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捉鬼大师古半仙

　　奔涌翻腾的云海覆盖着广袤无垠的空间，细浪腾起间泛着粼粼金光，氤氲着仿若实质般浩瀚无尽的灵力。云海的某一处，一株宏伟浩瀚蕴含着无尽生命力的巨树鲸吞出一个巨大的漩涡。从树根处，攀援出一枝不相协调的藤条，其叶扁平而深绿，其枝苍劲而殷红。在藤蔓的中段，生着一朵艳丽且泛着霞光的仙花，细数之下足有九十九片花瓣。

　　虚空中波动了一下，一位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仙人出现在仙花前，眉头微蹙：“一元会已过，这凌霄花怎还未成熟……”。

　　仙人捻着胡须犹豫了一下，似在下某个决心。足足一炷香时间过去，他长舒了一口气，接着一咬牙抬手在虚空中拈来一枚普普通通的杏儿，杏儿周边的虚空微微波动泛起无尽涟漪。仙人将它送到鼻子下深深嗅了一口，舔了舔舌头，接着喉间蠕动了一下：“罢了，大业将成，岂有踌躇之理！”

　　说罢，仙人将杏儿抛向巨树，略一接触便融了进去……

　　仙人驻足仰望了片刻巨树，接着转身望向无尽的云海。

　　“师父，你终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虚空再次波动了一下，细微却浑厚的声音飘荡在漫漫云海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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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阳县是济水河中段的一座繁华城镇，大河涛涛，穿城而去。岸边码头林立，城内商贾云集，又背靠十万大山，是野兽皮毛与山野药材的重要集散地，在整个东山州都小有名气。

　　这一天，天空乌云密布，隐有山雨欲来之势，路上行人渐少，切都步履匆匆，贩夫走徒皆一脸忧愁。

　　一老一小两个道士坐在街边小摊上扒拉着素面，时而望一眼街对面的高墙大院。剑眉星眸，俊俏利落的小道士难掩兴奋，嘴里无半点儿油腥的素面咀嚼起来竟有孜然羊腿肉的味儿。吸溜完最后一根素面，干了碗原汤，拉起道袍的里子往嘴上一抹，美美地舔了舔嘴唇便趴在老道士的耳边细声细语地说到：“老家伙，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家府上世代以贩药为生，可能掺假习惯了，把自家用的药也搞混了，到了这一代老员外只有一个傻儿子。前些年老员外给儿子娶了个落魄书生家的漂亮闺女，盼望着能改改种，沿个后。可不知咋回事就是不成，前两天不知怎么的，府里少了个丫鬟。我昨晚潜进去看了下，后院有口井刚封上……”

　　说完，他抬眼看了下老道士。只见老道士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张油乎乎的破布，文雅地擦了擦嘴，然后捻着花白的胡须微微点了几下头。抬头望了眼渐渐积厚的乌云，说道：“乌云蔽日，阴风渐起，看来今夜将有冤魂索命啊……”话毕，微斜头瞥了眼小道士，四目相对，似有精光一闪而逝。

　　是夜，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江水暴涨不知毁了多少农家田地，狂风肆虐不知掀了多少贫家屋顶。高墙大院内也熄了灯火，残存的酒肉香气也被无情冲淡。骤雨初歇间，一个小小身影翻墙入院，七绕八绕终于寻到了主家居处。电闪雷鸣的夜里仍能听到房间内浑厚的鼾声，小道士从腰间取出一个鼓囊囊的小布袋，松了松系带。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张黄色符箓和一个火折子，接着将符箓从门缝中缓缓塞入，只留一个小边角。驻足听了下没有人走动的声音，吹着了火折子点燃了符箓的一角，接着凭借敏捷的身手往旁边一闪。

　　“轰隆！”

　　刘老员外猛然一惊，倏地坐起，肥胖的胸脯一晃一晃的。待得片刻，迷糊糊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晰，只见房门早已整个炸裂开来，身旁的小妾瑟缩在角落里，歇斯底里地叫着“老爷，老爷！”。半夜凉风夹带着蒙蒙雨气猛然灌了进来，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这才感觉到右边脸颊疼痛传来，是崩碎的房门碎屑刺伤了皮肤，惊魂未定之际，只见一团烟雾伴着冷风飘入房内，悬浮在床边渐渐显出一个人形来。老员外睁大着眼睛微张着嘴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尖细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好惨啊！！”

　　倏地，那团人形烟雾化作一团火花消散，天空中闪电突然划过，看员外的嘴巴仍在艰难的发声……

　　如此同时，小道士在后院转了一圈以后消失在阴影中。

　　第二天清晨，明媚的晨光撕破云层斜照大地，微微驱散着一夜的凉意。无家可归者走出阴凉潮湿的桥洞，稍有家业者开始修补房屋……大家都已习惯了这种生活，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早点儿填饱肚子，这时代能活着的人都不缺乏行动力。

　　管家匆匆走出大门，抬头望了眼备显明媚的阳光，微微皱了下眉，便走下台阶准备出行。脚步刚迈开便停顿下来，眼镜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只见路口走来一老一少两个道士。老的须发花白，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右手一个幡，写着三个大字曰：古半仙，左手一个铜铃，一步一摇。少的十岁左右的模样，生得那是一个肤白貌美…不对，剑眉星眸，干净利落，俊美如妖，走路姿势有条不紊，沉稳大方，怀抱一柄宽大宝剑，剑鞘雕龙画凤，中间刻着“降妖伏魔镇神”。这……这绝对是仙家人物！

　　只是愣神这一会儿功夫，便见二人就要路过门前渐行渐远。管家立马追上前去，拦在道士身前，拱手道：“两位仙师仙风道骨，仪表不凡，不知来自何门何派？”

　　小道士见这陌生人毫不客气地拦在前方，脸上漏出十分惊讶的表情。老道士面不改色，嘴角噙着笑意，似早有预料一般。小道士瞥见老道士这般模样立马也变作高深莫测的样子。管家眼观鼻鼻观心，更加确认这老道绝对不凡，脸上笑容更加柔和亲切。

　　“老道古印天，奉宗门之命行走天下，荡妖除魔，还世间一片清明。”老道士慢条思语地说道，随后指了指深旁小道，“这是贫道于西方苦寒之地收养的一个徒儿，名叫肖童。”

　　“原来是古神仙、肖神仙，在下久闻大名，今日得见，荣幸之至！”管家讪笑道。

　　肖童听得目瞪口呆，只消片刻便赶紧清了清喉咙道：“施主如此唐突，所为何事？”说完便直勾勾地盯着管家。

　　“望二位仙师见谅，实在是方才在下被二位惊艳到了，这才如此唐突。”管家意识到自己刚才冒昧阻拦，赶紧解释道。

　　“无妨。”老道士不紧不慢地说到，“你我相见也算有缘，这样吧，我这有一张辟邪符箓，便赠予你，保你一世平安。”说着便从袖中拈出一张画着复杂符号的黄色符箓。

　　管家躬身谢过后，郑重接过，却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搭话，就这么干巴巴地站在两人面前，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肖童再次清了清喉咙：“施主若无他事，我们师徒二人还要去别处赐福。”

　　“哎呀，你看我这脑子。”管家拍了下额头，“不瞒二位仙师，我家老爷一直仰慕仙家圣人，常叮嘱我一但有幸遇见，一定要邀入府中做客，也能让主家沾沾仙气。”

　　“哦。”肖童浑厚却更显稚嫩的嗓音响起，“你家主人也是有仙缘之人啊，不知是哪门哪户啊？”

　　“我家老爷姓刘。”管家边说边侧过身子指了指背后的大院，“正是这家。”

　　“嗯，高门大院，气势不凡，也是殷实之家啊。”老道士边说边捻着胡须，“只是……唉！”

　　管家一看老道士唉声叹气似有悲天悯人之心，顿时心惊。态度更加恭谨，拱手道：“二位仙师何不移驾我们刘府，也好让我家主人尽下地主之谊。”说完右手后伸做了个请的姿势。

　　“也罢，既是有仙缘之人，老道我也就不推辞了。”说着便在管家的接引下步入府中。

　　七绕八绕间，老道士时不时对管家点评起院内风水摆设，管家细心记下，心中盘算着以后向自己老爷卖弄的时候又是人生一大高光。

　　临近书房处，管家先行冲古印天二人告罪一声立马飞身前去禀报。

　　“老爷，小的在外寻到两位仙师，来历神秘，道法高深，已经被我请到门外了。”

　　“哦！可有此事，快快请二位仙师进来。”刘老爷兴奋站起，胖胖的身子这时候显得异常灵活，“慢着，我亲自去请。”说罢便在管家牵引下径直走出书房。

　　“二位仙师，久仰久仰，我这管家不懂事竟让二位在外站着实在不像话，待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刘老爷看到古印天仙风道骨的飒然姿态，再看到肖童精致到不像话的小脸，心中大喜，“赶紧进屋坐坐。”

　　“刘井，赶紧去沏上好的参茶，”刘老爷待两位道士迈入书房，回头盯着管家说到，“记住，一定要上好的！等会再去鼎香楼让他们送一桌上好的酒菜，让库房准备一百两白银，并弄些有年份的山参、灵芝。”刘井连忙称是，拔腿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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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内飘荡起沁人心脾的参茶香味。

　　“古大师降临我们济阳县，也算是我们济阳县人之幸啊。我们这里虽比不上仙家圣地，却也风景宜人，二位所不嫌弃就在我这多住几天，我派几个丫鬟带二位好好转转。”

　　“不必客气，我奉师门之命行走天下，旨在除魔卫道，净化人间，实在不便在一处过多滞留。”古印天摆手道。

　　“刘老爷，您太客气了，如果您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们吧，老……师傅不图回报！”已经喝了四杯参茶，干掉两盘水果、一盘糕点的肖童心满意足地说到。

　　刘老爷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空空如也的餐盘，那不是寻常果子啊……仙人果然随性。

　　“唉！”刘老爷突然眉头紧皱，愁云惨淡地拍了下椅子扶手，“实不相瞒，我们刘家确有要事求二位仙师援手啊。”

　　“但说无妨。”古印天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刘老爷似犹豫了一下，瞥了下肖童怀中散发着无尽威仪的大宝剑，终于下定决心，“有些事事关我家声誉和眷属身家性命，还望……”

　　“但说无妨，修道之人不涉凡间事务，只要你家不是勾结妖邪霍乱黎民，些小错误是惩是罚，自有天道。”老道士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

　　刘老爷猛一哆嗦，猛一咬牙：“犬子罪孽，自有天罚，我老刘家绝不袒护！”

　　老道士意味深长地看了刘老爷一眼，捋着胡须不再言语。

　　刘老爷见老道士漠不关心的样子，心中舒了一口气。

　　“我家祖上便是靠着在这十万大山里讨药材为生，到我祖父那辈已经积攒了些许身家。或许是药材买卖越做越大，需求太盛惹怒了山灵，家中人丁日渐凋零，但我这代已经三代单传。”刘老爷抿了口参茶继续说道，“我生怕愧对先祖，接连纳了九房小妾，怎知到得中年也只有原配诞下的那一个子嗣。我给这儿子取名刘福宝，也算是满怀希冀，岂料这孩子天生……”说着刘老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满面愁容。

　　“祸兮福所倚，刘施主也是有仙缘之人，令郎定有大福源。”老道士高深莫测地说到。

　　刘老爷一听心中一喜，转念一想，冷哼一声，面色强做嗔怒到：“我原以为犬子虽天资中庸，起码老实胆小，没想到……哎！上月十五，犬子在园中玩闹，没想到，失手将一丫鬟推入井中。想我这把年纪就这么一个儿子实在不忍将其送入官府，便让刘井将那丫鬟尸身埋入城南乱坟岗，并将那口井连夜掩埋。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了，不成想……不成想那叫颖儿的丫鬟竟然阴魂不散，昨夜，竟然找上门来……”刘老爷眼中渐渐露出惊恐，颤巍巍地说道。

　　“无量天尊，刘施主，稍安勿躁，既是无意只过，贫道自当施以援手，只是……”

　　“仙师放心，只要能处理掉让这颖儿冤魂，我刘府愿出白银百两，并赠送仙师百年山参、灵芝各一株。”见老道士似有犹豫，刘老爷忙插话道。

　　“银两、山参这些不急，不急。”老道士抑制住心中喜悦，气定神闲地说道，“只是这冤魂嘛，自然是要先平冤以安抚其心，待她心结解了，我再做场法事将她渡入轮回，这孽便解了。”老道士顺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仙师高明！”

　　“这丫鬟可还有亲眷在世？有的话先多给点儿补偿。”

　　“这……这丫鬟是前些年我那夫人从流民手里买来的，这么多年来一直跟在夫人身边，至于有无亲人健在，实在难以知晓啊。”刘老爷为难道。

　　“我跟师傅行走天下，此事了了，便也与这颖儿结了因果，将来或许能碰到她的家人，不如将这补偿先行存放在我们师徒这里，待缘分到了，顺着因果此事定能有个了结。”刚从沉溺在不菲报酬暗暗窃喜中转醒过来的肖童灵光一闪。

　　“肖仙师此言有理啊！”刘老爷也跟着灵光一闪。

　　“使不得，使不得，流民居无定所，而且生死一线间，这丫头的亲人指不定早就不在了。”接着老道士转头面向肖童，严肃说道，“徒儿，为师要提醒你一句，因果易结不易解。”

　　肖童看着眼前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老家伙似有所悟。

　　刘老爷转念一想，也觉此话颇有道理。

　　“这样吧，刘施主这就派人把那颖儿尸首重新收好，安放到上好桃木棺中，明日正好本月十五，到了晚上我做场法事，把这场冤孽结了吧。只是……”老道士说着，似有些为难起来。

　　“仙师但说无妨！”

　　“老道我离开宗门日久，又数次除魔卫道，且分文不取，到得今日，这身上的符箓、法器早已所剩无几，且这法阵也着实耗费不菲……”老道士说着，似颇有些难为情。

　　“老神仙能为我刘家除妖驱邪，已是我刘家万幸，怎能再让您老破费，需要什么您老知会一声，我这就让下人去买，觉不耽误。”刘老爷连忙说道。

　　“这…也罢，即是除魔卫道，老夫也就不在乎这颜面了。采购的事也不必麻烦下人了，我这徒儿虽年幼却也机灵，跟随我行走天下也算积了点儿功德，法事一事也颇为了解，你就给他些许银钱，让他去吧。”

　　“如此甚好！”刘老爷略一盘算，“只是不知道这法事需要多少银两？”

　　“这个……刘施主，此次毕竟是要强行化解冤孽，本是逆天之事，所费定是不菲啊。”老道士略一沉思缓缓道。

　　“银钱乃身外之物，我刘家绝不吝啬！”刘老爷郑重道。

　　“刘施主果然开明。”老道士含笑说到，“这度化冤魂的法事分为四种。这第一种嘛，简单粗暴，将冤魂引出，一剑斩之，所费大约百两银子，但毕竟是冤魂，有违天理。这第二种嘛，稍显复杂，需辅以某种具有麻痹鬼灵效果的灵药敬献冤魂，待其迷蒙之时以符火烧灼，整个过程中冤魂无痛无怨，反噬较小，所费大约三百两银子。这第三种嘛，我需要制作一种封魂图录，待引出冤魂以后以摄魂之术将其怨念分离，封印于图录之中，再将其与尸首埋放一处，到时候只要施罪者真心悔过，虔诚礼拜就可高枕无忧，所费大约六百两银子。”说完老道士端起茶杯抿了口参茶。

　　刘老爷听到这里越发对这古大仙佩服，可见古大仙不再言语，疑惑道：“古仙师，这第四种办法呢？”

　　“第四种嘛…”老道士捋了捋胡须，缓缓说到，“第四种最为稳妥，一劳永逸，不过需要一味药引，刘施主你是不会同意的。”

　　刘老爷一脸懵逼，这时听到肖童略带稚嫩且像嘴里含着很多东西的声音：“冤魂嘛，杀人偿命喽！”

　　刘老爷恍然醒悟，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好了刘施主，你看你想要贫道做哪种法事啊？”老道士目光和善地盯着刘老爷。

　　“这个……”刘老爷似有犹豫。

　　“冤魂处理不当索起命来可是不死不休啊！”肖童轻咳一声郑重说道。

　　“好吧。”刘老爷一拍大腿，“我这就让管家去取六百两银子，古仙师，肖仙师，我们刘家一家老小身家性命就交于你们了。”说着，刘老爷起身对着老少道士分别拱手道。

　　“刘施主不必客气，除魔卫道乃我辈修道之人分内之事，你只需把心放肚子里就行了。”老道士起身拍了拍刘老爷的肩膀，自信满满地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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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捉鬼大师古半仙来济阳县的第一笔生意顺利谈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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