第59章 当真如此

　祸离慵懒的躺在他的白银蟠龙座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百无聊赖的把玩一只蝴蝶大小的银片纸鸢，他向一旁的暗牧问道：“暗牧，你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有趣之事？”

　　诺大的宫殿上，只有两个人，祸离坐在上方龙椅，暗牧席地而坐于侧边的案几，案几上有几卷竹简，他正仔细研读着其中一卷，听到鬼王发话，便放下了手中的竹简。

　　暗牧想了一下，鬼王要什么有什么，什么珍奇宝物没有见过，大概世间有意思的东西都被他玩遍了，但除了一样，鬼王似乎从没碰过，于是道：“人间大到帝王小到寻常百姓，都会娶妻生子，享受情欢之乐，白头偕老之幸，大王可以试一试！”

　　感情大概是世间最有趣的事了，每每看到世间成双成对的恋人眉笑眼开，暗牧困惑不已，不知他们何所欢何所悲，但知道其中滋味一定有趣。

　　“好！那就下令，本王诚娉妻妾，管吃管住！”

　　“......”暗牧眉尖抽搐了两下，既然如此，万千佳丽，大王总归是能够看上一两个的。

　　在无间地狱所有鬼都知道鬼王和西方武神慕飘羽有一段不解的深仇，传说是慕飘羽背叛了鬼王的家族还杀了鬼王的亲爹，所以各界鬼士都默契的闭口不言西方武神。

　　但其实，他们不知，鬼王所恨之人，也是他曾所爱之人，他们曾经肌肤相亲，耳鬓厮磨，整夜连绵纠缠，可是慕飘羽却在祸离最信任他的时候，背叛了他们凌云门，杀了他的二爹，在他的胸口捅了一剑…

　　最后慕飘羽成为西方武神御龙神君，他成为无间地狱鬼王祸离，两人分道扬镳，再无往来。

　　祸离发誓如果再见到慕飘羽，当年他捅他那一剑他会加倍偿还回去，他要肆意的凌辱践踏慕飘羽，拔了他的皮喝了他的血，让他求死不能，痛不欲生！

　　鬼王这“诚聘妻妾”的诏告一出，整个鬼都炸开了锅，都知道鬼王英俊帅气，堪称鬼都第一美（鬼），无间地狱的女鬼都往阎罗街涌，一时间整个阎罗宫美女云集，数不胜数，都盼着一眼万年的鬼王，能够多看自己两眼。

　　结果三千佳丽之中居然还混了两名男子扮做的女人，妖娆至极，祸离没看上其他女人，偏偏就看上了这两个男扮女装的鬼，直到暗牧知道那是两个男人之后，只能暗自佩服大王品味既挑剔又清奇，后面一直不见那两个男人的踪迹，也不知道被送到哪去了，不过鬼王行事一向让人摸不着头脑，暗牧也不多问。

　　最终还是没能体会到男欢女爱之乐，于是鬼王从地狱的九龙高座上走下来，丢下一句“本王，出去玩玩！”

　　一群形态各异的小鬼在祸离所站立的高抬下高声欢呼道：“大王要出去玩咯！大王要出去玩咯！”

　　下面一位穿着白衣的男子，一身温文尔雅的装扮，一副教书先生的模样，和下面那群小鬼比鬼还难看的花脸鬼显得格格不入。

　　“暗牧，你和我一起去吧！”想着这暗牧，平日整天扎在文卷里，日理万机甚是辛劳，他挑眉一笑，一双桃花眼格外的明亮，其实他知道这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暗牧曾是一位仗剑执枪的武神。

　　暗牧略显踌躇，只怕出门一日，新入地狱的小鬼名字薄文案，会将自己整个文庙殿堆满，无论是战死的，被杀死的，还是吃饭被噎死的，每天进地狱小鬼可都排着长龙队，也不知道鬼王会出去玩多久。

　　暗牧憋住吃苦瓜的表情，想着只能回来再处理这些事了，然后认命道：“是！”

　　“你这么难过干什么？有什么心事说来本王听听。”没想到却被鬼王看穿了。

　　“只是有几分文案，怕...”暗牧还没有说完，祸离已经明白：“好了本王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

　　“瞬息、幻命，快上来！”

　　祸离刚说完，一黑一白的两个鬼魅旋风一般的飞过来，他们是黑白无常之首，手里还带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约莫十岁，看样子他们正在捉人，这小孩恐怕是意外死亡的，头上还带着鲜血，而黑白无常刚完成任务，手里的小鬼都还没来的及放下，就听到鬼王召唤，便十万火急的赶回来，那小孩神色惊惧，呜咽哭不停。

　　可这黑白无常脸上的装扮太过让人惊骇，眼圈和嘴角全是鲜红的酱汁，一笑起来露出森白的牙齿，表情狰狞，旁边的暗牧被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差点失了威风，将手中的折扇展开，使劲的扇着扇子压惊。

　　祸离问道：“你们这脸上画的什么鬼？”

　　“回大王，这是我们兄弟俩总结出来最有效的工作方法！要死不活的人见着我们这鬼脸，准把最后一口气吐出来！”白无常瞬息弯腰作揖，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黑无常幻命手中的小孩还在哇哇大哭，幻命另外一只手在那小孩身上轻轻一点，那小男孩便睡过去了。

　　“回去把妆卸了，把这小孩安顿好！”

　　“大王说的是！”两人连忙点头。

　　“对了，大王叫我们是有何吩咐？”瞬息问道。

　　“本王要出去几日，我准备带上暗牧，你们两个就帮着暗牧处理一下文庙殿的公文吧！”

　　“是！”两人齐声回答道。

　　“走吧！”

　　直到他们走出无间地狱的地狱之门，暗牧才问道：“大王此番出来，可有什么重要之事？”

　　“何出此言？”

　　“大王三百年来，从来没有迈出无间地狱半步，如果不是重要之事。”暗牧还没有说完，祸离微微一笑：“暗牧大人说的不错！此番出行，的确有重要之事。”

　　他三百年来没有出过无间地狱，只因为人间各处都有西方武神慕飘羽的神像，毁又毁不完，只叫人看的心烦。

　　“不知是何事？”

　　“西方武神慕飘羽要遭受天谴之罪，明日行刑！”

　　慕飘羽...这这这不是禁语吗？大王怎么会突然提到慕飘羽？不过看大王一脸放松的表情，似乎还有些许的喜悦，抖胆问到：“大王不是不过问天界之事吗？怎么会知道此事？”

　　“上次阎罗宫混进来两个男扮女装的男人。”说到这，祸离顿了顿，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一处小镇，人间阳光明媚，午后蝉声阵阵。

　　可是祸离似乎很不喜欢这种阳光，他抬眼一望，微微虚着眼睛，白皙俊朗的皮肤和这小镇的寻常百姓对比起来，显得更加与众不同。

　　很多路人的目光都被这高挑修长不似人间凡人的祸离吸引，尤其是很多娇羞的少女，一边往前走，一边偷偷回头看。

　　“可这和慕飘羽受天谴又有什么关系？”

　　“那两个人是慕飘羽手底下的。”鬼王的话说到这就没了下文，只留下暗牧费尽心思的猜测，他已经明白，那两个被鬼王看中的男人，是特地来找鬼王的，可是他们是来干什么？

　　慕飘羽要遭受天谴，就算他手下的弟子要找人求助，他们未免找错人了吧，都知道鬼王恨慕飘羽恨的深入骨髓，鬼王怎么可能会去救慕飘羽呢？

　　另外，鬼王法力无边，他出去带上自己又要做什么？难不成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可这一切，只有祸离自己知道，他刚开始听到慕飘羽要遭受天谴时，心中前所未有的痛快。

　　慕飘羽要死了！他要死了！那个背叛了族门，杀了自己二爹爹，还捅了自己一刀的西方武神，他就要遭受天谴了！

　　可那种痛快为什么很快就结束了，消失了，涤荡在心中的竟是无边的空寂和苦楚。

　　那两个小子凭什么敢来求他去救慕飘羽？叛徒手下的弟子有什么资格来他这里说话?可他们竟然告诉他，当年慕飘羽并没有正真杀死净云门掌门，而是将祸尘安顿在了浅笑渊，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这又算什么？难道他还要感激慕飘羽的不杀之恩？！现在他要去查证他们所言是否属实，一旦有半句谎言，他随时可以让那两个半神死无葬身之地。

　　但如果事情，真的是他们所说的那样，他就必须带着祸尘离开浅笑渊，因为祸尘还活在世上的消息已经被天界各界人士知晓，后面必定会面临危险。这次慕飘羽遭受天谴，就是因为欺君之罪，私藏罪犯，因此被降罪。

　　慕飘羽要是死了，第一个拍手叫好的不应该是他祸离吗？

　　可为何他心中的痛楚却没有得到半分的解脱？难道他还对他心存惦念？

　　不！

　　绝对不可能！

　　就算慕飘羽留了他二爹的性命，可是他当年刺他那一剑，祸离永远不会忘记，因为那一剑，只差一根头发的距离，就刺中他的心脏，如果不是他命大，早已命丧黄泉。

　　当年他的二爹爹祸尘修炼邪功走火入魔，失去心智，在净云门后山，意外杀死了午涯神君的一只麒麟神兽，那时候他和慕飘羽都是祸尘所执掌的净云门门下弟子，等到祸尘意识清醒过来，天界午涯神君前来算账，要求必须除去祸尘，不然必将天下大乱，后患无穷。

　　祸离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因为他的二爹爹并没有杀害任何人，可是午涯神君又怎会甘心？祸离和其他弟子想要保护他们的掌门，但是午涯态度坚硬，绝对没有要将此事就此作罢的意思。

　　最后他们和午涯神君打起来，在他们拼死抵抗之时，后方的慕飘羽居然趁他们所有人不备，一剑刺向祸尘。

　　祸离看到那一幕时大吃一惊，勃然大怒，心中震惊、愤恨、悲痛各种复杂的情绪一起涌上。

　　十多年来，自己的二爹爹如待亲生儿子那般对待自己的慕飘羽师兄，那时候的慕飘羽，常常受到自己二爹的夸奖，谁知道竟养了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心如铁石恩将仇报，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因生爱意而缠绵过，想至此处，祸离一怒之下对慕飘羽展开疯狂攻势。

　　午涯神君杀了他们无数同门，最后只剩下祸离和慕飘羽，而午涯并不急于解决祸离，而是站在一旁双手抱臂隔岸观火，那个时候祸离的确不是师兄的对手，可就算打不过，他也必须迎难而上，必须给自己的二爹爹，给所有战死的同门一个交代。

　　在那一次灾难之前，祸离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和自己的师兄刀锋相对，更不曾想过自己崇拜敬仰的师兄，竟然会朝着自己的胸口捅上一剑，自己满身伤痕倒在血泊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师兄走到午涯的身前，对午涯跪拜，俯首称臣。

　　那一日，仇恨的种子便扎根在祸离的心中，每日每夜茁壮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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