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二天，夏侯琰请了媒人，带着婚书兵符还有一堆礼物上郑府提亲，为表重视，还特地沐浴焚香，将自己打扮的潇洒俊逸，浑然一个如玉郎君，被人看到恐怕要以为换了一个人，不熟悉的女郎看见了，怕也要忍不住向他扔帕子。

        夏侯琰拜见了郑司空和司空夫人，送上了夏侯素和他的诚意，郑司空看着那半块兵符，不禁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夏侯素为了夏侯琰当真是全豁出去了，自己嫁女也未尝没有私心，高门显贵家的大妇也不是好做的，尤其自家这进退不得的境地，倒不如夏侯家简单又好拿捏。

        而司空夫人看着此生绝不纳妾，绝无异腹之子的婚书倒是十分满意，一枝独秀当然比花团锦簇更让人舒心。

        因是原本就是说好的事情，所以很快就定下婚书，约定三书六礼和成婚的时间。

        郑司空也不含糊，直接说了夏侯琰最关心的事情。

        “成家立业，既要成家了，经济仕途也得考虑一二了，有个去处，正好看你愿不愿意去。”

        “丈人看中的必然好。”

        郑雱瞪了夏侯琰一眼，“还没成亲呢！”

        “哈哈哈哈，”郑司空倒是开心，有点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的架势，“扬州遭遇洪灾，如今正在赈灾，等你和茂雲成婚了，扬州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让你去做个五品的都督护君，如何？”

        “全凭丈人安排。”

        联姻结盟的好处大概就是如此了，果然是有舍才有得。

        郑雱看大事都已经定了，眼神不善的说：“阿父，既然诸事已定，我倒想和世子活动活动。”

        郑司空笑眯眯的说：“去吧，你们这些小郎自去玩吧。”

        刚刚还亲热的很，如今就这样将自己交给面色不善的儿子，夏侯琰心中飘起淡淡的苦味，看来今日一劫是再难逃过了。

        “阿兄啊，前些时候那些流言当不得真，谣言止于智者，你可得明察啊。”

        郑雱揪着夏侯琰大步朝演武场走去，还不忘反驳：“还没有成亲，谁是你阿兄。”

        夏侯琰天生神力，想要挣脱那是不费吹灰之力，可不让这未来妻兄出了这口气，只怕今日是出不了司空府的大门了。

        郑雱一把将夏侯琰甩进演武场，这未来妻兄的力气有点大啊。

        郑雱一撩衣摆，抬腿一脚踹了过去，夏侯琰下意识的伸手格挡，这倒是让俩人都有点意外，一个想力气怎么这么大，一个想这书生竟然不是花架子。

        两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郑雱就发现这厮力气不像是个一般人，但不给他个教训成婚之后还是如此荒唐，连带着自家也是面上无光，阿妹日后人前也抬不起头。

        夏侯琰凭着天神的神力应付郑雱不费什么劲，只是装的辛苦，怎料他突然变势，专门朝着膝盖、手弯等关节地方打，措手不及之下，夏侯琰倒是真的被打的哇哇直叫。

        “阿兄，郑兄啊，郑兄，疼啊，咱们有话好好说啊。”

        “阿兄，有话好好说啊！”

        郑雱看他受了教训，停手夹着他的脖子说：“日后再有这样的荒唐事，可不会像今日这么好过去了。”

        “都是误会啊。”夏侯琰再一次心中痛骂皇帝。

        “为了这流言，阿真几日不许我进门，阿妹也生了气，你好自为之。”郑雱一边说还一边摇夏侯琰的脖子。

        “茂雲生气了？那不如阿兄帮帮我，让我见茂雲一面，亲自给她赔罪。”

        “你想得美。”

        夏侯琰被无情又恭敬的请了出去。

        坊间纷纷对夏侯琰竟然真的去郑司空府上提亲感到不可思议，正想嘲笑痴心妄想，但更不可思议的是郑司空竟然答应了。

        “听说了吗？”

        “那当然，没想到啊。”

        “就是，就是，郑家那是，”指了指天，“夏侯家那是”碾了碾脚下的土，“竟然真答应嫁了。”

        寻常百姓不明白，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夏侯家这是投了郑家了，亏他重用夏侯素，让他一路做到郡公之位，当初不过一届贱民，不是他扶持，夏侯素焉能有今日，求娶公主想抬高身份，想成为下一个世家，都是自己太宽纵才会让他生出如此野心，现今更是敢背叛自己，行反复之举，夏侯氏父子留不得了。

        可怜夏侯素求娶公主原本是为了向皇帝表忠心，娶了皇帝的女儿，他们夏侯家不就和皇家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怎么想的到，皇帝用他，却更疑心他。

        夏侯琰心知自己以往的事迹绝不可能给郑茂雲留下好印象，若是不能挽回印象，日后成了怨侣，朝夕相对，天长日久之下，郑司空和郑雱绝不会给自己好脸色，那如何对得起给出的半块兵符。

        于是乎，夏侯琰隔三差五就去找郑雱，郑雱不胜其烦，也想让阿妹在婚前好歹能看看自己未来的郎君，最后终于答应安排他们见一面。

        安乐公主举办赏花宴，广邀女郎和郎君前来赴宴，郑茂雲本是不想出府，但安乐公主好歹也是姑母唯一的女儿，两人平日相处的也甚好，怎么也得给这个面子。

        安乐公主要招待宾客，郑茂雲就和大司农之女姜姮四处闲逛，只是闲聊一些家常打发时间。

        二人漫步闲聊了一会，间或赏花，抬眼看见一个眼生的女郎向她们走来，谄媚热情地说：“郑姊姊、姜姊姊，公主府内的名花真是多不胜数，若不是有幸能参加这赏花宴，怕是见不到如此多的名花，也见不到像两位姊姊一样的天人。”

        “不知女郎是？”姜姮迟疑问道。

        “我是三品散骑侍郎余青之女余秀。”

        余青靠谄媚拍马上位，多数官员不太愿意深交，郑茂雲也瞧不上这样的为官之人，加之心情闷闷，也不搭话，场面一时寂静下来。

        余秀感到受了冷落，尴尬的咬了咬唇，一时进退两难，颜面大为折损，满含怨气的说：“到底是我家世卑微，不似两位姊姊才是一路的，郑司空不会也和郑姊姊一样，只是表面善待我这等小世家，其实内心还是瞧不起我们吧。”

        这话令郑茂雲大为光火，巴结谄媚不成，还要污蔑她阿父的清誉，当真可恶。

        “我阿父自然是心口如一，不似你和你阿父心中嫌恶，还能张口谄媚。”

        这话一点不留情面，余秀脸涨的通红，其他贵女也知道他们父女的德行，纷纷用轻蔑的眼神看她。

        “只可惜你马上要嫁的是泥腿子出身的纨绔，日后还不如我这等小世家。”

        姜姮立马阻止余秀，“别说了。”

        “夏侯琰那是什么东西，出身微贱不堪，既无德行更无才干，不是有个好阿父，那娶的到你这高门贵女，你说是不是呀，郑姊姊。”

        周围人的眼光饱含戏谑，眼见这戏是越来越精彩，纷纷向这边围过来了，想看看这堪称贵女第一人却马上要嫁给京都最著名纨绔的郑茂雲是什么反应。

        这些人好奇、幸灾乐祸、同情的眼神让郑茂雲气的身体微微颤抖，她决不能让这些人看笑话，身为大齐最尊贵的女郎，她决不能容忍这样的耻辱。

        “夏侯琰是陛下亲封的郡公世子，日后他将会是下一位桓郡公。我郑茂雲的夫婿即使再不堪，有我阿父阿兄在，日后也绝非你那不知道再那里的夫婿能比。”

        “女公子出言不逊，恐怕是余侍郎家教不严，太过宽纵之罪，今日正好在安乐公主府上，我尚有几分薄面，这就请公主将皇后殿下赐下的教养嬷嬷赠予你，希望女公子日后能懂得谨言慎行的道理。”

        这番话掷地有声，冷冽非常，眉宇间的高傲蔑视更是一览无余，周围的女郎纷纷小声说，这余家女郎真是不知死活，明知郑茂雲高傲冷淡的名声，还敢凑上去。

        郑茂雲这话与照着余秀的脸打无异，就差明说她余府没家教，这名声传出去带累一族的女郎，阿父和从父会打死她的，最后只好含羞带辱的赔礼道歉，让众多世家看足了笑话。

        而郑茂雲被人如此明目张胆的耻笑，心里也并不好受，推辞了姜姮陪伴的好意，自己一个人漫步在花丛之中，不再端着高傲的样子，气的通红的双眼似要落泪一样。

        听说了刚刚发生的冲突，匆匆找来的夏侯琰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美人落泪图，看着她娉娉袅袅的身躯，这泫然欲泣的样子一下激起了他的保护欲，这么一个柔弱美人因为自己被人耻笑，难得心中觉得这门婚事是委屈她了。

        小心翼翼的举着帕子说道：“莫哭了。”

        郑茂雲回首只见前面一郎君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星眉剑目，一派气宇轩昂，面上三分笑意，更添五分风流不羁，俊朗不凡、气质斐然。

        “敢问郎君是？”

        “在下夏侯琰。”

        郑茂雲立马猜到这肯定是阿兄安排的。

        夏侯琰看郑茂雲收了眼泪，但神色淡淡，想这是大齐世家大族的贵女，除了皇室之女世间能比她尊贵的女子真是屈指可数，自己家祖父那真真是布衣出身，父亲娶亲时凭你功勋卓著，也无大族女郎肯嫁，自己原想能娶到褚氏那等二流权贵的女郎就已是万幸了，可司空竟肯嫁女，不知道这女郎心中是否情愿，话含在口中，忍了半晌，终究还是好奇问到：“我桓郡公府根基浅薄，况且起家于刀兵，日后某也必会征战沙场，届时命不由已，实在难保万全我虽有幸得司空赏识，却不知女郎是否情愿？”

        这话让郑茂雲动容，不由心中对夏侯琰改观几分，尽管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嫁给夏侯琰，父母兄长安慰她，觉得愧对她，但她从未想过夏侯琰会关心她是否愿意，毕竟婚事已定，这对夏侯琰而言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她愿不愿意根本就无法改变什么，也不重要。家族联姻，能保证正室的地位无可动摇，家族兴盛之时能互为依仗就已经很好了。

        “多少权贵郎君说世家女郎多骄矜傲慢，少谦卑温顺，况且外人瞧着权势滔天，却不知内里烈火油烹，怕是盛极而衰，日后恐无平静安宁之日，世子又是否情愿呢？”夏侯琰问的诚恳，两家也无反悔之机，郑茂雲也愿意袒露一二心声。

        夏侯琰听了这话只觉得开心，此话与愿意嫁与自己无异，并且眼前的女郎懂联姻之下的筹谋，也不觉得委屈，以后作为盟友或是妻子，总比端着贵女高傲，目空一切，甚至可能鄙夷自己不过泥腿子出身的女郎强出许多，娶到的不仅是高门贵女，还如此乖巧懂事，夏侯琰感觉自己太幸运了，承诺道：“夏侯琰幼时随军，见多了生死，最不怕的就刀光剑影，人心算计。如今得司空托付爱女，不胜欣喜，日后缔结两姓之约，必不会有负司空，更不会有负于卿。”

        夏侯琰的承诺让郑茂雲十分欣慰，自己压上一生的幸福，若真能保全全族，便不枉费她的付出，“只要世子不忘今日之言，日后能与父亲兄长辅牙相倚，郑茂雲愿保世子后宅永无后顾之忧。”郑茂雲暂且信了他的话，虽因男女之别有些不好意思，但夏侯琰有心安排见自己又能有此承诺，自己也得给他一个定心丸才是。

        夏侯琰见郑茂雲脸上浮起一抹微红，料想这小娘子见了未婚夫婿面上能如此侃侃而谈婚嫁、内院中馈之事，内心怕已是羞涩不堪了。不过这未婚妻美丽高贵又懂事，家世强盛，父兄也有能耐，自己对这桩婚事真是再满意不过，那半块兵符没白给。

        这得意之心一起，为给佳人留下好印象而端起的严肃郑重面皮便绷不住了，狡黠笑说：“阿兄今日助我甚多，日后我定会与他守望相助的，女郎大可放心。”

        郑茂雲侧首看他那嬉笑得意的脸，暗含三分责备地撇了他一眼，真是不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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