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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面临的现实


唯阳帝国,东部区,码头管辖域。

        罗连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昨天发生的钟楼广场虫乱仍然历历在目。

        “在我们那里,打喷嚏就代表有人在想你。”神明说道。

        “是吗?”罗连半信半疑,“是西格莉德吗?”

        “不,我觉得是老金。”神明泼冷水道。

        “切……”罗连努努嘴。

        因为昨天震惊全国的东部区洗血大会虫乱事件,今天出入唯阳的乘客变得稀稀疏疏,跟以往车水马龙的样子不可同日而语。

        很多住在东部区的钓者同事被事件波及,死的死伤的伤,即便幸运逃出生天,也因为目睹昨天的大屠杀而精神恍惚,大多病倒了。

        罗连放眼望去,平时高低起伏的钓具很多都定格在空中停止运营,像半侧死掉的巨型钢铁螃蟹,魔幻又壮观。

        罗连坐在“悬崖”边缘,低头是深不见底的唯阳境外,抬手仿佛能触碰到云雾,席席凉风吹拂,罗连拿起手边的远征酒喝了一口,问神明:

        “你怎么看?”

        “我觉得你离家破人亡不远了。”

        “你可真晦气。”罗连咂嘴。

        远处的山脉连绵起伏,明明唯阳一直在移动,可是这股景色却好像永远一成不变。

        是不是人都是这样,太细微的变化渐渐就会习惯,然后会对习惯的事物置之不理,到最后想起来才发现,啊,好像有过这么一回事。

        “我觉得桀路斯不是坏人。”神明突然说道。

        “你懂什么?他之前可是说要杀了我。”

        “但你还活着,他明明有这么多次机会能杀你。”

        “这只是他还没成功!坎巴说过,你也听到了,那天竞技场的狩猎模式就是他授意的!”罗连急眼了。

        “你是不是喝酒了?”神明突然止住话头,反而让罗连有点措手不及。

        “在我们那十八岁以下都不允许喝酒。”虽然也没有人遵守就是。

        “樊林博斯也是十八岁之后才喝上酒的吗?哈哈哈,有趣。嗝!”罗连打了个酒嗝,酒上心头,罗连笑累了,把脑袋垂下来说道:

        “我不过就是想回到以前的生活,我都想好了,再考个中级钓者证,每天使唤使唤初级钓者,自己翘班接点简单的委托私活,存钱买个近贵族区的房子。等老金再老点,陪着老金在码头域开一家小小的裁缝店,他当裁缝,我学学他的手艺,帮他打打下手,每天给人量量胸围腰围,收着钓者的薪酬,日子多舒服啊!想要更多钱就去赌场赚!靠你的本事,什么千术学不来?”

        “就是……如果小诺也在就好了。”罗连喝了口酒。

        “说真的,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当时不去韦彻博思竞技场,没有依赖你打败钢斧,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我真的后悔了,但我又想着如果没去韦彻博思,是不是我就遇不到西格莉德,如果遇不到西格莉德,是不是也就没有那瓶能救小诺性命的红纹药。”

        “我肯定是有哪个地方做错了,肯定有救下小诺的办法,但我怎么想都想不到答案。

        难道真的像老金说的,我应该早一点接受小诺会死去的结果,然后自私地生活下去吗?”左手抓住的酒瓶反射出罗连的模样,罗连沉默地看着。

        酒瓶里的人扭曲、迷茫、痛苦,不应该是一个十七岁少年的模样。

        “我那天来到你的身体里的时候,你知道是什么感受吗?”神明自顾自地说道。

        “我当时是兴奋的,说实话,兴奋。

        我以为死了是一件好事,当我发现我再次来到一个新的世界,成为了一个特殊的存在,那股久违的情绪让我想要重新来过,帮你重新来过,不管你需不需要,反正这个忙我就是帮定了!你懂吗?

        看过的穿越小说,游戏什么乱七八糟的经验我觉得都能派上用场,这才是最可怕的,我完全轻视了你面临的现实,把你当成我可以操纵的‘角色’了。”

        “也许是我当时错了。

        因为我,事情朝着武力的方向发展,是我没有考虑后果,置你们于危险的境地。所以后来我的兴奋和热情消减了,穿越进你的身体这件事更需要我审慎行事,我会更多以你的意见为主,不主动提出建议,也因此跟你约定了手势……就为了让你能好好过属于你的人生。可是……”

        “你现在很让我失望,罗连。”

        罗连愣了一下,突然站起来敲爆手里的酒瓶,喝骂道:“你凭什么指点我的人生?你不过是突然进入我身体的家伙!什么神明,别装出一副‘我比你强’的样子!”嘶吼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虫鬼。

        神明说道:“你害怕目前的生活被破坏,愿意一直留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人第二难的是作出改变,第一难的是认清自己,我不想再看到你继续怨天尤人下去。”

        “那真是对不起,我就是这么没用!要不然小诺和摩尔不会死,钢斧不会残废!”

        罗连就是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的,他从来就没有什么宏图大愿。一直在唯阳的底层挣扎,看似是自己所决定的东西,却一步步把自己拉进危险的泥沼里。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

        罗连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看着打自己的右手,巴掌力度之大,让他现在还傻傻愣在原地,看着它朝自己比中指。

        “什么都不肯放弃,也就什么也得不到。”神明生前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如今现学现用。

        “说句难听的,如果接下来我要陪你活一辈子,这条手臂你就切了吧,我可不愿它一生只用来举酒瓶和打飞机。”

        风变大了,罗连额头的碎发随着风摇晃,手臂放下。

        良久,也许是被自己的手打懵了吧,罗连终于吐出一句话,像从喉咙深处呕出一根针:

        “我到底该怎么办?”

        “接受小诺死亡的现实,然后选一条最困难的路。”

        满地的酒瓶碎屑反射着阳光,“原来是这样。”罗连含糊一句,之后就静静坐了一个小时,直到身后传来叫喊。

        罗连回头,发现是值班员小妹,她戴着那副标志性的厚重眼镜,身后站着一支玫瑰之蛇小队,领头的正是西格莉德。

        “罗连。有群众上报这里有虫鬼,请跟我回去吧。”西格莉德无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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