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相遇（二）

　　“好好的，怎么会想到嫁胡人？可你不知道，我一眼见到他时，他虽然包着包巾，但那双清朗的眼睛如此明媚，仿佛阳光般洒进我的心里。他打跑那猎人时的威武，对我说话时的温柔，以及送我定惊佛珠时的温暖，我只要一回想起来，心急扑通扑通跳，不能自已。”严穆一改往日的端肃，似乎不管不顾的。

　　常直吓得忙捂住了她的嘴巴，道：“穆姐姐，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可小声点吧。”

　　严穆拉开她的手，笑道：“我知道，放心，我有分寸的。这不是回到了严府吗？”

　　常直松了口气，看着她一脸痴迷地盯着那佛珠，不觉头又痛了。忽地想起什么，忙问道：“有没有人知道你们的遭遇？”

　　严穆摇了摇头，道：“我们很快从树丛中走了出来，车夫也修好了车，便上路了。严弱胆子比我还小，放心，她不敢到处说的。”

　　常直点了点头，沉吟了会，方道：“穆姐姐，此事我们再从长计议吧。距离你及笄不是还有一年吗？你可知那人的身份？”

　　严穆摇了摇头，道：“今天是个人赛，我因这件事受到惊吓，便借口不舒服，弃权了。虽然在旁边看了比赛，可始终都没有见到那人。”

　　个人赛不是提前报名的，而是当场以抽签的形式，或者挑衅的形式进行的。这是为了防止某些小郎君、小娘子临时有事来不了。

　　常直道：“他是胡人，可能第三天才会来。汉胡这么大的比赛，纵使他不参加，也会来看看的。放心，届时我会到现场帮你找。等确认了那人的身份，我们再好好计议此事吧。”

　　严穆一把抓住她的手，略显激动地道：“你真的可以促成我们？”她想到了之前常直利用府里的关系，让四夫人放弃了自己婚事。或许，真的可以？她带了些许希翼。

　　常直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一介孤女，怎么可能促成你们？”严穆听了此话，异常失望，可耳边又传来她的话：“我不可以，但老太君可以。”

　　严穆苦笑地道：“她怎么可能会促成我们呢？”

　　常直一笑：“从前我父亲便说过，世间之事皆有可能。正如之前那婚事，就连四夫人都认为是十拿九稳的了，最后还不是黄了？”

　　严穆一想，这倒也是，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世间之事不过利字当头。只要让老太君意识到你嫁给那胡人对严府有利，能给严府带来巨大的利益，纵使到时你不想嫁了，她也会逼你嫁的。”常直淡淡地道。

　　“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便总说嫁来嫁去的，也不害臊？”严穆笑斥道。

　　“还不是你想嫁了。”常直嘻嘻一笑。严穆自然不依，两人又闹作一团。

　　过了一会，方停了下来，整理一下仪容。常直方略带郑重地对严穆道：“此事非同小可，万不可让人知道了。否则，你和严弱的名声便没有了。届时......”

　　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这样的女儿家不是送进庙里，便是一尺白绫了事。严穆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连点头。

　　“至于如何让老太君促成此事，还是等我们找到那人，确认那人的身份再说吧。否则，连对方是何人都不知道，一切枉然。”常直笑道。

　　严穆自然无不应承的。

　　两人又闲话了一阵，常直方回到隐翠阁。

　　刚坐下，梅花递上来的茶都未喝一口，门外便传来碧雪的声音。兰花正在教训她呢。说她一个新进府的粗使丫鬟，未经许可怎可随便到里院来。

　　常直看了看梅花，梅花了然地点点头，随即走了进去。不一会，便带了碧雪进来。

　　自将碧雪买了进来后，因是刚买进府的，便将她放到杂物房收拾东西。因丹心与碧雪最熟，闲时便跟着她学些拳脚功夫。丹心临走前对常直说碧雪胆大心细得很，日后有甚事可派她去打探。以前这事都是丹心做的。

　　常直也看出碧雪的脾性了，不仅胆大心细，而且机智得很。她想了想，便令她监看着隐月阁的动静。

　　看来，是隐月阁又有动静了。

　　果然，碧雪刚跪下行礼，便对常直道：“崔小娘子刚刚责罚了一顿白芍和红花，罚她们跪在后院，没有她的许可不许起来。”

　　梅花皱着眉头，这只不过是小娘子在责罚下人罢了。常直却懂她的意思，直接问道：“那崔小娘子呢？”

　　碧雪眼睛一亮，果然，常小娘子还是懂她说的话的啊，忙道：“虽说小娘子责罚下人是常事，但往日她并不会发那么大的火气。今天之所以罚得那么重，据说只不过是因为两人给她梳的发髻和穿的衣服不配，所以发火了。”

　　这的确不值得发那么大的火。常直点点头。

　　碧雪又道：“我感觉不妥，便时时留意着她，果然，一入夜，她便借口说身子乏了，要睡了，让人任何事都不许来吵她。”如此一来，隐月阁的丫鬟婆子自然不敢进房查看了。贴身丫鬟又被罚跪在院子，崔钰儿身边便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了。

　　“她倒是费尽了心思。”只不过，她情深如此，另一人呢？

　　“你不盯着，现在过来干甚？”梅花也觉不妥了，随即道。

　　碧雪看了看她，欲言又语地。梅花一挑眉，道：“小娘子面前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

　　碧雪赶紧道：“我的确见她出门了，她是从小门偷偷溜出去的。待我要跟上去时，有人在我背后拍了一下，我立刻倒下了，方才才醒过来，便赶紧过来禀报了。”

　　什么？

　　梅花与常直面面相觑。看来早已有人发现了碧雪盯着隐月阁了。这人拍了她一下，便倒下了，应该懂点拳脚功夫。这可不得了。

　　常直顿时头疼不已。如果是丹心的话，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中招了。不过，看着眼前一脸忐忑的碧雪，倒是心中一宽，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去吧。”又对梅花道：“拿一瓶丹药给她，让她擦擦背。”

　　梅花应是。碧雪感动得热泪盈眶，又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自此对常直更加忠心耿耿，此是后话，不提。

　　她走后，常直便陷进了深思中。虽然知道崔钰儿约会的应该便是柳士元了。可一来，她心中始终对同是孤女的崔钰儿带了某种同病相怜的感情；二来，她长期生活在北方，那里民风开放，女子若与某男子相恋，经父母同意，纵使私下接触，也不会被人认为私相授受。所以，她本人对这种事倒不排斥。

　　只是，考虑到这里是江南，严府又是大族，家规森严，一旦有风言风语传出，不仅她活不了，恐怕严府的小娘子们皆要遭殃。

　　崔钰儿自然不知道常直的想法与忧虑，不，准确的说，纵使知道了，她也不在乎。此刻的她正与柳士元在卿卿我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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