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排查（二）

　　王氏听及此话，抿嘴一笑，遂点了点头。常直知道她误会了，却也无可奈何。

　　待王氏向严鹤鸣说时，他扬了扬眉毛，眼里流露出一丝惊讶。纵然二人已多次一起查账，但那都是在铺子或者账房，又或老太君处。于他，她是事事处处都避讳着的。怎么现在倒想着和他单独谈了？

　　尚未反应过来，常直却已站在院子东北角落的梧桐树下。入秋了，梧桐树叶仿若金子般挂在枝头，片片树叶飘落下来。那女子，穿着霜色樱花飘飞裙，上身穿着月白色宝瓶纹样的妆花褂子，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上插着朵东菱玉缠丝曲花，手上戴着赤金挂铃铛的手镯。安静地立于树下，回眸时，弯弯的丹凤眼水汪汪的。

　　那一瞬间，他的呼吸窒息了。

　　她却娇嗔一笑，道：“还不快点？等会老太君就要小憩了。”老太君午时都会休息一会。

　　他一笑，摇着轮椅转到她面前，伸手捡了片梧桐叶子，递给她，道：“这与你头上的曲花甚是相衬。”

　　她一愣，脸瞬时红了，一跺脚，道：“你这人，怎的甚是轻薄？”他愣住了，只不过觉得她人比花娇，花需叶衬，怎的就成了轻薄？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在官府里谈笑风生的自己，怎的到了这女子跟前，总显得如此笨拙？

　　她却不管他如何想了，只道：“你跟我说说，那樱花为何会自尽的？”

　　他摇了摇头，遂娓娓道来。原来，他回到书房后，前思后想，此事哪里还有破绽。忽想起樱花那一方帕子上的古诗。如果自己跟她聊聊，或许可以找到蛛丝马迹也说不定。便又和严力回到了关押樱花的院子。

　　“等一下，柳小郎君不是和你一起的吗？”常直眼里满是疑问。

　　“哦，我是在路上碰到他的。他说正闲逛呢，又问起此事的进展，我便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他了。他便说跟着来，兴许能帮得上忙。”严鹤鸣道。

　　常直听后，沉吟下来。

　　“怎么了？”

　　“没甚事，只是觉得奇怪。素日里这府里的事，他可从来不过问的。”常直笑道。

　　“这次鹤跃被害了性命，府里都人心惶惶的，他自然也不例外。平日虽只读圣贤书，究竟还是老太君的外孙，住在严府，自然也关心此事的进展。”严鹤鸣解释道。

　　常直总觉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为什么，便问道：“后来呢？”

　　“后来，”严鹤鸣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困惑，“我们进了院子，正和严武说着话，那樱花似乎知道我来了，便提出要见我。我以为她终于想通了，谁知道她见了我后，非但没有说出那男子是谁，只一味地盯着我看，待我要说些什么时，便仰天长笑，接着就咬舌自尽了。”

　　“她为什么盯着你看？”常直眼里充满了疑惑。

　　严鹤鸣摇摇头。

　　常直来回走了几步，一歪头，又道：“那时，谁站在你身后？”

　　“士元表哥和严力。”严鹤鸣道，忽一扬眉，“你怀疑她看的不是我，而是他们俩个其中一个？不可能的。”

　　常直笑了笑，道：“不，我没有怀疑什么。我只是觉得奇怪，她为何会盯着你看？又或者她看的根本不是你，而是你身后的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而已。”

　　此话一出口，严鹤鸣脸色一变，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不会的，严力是我护卫，最为忠心不过了。而士元表哥素日虽常常插科打诨，说些趣话。但他不会和一个丫鬟牵扯在一起的，更不会......”

　　他没有往下说，但常直已明白他所说的了，不禁脸一红，忙娇嗔道：“谁说是他了？我只不过与你分析而已。”

　　严鹤鸣笑道：“士元表哥那人表现看着风流，随和得很。实际却高傲自负，断不会和一个丫鬟牵扯不清的。何况他还要考举人，日后再结门好的亲事。若然出了这事，被那些大族主母知道，还怎么找门好亲事呢？姑母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更何况，”他顿了一下，“那丫鬟略显平常。”换言之，以色事人的本事都没有，又怎可能得到柳士元的青睐？

　　“更为重要的是，表哥才华出众，非但制艺文章写得好，就连诗词歌赋亦随手拈来。他比较喜欢多才多艺的女子。像樱花这种丫鬟，恐怕......”他没有往下说，常直却明白他的意思了。

　　一般来说，他的确不可能看上一个既没有色也没有才，还没有家世的丫鬟。正确来说，一个签了死契的丫鬟，恐怕只能做通房了。但现在的柳士元不可能要通房。何况这个丫鬟还是隐翠阁的。

　　虽如此说，但常直总觉哪里不对，只是暂时找不出来罢了。

　　她暗叹一口气，也罢，以后再说吧。当务之急便是处理好鹤跃的身后事以及找出推鹤跃下荷花塘的人。

　　二人再细说了会，便与王氏一起至端雅堂去了。

　　柳士元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脸色由之前的温和逐渐转为阴沉。他身旁的小厮道：“郎君，我怎么总感觉这个常小娘子似乎与其他小娘子有点不一样。”

　　何止有点，简直天渊之别。

　　原来还想着，她与那瘸子既有婚约，又是老太婆心中的严府未来主母，只要她心仪于他，最终他便能达到他的目的。谁知，她既不同于崔钰儿的多愁善感，亦不同于春桃的心比天高，命却比地贱。

　　她亦是一介孤女，寄人篱下，却从不妄自菲薄，也不自怜自艾。为了生存下来，她使尽混身解数，却又不会不择手段。她懂得察言观色，事事处处小心行事，却也没有曲意逢迎。

　　若然，她能与他携手并进，何愁严府不到手？何愁不能扬眉吐气？想及此，一股热气涌上心头。

　　只是，这些日子以后，看她似乎对那瘸子颇有好感。加上她似乎总躲着自己。要真正将她拿到手，恐怕要费心了。

　　柳士元弯弯的眼睛闪了数闪，被激起的斗志渐渐上来了。

　　这严府还没有自己到不了手的小娘子。她，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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