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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字不识


冉礿枝:……她这一天受够了,她在家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一个没忍住,鼻子里已经带了哭腔。

        “呜呜,徐土匪你欺负人。”

        “小簪子听爷一句劝,爷不是你能拿捏住的。”徐骋得意洋洋地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虽然小簪子哭了是挺可怜,但没办法,毕竟不哭的条件是让他读书。

        告辞,他做不到。

        这人真是……无比欠扁!借用她家厨房大娘的话,徐骋就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既然如此,她一边心里委屈得落泪,一边在心中开始默念这个兼职系统附加给她的“技能”。

        因为是《劝学》里的几句话,再加上她是《西游记》的狂热爱好者,她还给其取了个形象的名字:紧箍咒。效果是什么她也不知道,不过等会儿应该就知道了。冉礿枝坏笑,轻声念道:“呜呜呜,吾尝……呜呜终日而思矣,不如呜呜,须臾之所学矣……”

        边哭边劝学,试问谁能有她敬业?

        徐骋正想问她又在整什么幺蛾子,不料下一秒便头痛剧烈,他只觉周遭事物全都消失,只有一颗疼到炸的脑袋。他捧着头,双手本能地去捶打,却是无济于事。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发抖,这疼痛来得诡异,估摸又是这玉簪。疼痛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没,他想开口停下,却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来。

        “现在……收起你的匪气,重新、回答我的问题,回屋读……书怎么样?”冉礿枝心底也被这“科举系统”的威力吓到,一边吸着鼻子,打着哭嗝儿,一边心里偷着庆幸。

        “爷……”徐骋还没来得及说出完整的话,冉礿枝再度开口,这一来一回让他再支撑不住,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玉簪颤颤巍巍地飞到半空中,徐骋心怕再受疼痛之苦,急忙点头,疯狂表达自己想读书的意愿。

        “我读,我马上读!我爱读书!”徐骋怕她再念那些听不懂的话,爬起来就往屋里跑。

        “徐土匪,说、实话,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死不同意的硬气模样。”

        徐骋:……您能把哭止住了再嘲笑我行吗?

        果然白天还是不够狠,这不,紧箍咒一出,不消片刻,他那些土匪用词就全改了,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冉礿枝收拾好心情,心满意足地跟在他身后。

        迫于“紧箍咒”的威力,徐骋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书案前。他上次坐在这儿读书还是七八岁,他没用三天的时间就把来教习的夫子气走了,还恶人先告状去和徐大壮说夫子水平不行,徐大壮哪里不知道他的小九九,后来又给他找了好些个老师,好不容易把所有字学完之后,再不强求他读书。

        “来吧,给我背首《出师表》听一下吧。”冉礿枝的声音又恢复到柔柔状态。徐骋已经同意念书了,她作为夫子可不能再那么凶,要激发徐骋读书的兴趣。

        “什么表?”徐骋一头雾水。他记得小时候夫子都是让他被什么《三字经》之类的啊,冉礿枝在说什么东西,莫不是又想看他出错,然后念紧箍咒整他吧?思及此,徐骋觉得有必要再次表达一下他对读书这件事的热爱已经对紧箍咒这种暴力教学方式的痛恨。

        “我已经答应读书了,你再念紧箍咒会让我失去读书兴趣的。”

        “让你背《出师表》啊,没念紧箍咒呢。”冉礿枝继续耐着性子解释,她是有耐心的夫子。

        “你会不会教书啊?以前夫子都是让我背《三字经》的。”徐骋不满,她肯定没有读书经验,要是学不会,必然是她的锅。

        “《三字经》?你都十七了你和我说《三字经》?”冉礿枝声音陡然拔高,心中的怒气直冲脑门,“我五岁就倒背如流的东西你十七了还背?”

        徐骋觉得脑门出了一层薄汗,但他不敢去抹,冉礿枝一根簪子摇摇晃晃地飘在自己眼前,他怕对方一个不爽,直接扎他的脸。

        “你说话声音可以不要这么大吗?”徐骋委屈巴巴,他怎么觉得这小簪子比他还像土匪,一言不合就开始搞言语压制。他到底是倒了哪门子的霉才会被这小簪子选上去考科举啊?这什么劳什子科举系统选人都没个条件吗?他是个土匪啊,真是磨人磨己。

        他听见冉礿枝深吸一口气,而后声音重新变得甜美,就是少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就更好了。

        “你现在去找本书吧,念给我听听。”冉礿枝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不就是让土匪读书吗?和尚都能劝杀人者立地成佛、劝风尘女子从良,她也可以,满级大佬就该面对地狱难度。

        徐骋房间里满是兵器,偶尔有几本书也基本都是武学招式,全是小人儿,徐骋翻遍书架上每一个角度,又听见身后小簪子的深吸气,他加快了手上动作,终于在桌脚下抽出了一本散发着霉味儿的《诗集》。

        顾不上嫌弃,徐骋把书放在书案上,翻开第一页,封皮直接被扯开。徐骋尴尬一笑,“有点儿潮哈。”他把碎掉的封皮往地上一丢,装作毫不在意去翻第二次。这次他拿出了十分的小心,总算翻出了完整的一页,没有破损,没有霉,就是水汽把印刷的字迹晕染了,但也勉强能读吧。

        “东临——石,以观沧海,水何詹詹,山岛立山,秋风——”

        “停下!”冉礿枝怪自己此刻没有实体,无法堵住自己耳朵。

        “曹操今晚要来谢谢你替他改诗。”

        “这里被晕开了,看不清,不能怪我。”徐骋小声为自己辩驳。

        冉礿枝真是一个字也不想听了,她真的很努力想做一个温柔的夫子,开开心心把人送上状元,但现实根本不允许,她好羡慕她的夫子,有她这样聪明的学生,同时对徐骋的夫子表示同情。

        她操控玉簪,用尾尖沾了一些墨水,断断续续在宣纸上将曹操这首《观沧海》写得清清楚楚。

        徐骋傻眼。看不清楚这个借口好像不能再用了。“东临——好吧我承认,我不认识这些字。”两手一摊,直接摆烂。他捂住头,做好了被紧箍咒摧残的准备。反正他尽力了,这小簪子要折磨他,他也没办法。就当是前十七年过得太顺了,老天给他安排的坎儿吧。

        “石头的石,再加上旁边这个,念碣,是水何澹澹,山岛竦峙,不是詹詹和立山,遇到不会的字只念一半的话,那原本的字岂不没得活?”

        出乎徐骋意料,不仅没发火,反而开始教导,这也和以前的夫子不一样,以前夫子不认识字都是要打手心的。

        “我念一遍,你跟着念,然后记下来,明晚我要考你。”

        “好好好,不过你明天白天不来了吗?”徐骋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是有那么一丝期待和兴奋的。

        “白天这个簪子就是普通的簪子,大概酉时吧,我会过来考你。”冉礿枝倒是可以随时俯身在这簪子上,但她白天要喝药,再加上徐骋实在太能让她火大了,她并不想和他一直呆在一起,虽说灵魂大悲大喜对身体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少生气。别到时候状元考上了,她却提前挂了,那就是白干。

        读过两遍之后,徐骋已经能够背住,冉礿枝心里总算有了一丝慰藉,又带着他念了一些诗,然后便放他去练字,当徐骋把狗刨一样的字放在桌案上还对冉礿枝笑的时候,冉礿枝心里毫无波澜,甚至眼眸笑盈盈的徐骋和小狗有点像。

        “你不生气吗?我都怕你像刚才那样发火。”徐骋有些迷惑地问。纵然小簪子没动用紧箍咒让他免受头痛之苦,但他真的很想知道冉礿枝念紧箍咒的标准是什么,他好在底线的边缘疯狂试探。

        “我不生气,你在我心里已经是个废物了。”冉礿枝平静地说道。责骂是无用的,赶紧把这人弄上状元恢复健康才是正经事。

        徐骋:……谢谢,真的有被羞辱到。

        “你今晚把这本《诗集》看完,有不认识的标注下来,明天我给你解释。”

        “一本吗?”徐骋惊讶,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嗯?”簪子转了个面儿,明明没有表情,徐骋愣是感受到了“死亡凝视”,他急忙点头答应。看不完明天才有恐怖故事,不看现在就要上演恐怖故事。

        徐骋挑灯夜读,书本被他翻得哗哗作响,墨水和宣纸换了几次,总算把半本看完。倒不是他对真的突然转□□上读书了,而是小簪子一直没走,时刻监督着他啊。他本以为在布置完任务后小簪子就溜走了,然而并没有。一手算盘打得震天响地徐骋不得已低头,开始夹着尾巴读书。

        等着吧,等她发现我考不上秀才,无可救药后就会放过我了!徐骋揉揉发痛的手腕,恨恨地想完后,继续誊写。

        徐骋不知道什么时候抄睡着的,第二天白天再醒过来,他桌上的宣纸都已经堆成了小山。他迷糊着把碍事的东西扫到地上,正准备趴在桌上接着睡时,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天的事,瞌睡瞬间全无。一个腾身跳起来,迅速把所有书本宣纸摆好。

        “我可全捡起来了啊,不许生气。”

        安静的房间里听不见任何回答,徐骋小心翼翼地拿起簪子,“小簪子?你还在吗?”昨晚虽然被告知白天不在,但害怕钓鱼执法,他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架在书案上,优哉游哉地晃荡着。

        “骋儿啊!”

        看着面前站着的徐大壮,徐骋憋着的一肚子火气彻底爆发。“老爹你吵什么!出去!”

        话音未落,徐骋又挨了一记爆栗,这下睡意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剩了。徐骋真是受不了了,一个二个全是爱暴力解决的。

        “和我去见夫子!你二叔给你连夜找了一个大家。”徐大壮甚是忧心,也不知道夫子愿不愿教他这个土匪儿子。“你等会儿注意你的言辞,不许吓跑夫子,不然我非得好好练你一顿!”

        写了一夜字的徐骋,刚送走晚上的夫子,又要迎接白天的夫子。□□练一顿他最多三天下不来床,不赶走夫子他起码有三个月早晚都离不开读书。经过他缜密的比较和思考,他选前者。长痛不如短痛。

        隔老远徐骋便看见院子里坐的那位夫子,旁边还站着他眉开眼笑的二叔。他眉头拧成一团,用怀疑的眼光看向自家老爹,再走近后徐骋更加怀疑,他爹,真的不是故意的吗?这位夫子,他实在不敢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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