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绝望的背叛

罗连从未享受过这种待遇。

        多名侍从于前方开路，大个子男人从旁保卫。

        在主人坎巴的牵引下，马匹温和平静，慢悠悠地走，罗连居高临下看着行人左右退让，头一次感受到贵族们的乐趣，这倒也不赖嘛！

        罗连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尽力保持着平衡，保持着“大人”称号下的优雅。

        眼睛一瞟，想要的东西便递到跟前，脖子一扭，舒适的按摩服务便及时奉上。面前这个华贵胖子跟自己非亲非故，就算搜遍了脑海，也没发现自己跟这种人物有什么八竿子能打着的关系啊？

        难道老金年轻时候沾花惹草，在外面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风流韵事？

        罗连望了一眼油头粉面的坎巴，模样像极了胀气的死猪头，臃肿的肥肉在眼角，鼻翼，下巴处挤着深沟。如果说子从母相，那罗连可不敢想老金年轻时的口味可有多独特。

        坎巴见罗连看了自己一眼，立马道：

        “罗连大人，听说你想找人？”

        罗连将目光从小诺身上收回来，她正坐在马车里，开心地吃着糖果。

        一开始罗连还对“大人”这个称呼不习惯，才过了不到二十分钟，这种违和感便烟消云散，人总能顺理成章地接受善意，即便不知那善意出自何方。

        “没。”罗连眼前浮现出摩尔的脸。

        坎巴敢肯定自己刚才没有听错，难道是不想让自己欠下这个人情吗？

        “不方便说吗？”坎巴招手，“拿来纸笔。”

        罗连看着迅速递到眼前的纸笔，显得有些为难，倒也不是因为自己不会写字，而是他才刚放弃寻找摩尔，决心投身平凡的日子，也许刚才是情绪的高涨，害得他脱口而出了一句不假思索的话。

        坎巴见罗连迟迟未接过纸笔，只好放弃。

        一路上，罗连无言，只是时不时回头看向小诺。

        “她很可爱，不是吗？”坎巴说道。

        “没错，她是上天交给我们家的宝物。”罗连宠溺地看着小诺，小诺也高昂着笑脸回应。

        “大人，我不是危言耸听，宝物一般都弥足珍贵，但我听说……唯阳最近不太平。”

        西格莉德也说过同样的话。

        “如果让‘那种人’进来了，即使两者不同，但恐怕所有的红纹病人都会被愤怒的民众所波及……到那时候……”

        罗连突然怒不可遏，一把揪住了坎巴的衣领，坎巴那矮小粗短的身材，脑袋似乎与肩膀连在一块，看起来就像被人捏住了下巴。

        护卫纷纷拔出了刀。

        “住手。”坎巴制止了护卫的行动，笑着对罗连说道：“所以罗连大人，要保护好家里的宝物，第一件事得要保护好家里的门啊。”

        罗连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安静退出，便可以远离喧嚣，享受耳聋眼瞎的和平，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层。萨尔加能好好地完成自己的任务吗？

        “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罗连心里名为“不确定”的恐惧被唤醒。

        “您尽管吩咐。”

        “西格莉德。”罗连吐出久违的名字。

        坎巴闻言愣了愣，道：“是玫瑰之蛇的西格莉德？”

        “对！”罗连马上点了点头。

        “平时会看见她和……桀路斯大人一起行动。”坎巴一点点试探道，“我或许帮大人您，找到桀路斯。”

        “这个桀路斯是什么人？”

        “是……”

        坎巴铺垫的一切都是为了接下来的回答，他凑到罗连的耳边，用平生最轻微的语气吐出两个字——

        “虫鬼。”

        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停止了两秒。

        罗连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汗水湿了全身。

        西格莉德的秀丽的容貌在眼前发生扭曲，罗连霎时间觉得天旋地转。西格莉德跟虫鬼一起行动？西格莉德不是负责调查冬日会虫鬼的吗？难道西格莉德叛变了唯阳？

        唯独她，绝不可能！绝不可能！

        罗连回忆起沥金沙漠里拉虫鬼的病态笑脸，以及他恐怖的实力，如果虫鬼都像他一样，那作为玫瑰之蛇士兵的西格莉德怎么可能允许他的出现？怎么可能允许一只虫鬼自如地出现在唯阳！除非她所说的都是谎言？

        坎巴看着罗连难以掩饰的震撼神情，看出罗连的内心世界正在瓦解，崩坏，逐步坍塌成齑粉。有时候语言的力量是强大的，它会穿过人的耳膜，将俗称灵魂的东西捣得粉碎。

        “我要……怎么才能找到桀路斯？”罗连仿佛失去灵魂的人偶。

        坎巴露出笑容，答道：“只要你开口，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正当罗连动摇之时，让罗连胆颤的更大异常出现，一点点红芒从罗连胸口麻布衫里透出。罗连连忙盖住，颤抖着探手查看，两次三番，都绝望地发现红水晶……发光了。

        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

        红色的酒旗，路人的红衣，阳台的红色花瓣，以及微红的马鬃……

        其他一切颜色在缓缓变灰，只有红色在放大，放大。

        红色，就意味着虫鬼出现。

        罗连拉住马绳，止住坎巴的整支队伍，这时候罗连才发现，自己无意识抓紧绳索的手心已经勒出了一道血痕。

        也许罗连没有发现，自己语气的颤抖：

        “你们先带小诺回去。”

        坎巴道：“回哪？”

        “玫瑰之蛇的属地，到那里去。快去！”

        “罗连哥哥？”小诺敏锐地从马车棚子里探出头，手上抓着糖果，看着罗连。

        罗连回以苍白的微笑，“没事小诺，罗连哥哥累了，今天先不带你去玩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再去玩？”

        “等唯阳祭，或者等你病再好一点的时候。”

        小诺嘟起嘴，满不开心地坐回位置上，糖果就放在手边。

        坎巴意识到罗连的不对劲。

        “罗连大人？需要小的做什么吗？”

        “我不是叫你带小诺回去吗！”罗连突然失控吼道。

        坐在马车里的小诺像打雷受惊的孩子，小小的身躯震了一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罗连丝毫不觉。

        坎巴点了点头，不做辩驳，口头答应罗连后挥动马鞭，带着队伍朝着中部区而去。

        罗连站在原地，显得有些落寞，与小诺遥遥相望。两人交织难解的目光逐渐被左右穿插的人群剪断。

        “你去跟着罗连，看看他在搞些什么花样。”坎巴驾着马，语气丝毫不见刚才的谄媚，向着旁边的手下冷漠吩咐道。

        小诺终于远离，罗连孤身一人静静地朝着红光指引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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