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非典型青梅竹马

徐骋也不知张远和李师爷是何时走的，他困得不行，再度进入了梦乡。先前早上还要面对夫子，自从把夫子丢给明月之后，他再也没了早上，直接一觉睡到中午，今日张远二人到来，不是他不讲礼数故意怠慢，而是、真的太困了。

        “哐——！哐——！”

        又来？

        熟悉的铜锣声再度在耳边炸开，徐骋妄想逃避，将头埋进被子里，结果还是无济于事，铜锣声反而离他更近了。

        又一声锣声在耳边响，这回徐骋甚至听见铜锣的嗡鸣声。他耳朵一度出现耳鸣。这下再也不能睡了，他妥协般将头从被子里伸出来，眼睛都没睁开，直接迷迷糊糊的问：“什么事？”

        耳鸣仍在继续，他连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听不见。

        “哈哈哈哈哈，徐哥哥，你这样子好丑啊！头发乱得和鸡窝一样！”

        他睁开眼，看着面前一手拿锣，一手拿槌，笑得花枝乱颤的舒悦，气无可气。舒悦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清，几番被吵醒瞌睡，两人就是再好的交情，他也要发火了，“说重点。”

        “你凶什么？！”舒悦一眼不可置信，语气是浓浓地委屈，“我想叫你出去玩，听说城西新开了个打马球的，特别大！你……”

        “不去。”徐骋闭眼直直倒下，无视舒悦急得跳脚的声音。这大小姐就这样，越理越得意，只要不理她，过一会儿准自动消失。

        果不其然，徐骋挺尸约莫一刻后，舒悦的声音已经消失。徐骋唇边露出一个欣慰的笑，继续睡觉。

        再睡会儿，今天下午才有精力好好学，昨天小簪子给他总结了一套自行看书整理的方法，他今天正好试用一下。

        他还没摸上周公的手，一盆凉水直直倒在他头上，他连人带被子，湿透！

        “舒悦！”徐骋起身，脸上凝了一层寒霜，直接夺过她手中的木盆，右手抓住她的手腕，将人往外拖。

        “徐哥哥，你、弄痛我了！”

        徐骋一顿，手上力道稍微小了一些，将舒悦推出门外，他面无表情地和一脸倔强的舒悦对视了一会儿，随即返身，将屋内的铜锣和棒槌一起扔了出来，随即毫不留情地关门。

        棉被湿了，枕头好不到哪儿去，整张床都变了颜色，他的头发丝也在滴水。长叹一声后，他走进里间，换上干净的衣裳，拿了干帕子，绞头发。

        房门外隐隐传来哭声，徐骋皱着眉头，试图忽略。谁料屋外的人似乎知道他的想法似的，哭得更加大声，原本还是小声啜泣，现在已经是嚎啕大哭了，左邻右舍估计都可以听见。

        ……

        “每次没顺着你就哭，你能不能换个方式啊？”徐骋是真的有些无语了。黑风寨和他差不多大的十来个孩子中，只有舒悦是女孩儿，每回不顺着就哭，所有人都被她折磨了一遍。

        “这不是有用嘛！”见他出来，舒悦瞬间停止哭号，飞速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被徐骋侧身躲过后微微有些不高兴，但很快又露出甜甜的笑容，“招不在老，有用就行！”

        徐骋真是懒得理她，“我今天很忙，你去找苏旭他们玩儿去。”苏旭也是和徐骋一起长大兄弟的一员，那十几个兄弟中，只有苏旭受得了舒悦这个鬼脾气。

        “我不，我就要你陪。”舒悦也有些生气了，这么久没见，徐哥哥陪她一下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比给她接风更重要的？徐哥哥不去，她偏要他去！“你不去我就告诉徐伯伯你非礼我，带我去青楼玩！”

        徐骋拒绝的话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他被噎得脑仁痛，他摆出哀求得姿态，祈求对方放过他一马。“姑奶奶，我自己都没去过青楼，你行行好，放过我吧？我今天要看完一本书，很难的啦！”

        怕舒悦不信，他回屋从昨天买的书中挑了本最厚的翻给舒悦看。然而，读了书的徐骋忘了对不读书的人来说，这些都是放屁。

        “书有什么好读的？都是一堆狗屁不通的话。”

        徐骋傻眼。眼睁睁看着舒悦把书夺过，随意翻了几下，然后扔在一边，他本想提醒舒悦书拿倒了，转眼一想，拿正拿倒对舒悦这个半文盲来说，应该区别不大，他忽然就理解了他和小簪子初见时小簪子看他那副鬼样子的感受。

        “算了，我去。”

        他若是早知道要去，还不如早点起来，这样至少不用承受那盆水。

        看着哼着小曲儿、心情万分舒畅的舒悦，徐骋忽然觉得南山书院一事不用和小簪子商量了，他必须去，一定去，谁不去谁孙子！

        到了马球场，哭丧着脸的徐骋看着同样哭丧着脸的其他兄弟，大家对视片刻，露出的笑容都带着苦涩。

        徐骋看着满脸堆笑的苏旭，再看看其他受害人，无话可说。

        时间嘛，熬一熬，也就过去了，痛苦的生活很快就结束了。

        终于，马球顺利结束，除了苏旭之外，所有人一致拒绝了舒悦继续喝酒吃饭的意见，所有人眼神中都透露着“想逃”二字。

        “好吧，那就苏旭和徐哥哥咱们去吧。”舒悦对着大家说道。

        众人一听，如蒙大赦，立即跑路，徐骋才懒得管她说的。他今天出来完全是看他爹的面子，晚上小簪子要过来，怎么都不可能陪他吃饭。他跟着众人一溜烟儿跑了，舒悦的尖叫声被他抛到脑后。

        徐骋今天一个字没看，冉礿之本来想发火，听他苦哈哈说完一天的经历后她实在责怪不起来。她飞到床一边一感受，被子湿得像水刚刚泼上去一样，她于心不忍，语气充满同情。

        “你们这青梅竹马，似乎和别人都不一样。”她觉得自己还是挺婉转的，这哪里是不一样，这完全是你死我活的冤家。

        “才不是！”徐骋厉声反驳，急急忙忙地解释：“我们才不是青梅竹马！我们一起长大的都有十几号人，我们只是被迫一起长大了！”

        “你慌什么，青梅竹马是多美好的存在啊。”冉礿之说完有些惆怅，她前半生都在床榻上度过，被药汤包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她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她只在话本里读过，始终觉得不过瘾。

        “你的竹马很美好吗？”徐骋的语气里，有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小心翼翼和试探。

        “没有，我没有那种东西。”冉礿之否掉。她现在的状态，青梅竹马是赶不上了，及笄定亲也完了，还是琢磨琢磨，来场旷世的忘年之恋吧。

        徐骋心落了下来，专心看书。

        “你明日给我去书斋买些话本来看，我要青梅竹马的。”都怪徐骋，非和她提，她又得不到，只能看看别人的过过干瘾。

        “好。”徐骋随口应下，提笔欲写，想起白天的事，又顿住，偏头对冉礿之说：“南山书院很厉害吗？县令大人让我过去读书，我挺想去的。”他不去，就只有被舒悦折磨的份，舒悦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进书院去闹他。

        “还行，你想去可以去，去认识些人也挺好。”书院这种文人气息浓厚的地方，指不定可以彻底消磨掉徐骋身上的匪气，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那我明天就和县令大人说。”徐骋表现得太过于兴奋，以至于冉礿之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平时对他太过严苛，连基本的社交都丧失了，所以这会儿听见去书院这么兴奋。她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自己？

        两人心思虽各不相同，但南山书院倒是去定了。

        天亮徐骋担心又被舒悦骚扰，起了个大早，和张远说了这事儿，约定明天就过去南山书院。张远本说先修书一封告知院长，徐骋当然不接受，再被舒悦折磨几天，他人都要疯，他等不及。

        说定之后，徐骋驾马回了黑风寨。他中府案首的时候他爹因为还在走镖，都不知道这事儿，这会儿听徐骋这么一说，当即提出放鞭炮庆祝，再大摆流水席，喝上三天三夜。

        “爹，你不是说你没钱了吗？”徐骋怀疑地眼光看向他爹。

        徐大壮眼珠子一转，反给徐骋一拳，“怎么，你爹这趟镖是白走了吗？”

        是他莽撞了，居然试图挑他爹的错。“随便你吧，我明天去南山书院了，你要摆就摆，反正我没空。”

        “你走了他们看谁？我还摆什么！”徐大壮狠狠拍一下徐骋的肩膀。徐骋一个踉跄，陷入沉思，其实他已经够壮了，比起普通人也高了一大截，但对着他爹，还是跟个小鸡仔没区别。或许小簪子是对的，比起走江湖，他可能更适合读书。

        “只要说白吃白喝，隔壁寨子的人都要过来。”徐骋说完立刻闪人，只可惜，他爹预判了他的预判，那一拳头该挨还是要挨。

        因为明天一早就出发，徐骋也没在寨子里多呆，匆匆走了。

        徐大壮瞧着他的背影，心中满是欣慰，悄悄擦去眼角的泪。那个刚生下来还没有他手臂大的娃儿，现在也长成了少年模样，挥舞着鞭子，意气风发，无拘无束地去闯他的前程。

        他到底没对不住早逝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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