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解试前一天（一）

　　一年一度的解试即将到来，全城开始戒严，街道上人烟稀少，有学子的家族自然兵荒马乱，没学子的亦凑个热闹，互相打听着，谁家的今年会参与解试，顺便议论一下去年的，或者往年的解试情况。

　　古人说的鱼跃龙门实际上便是指这个乡试。之前的县试、府试皆不算。因为县试、府试不过出了童生和秀才而已，而乡试出的却是举人。

　　一旦做了举人，便可以除授，纵然暂时除不了授，家里的产业也可以免赋税。须知道，纵使是本朝如此繁荣的年代，赋税都是繁重的，何况那些不太平的朝代。因此，很多地主、商人都会将自己的产业转到举人的名下，以此减轻赋税。这样一来，举人纵使做不了官，也可衣食无忧。俗语说，穷秀才富举人便是这个道理。

　　严府办的石天书院每年都会有学子参与解试，且高中比例甚高。因此，石天书院不但在扬州城颇有名气，在全朝都稍有名声。

　　解试的前一天，纪先生不再讲学，只是单纯将考场规矩又重复了一遍，说些注意事项便让他们回家休息了。

　　各学子家中却人仰马翻。有的念着观音菩萨，有的拜了如来佛，更有甚者，佛家、道家、祖先全部拜了个遍，甚至连土地爷爷都不放过。当然，城隍庙里供奉的文曲星更是人满为患。

　　严府里今年只有柳士元一人参加解试。因此，一大早，严宁心便起床将各路菩萨都拜了个遍，又令人将买回来的魁星人像放在柳士元的书房里，并帮他准备好进考场的东西：譬如笔墨纸砚镇纸水注，卷袋等。

　　乡试每三年一次，每次分三场，每场考三日。这三日里考生必须日夜都待在号舍里，吃喝撒拉都要在里面。因此，就必须带一些生活起居用品。

　　比如夜晚熬夜写文要用到的蜡烛、烛台；用于坐、垫、睡的小凳、搁脚板和枕头；洗脸的脸盆；挂衣物的衣竿、竹钉、锤子；喝水要用到的水筒、炉子等。当然，还有如厕要用到的便筏。

　　除了这些，还要带‘逢餐小叠如藏拙，下笔先开预效勤’，既可当答卷子书写时的毡布，又可当桌布的卷布；还有用来遮风挡雨的油布门帘和号顶。

　　当然，这些都是生活用品而已。在号舍里三天，还要携带些点心，小食充饥。

　　家庭好点的会带些包子、细点心、小菜，甚至烧鸡、板鸭、火腿等。有的甚至会带些参片进场。

　　家境次点的考生只能自己携带些干粮了。或者带些米、面、油盐酱醋等，再带个小炉子在考场里自己动手做饭。

　　柳士元自然属于家境好的这类。他的考篮是三屉槅的，上层放着油盐酱醋、鸡蛋、米面等吃食；中层放的是些可口小点心；下层则放些笔墨、稿纸等。另外再加一个小藤箱，里面放了炉子、被褥、烛台等。

　　过午时，老太君将他叫了去，细细叮嘱了一番，命人将些精致小吃食拿来，如豆腐皮的包子，枣泥馅的山药糕等，不仅如此，还让桃花开了自己的私库，拿了根几十年的人参出来，让他带去。柳士元自然欢天喜地的接了过来。

　　拿回到院子里时，严宁心看了后，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来，冷冷道：“我记得那年鹤栎参加乡试，老太婆给的可是百年人参。”

　　“唉呀，我的姑奶奶，这话可说不得。小心隔墙有耳。”许根家的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

　　“有啥说不得的。一个孙子，一个外孙，就分得这样清？”严宁心手中的帕子都被她拧成了麻花。

　　“母亲，”柳士元颇为无奈地叫了声。

　　一看到自己这个得意的儿子，严宁心方醒悟过来，忙笑道：“看我，现在啥时候了，还说这些个。只要我们士元高中了，看她还敢不敢小看我们。哼，到时，恐怕个个都来拍我们的马屁了。”那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仿佛他已经戴着大红花，骑着白马在街上游走了。

　　柳士元的心里一颤，忙道：“母亲，我会尽力的。”

　　“不是尽力，是一定要高中。难道你想继续寄人篱下？继续做那个瘸子的小厮？继续让他呼来喝去？”严宁心的脸上扭曲了起来，她的五官全挤到了一起，仿佛一个皱皱的包子般。

　　柳士元心里咯噔一下，连连称是。

　　此时，门边有个小丫鬟闪闪缩缩的，被严宁心看到了，气得便想指天骂地，许根家的赶紧对她指了指柳士元，又对她小丫鬟喝道：“干什么？没了规矩是不是？”

　　小丫鬟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道：“不是，是，是二郎派人来找柳郎君，让他去书房。”

　　“他让去就去吗？我们家士元又不是他的小厮。”严宁心青筋暴露，双手握拳，低声吼道。

　　“母亲，”

　　“小姐，”

　　两声叫声响起，严宁心看了看柳士元无奈的眼神，方清醒过来。

　　许根家的挥挥手，让小丫鬟退下去，低声劝道：“明天小郎君就要去乡试了，这时候就不要给他添麻烦了。”

　　严宁心渐渐平复下来，闭了闭眼，满脸疲惫地道：“去吧，看他叫你去干什么。”

　　柳士元点了点头，出大厅时，眼里一抹阴郁闪过，但一看到立在廊下的严武时，立刻笑了起来：“鹤鸣也真是的，随便派个小厮过来就行了，非得让你这个近身侍从跑一趟。”

　　严武挠了挠头，憨笑道：“本来二郎也是叫二门上的小厮过来的。不过，后来见我要出来办点事，便让我顺便过来叫你了。”

　　柳士元为人随和，与他们这些侍从、下人皆能打成一片。严武性格大大咧咧的，素日里与他相处时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

　　柳士元的眼睛暗了暗，脸上的笑容分毫不差，点了点头，遂前往书房而去。

　　走到半路时，见到个穿着粉绿色对襟的小丫鬟在桃花树下闪了闪，略一沉吟，便对严武道：“你先去，上次士元让我帮忙写的字贴我忘记拿了，我回去拿了再过去吧。”

　　严武点头称好，遂去了。那小丫鬟方走了出来，塞给柳士元一块娟帛，又慌慌张张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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