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小惩大诫

　　天光渐晚，夜色迷蒙，路上行人渐少，京都街道上亮起一盏盏明黄的风灯，沁凉的寒风拂过长街，直袭上主仆二人的面庞。

　　元恩跟在孟璃身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双手环住自身，吸了吸鼻子轻问:“大小姐，现下已酉时二刻了，咱们若再不回府，恐怕老爷该担心了。”

　　孟璃脚步不停，紧盯着那人远远的背影，食指放到唇边“嘘”了一声，“别说话。”

　　元恩不明所以的闭上了嘴巴，一头雾水的瞧着自家大小姐奇怪的举动。

　　那人向北而行，走的极快，期间时不时左右张望着，然而在经过一条小巷口时，忽然便没了踪影。

　　孟璃顿时停住脚步，盯着那人消失的地方眨了眨眼，他怎么突然没影儿了？难不成是发现有人跟踪所以拐进小巷子里了？

　　她没再上前，只望了眼街道尽头人流稀疏的地方，颦眉问向元恩，“那儿是什么地方？”

　　元恩尚在哆嗦，猛然听到孟璃说话，几分愣然的看向她的侧脸，“大小姐说什么？咱们要回府吗？”

　　孟璃平静的瞥了他一眼，指向远处的一座守卫森严的府邸问道:“那儿是哪里？”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元恩不由惊出了一头冷汗，“大小姐，咱们怎么来到这条街了？那可是……”

　　见他突然顿住，孟璃皱眉问道:“是什么？”

　　元恩嗫喏着垂头，遮住口型低声道：“那是吏部大牢，是老爷办公的地方。”

　　孟璃微微一惊，不待反应，便又听元恩说道：“六部办公都在这一带，平时这儿附近禁止路人通行，违禁者一旦发现是要被抓起来的，大小姐，咱们快些离开这儿吧！”

　　闻言，孟璃秀眉微颦，心头细细琢磨着，那人从赵清邕的府上出来，又形迹可疑的向吏部大牢而去，到底是要做什么？

　　然而现下并不十分确定那人就是追杀她的凶手，还是不要擅自行动以免惹祸上身。如此想了想，孟璃瞥了眼那处巷口，回头看向元恩，“回去吧！”

　　元恩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大小姐说要回去，赶忙欣喜的在前头领路。直至过了戌时二刻，二人才悠哉悠哉的回到了殷府大门口。

　　“大小姐，您也不走快点，您看天都黑透了，回去老爷又该责怪了。”元恩一副叫苦不迭的样子，频频回头催促起自家走的漫不经心的大小姐。

　　孟璃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双手背在身后，置若罔闻般踏进了殷府大门。

　　府内灯火通明，有下人听闻大小姐回来了，赶忙跑去前厅禀告。不一会儿，一位身着石褐色宽袖长衫的中年男人疾步奔了出来。

　　“茗儿！”

　　一道焦急担忧的浑厚声音猛的传入孟璃耳中，她微微一震，抬眸望向已行到她面前的吏部尚书大人，殷择忠。

　　“茗儿，你可算回来了！”殷择忠一脸忧喜交加，将孟璃浑身扫视了一遍，确定她无碍后才抬起一双似浸了热泪的老眼来，“为父还以为……以为你不愿再回来了。”

　　他说到这里时，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孟璃微愣，心头莫名涌起一阵酸涩之意。她虽不是真正的殷清茗，但看到殷择忠这副担忧的神色，还是忍不住有些动容。

　　她这位姨夫，到底是惦念着殷清茗的。

　　暗暗叹了口气，孟璃垂眸略微想了想，既然要以殷清茗的身份待在殷府，还是不要露馅的好。她深吸了口气，微微抬眸，一番艰难犹豫后，很是别扭的唤了声“爹”。

　　话出口时，她自己不由浑身颤了颤。从小到大，她还从未向何人唤过这个称呼。

　　殷择忠闻声猛的睁大眼眸，泪水在眼眶内打转，然而他却强自忍了下去，露出一抹激动的笑容，“没想到，我们茗儿已长这么大了！”

　　孟璃不答话，心头却莫名添上几丝悲凉之意。他真正的女儿，恐怕他此生都再也见不到了。

　　殷择忠犹自慨叹着，身后忽地传来几道脚步声，孟璃抬眸望去，只见殷如霜撅着一张小嘴跟在一位妇人身后，旁侧还跟着身姿挺拔的魏长宇。

　　几人快步上前，冲殷择忠见了礼，这才齐齐将目光全数投到了孟璃身上。

　　“想必这位就是茗儿了。”那妇人眉目姣好，虽是一副打量的神情，可那娴静的气质中却无形多出一股凛厉的威势来。

　　孟璃迎上她的目光，瞥了眼她身后一脸不善的殷如霜，含了丝淡淡的笑意上前，不卑不亢的见了礼，“茗儿见过二姨娘。”

　　殷择忠见状，老眼中露出一抹复杂的意味，他伸手抚了抚孟璃削瘦的肩膀，这才开口说道:“茗儿，你二姨娘曾是允州远近闻名的厨娘，做的一手好菜，等回头让她给你煲几锅汤补补身子。”

　　听言，孟璃心头一愣，几分惊讶的抬眸望向赵氏。这二姨娘原来还会做饭，怪不得殷如霜胖成那副模样。

　　想来厨艺不凡。

　　正暗自想着，忽听到一旁的魏长宇淡淡开了口，“如霜表妹称你是她的婢女时，我还疑惑，这殷府上下竟还有生的如此出挑的婢女，却没想到原来是清茗表妹。”

　　此话一出，殷择忠锋利的目光瞬时扫上了殷如霜骤然变色的圆脸上，“霜儿，你竟敢欺瞒你的表哥？还贬低长姐？真是愈发胆大妄为了！”

　　殷如霜闻声，胖乎乎的圆脸上不由闪过一抹慌乱之色，但随即又满不在乎的昂起小脸，一副无所畏惧的答道:“爹要是生气，那就照例把霜儿关进房内禁足三日好了。”

　　殷择忠气的脸色铁青，冷哼了一声，正要吩咐下去，却听魏长宇轻飘飘的提道:“姑父，三日是否太少了些，我看如霜表妹需得多禁足几日才能长长记性。”

　　孟璃忍不住侧眸瞥了他一眼，这个魏长宇，难不成是怕殷如霜纠缠，所以才要落井下石的吧！

　　不过他既然敢提，她倒也乐见其成。

　　殷择忠果然听从了他的提议，吩咐下人将殷如霜禁足七日。

　　殷如霜幽怨的望了眼魏长宇，而赵氏却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孟璃望着二人，心头忽地蹦出来一个念头。

　　既然要小惩大诫，那就不要心慈手软。

　　“爹，我今日回府时见到二妹，一时未认出她来，想来是二姨娘一手好厨艺，二妹才被养的这般讨人喜爱，若是能减减肉，定是位窈窕倾城的美人。”

　　听她如此说，殷择忠眼眸微凝，盯着殷如霜肥厚的身躯瞧了半晌，面上瞬时现出几分赞同之意来，“茗儿说的对，我们霜儿虽性情娇蛮任性，但仔细看来，却有几分美人骨相的。不如就趁着禁足这几日，一并把荤腥也禁了吧！”

　　他说完，也不理会殷如霜陡然生怒的目光，转头看向孟璃，“茗儿，你也饿了吧！快随为父进厅内用饭。”

　　孟璃点了点头，唇角微勾，忍下心头窃喜跟着殷择忠向厅内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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