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凤元节

散步消食结束，冷花屏将白苏领到瑶光阁。回廊下的风灯发出柔和的光，虽然天色已晚，仍然看得见院中的小水塘和弯曲的石板路。

        院里屋子不多，只有三间，其中一间烛火摇曳。

        “这里有人住？”白苏好奇地问。

        冷画屏点头：“对啊，我师叔也住这里！”

        白苏嘴角一抽：“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一个院子而已又不是一个房间，再说你与师叔本就是未婚夫妇，有什么好忌讳的？”

        冷画屏说的好像在理，再者，这大晚上的也不好要求主人家给她换住处吧？

        白苏把心一横，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住就住吧！

        那边厢，宫阙在屋里打坐调息，自是把两人的对话听了去。吃了饭他便回屋休息了，只是没想到白苏被安排跟他同住一院。

        晚饭时白苏给他喂菊花羹的样子不断在脑海中浮现，宫阙有些心绪不宁。

        近段日子以来，仙门缕出事端，魔宗一族又无迹可寻，庄庄事件盘根错杂，叫人头疼，今日心神不宁想来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窗边的案几上放着一把古琴，宫阙走过去坐下，一曲《月华赋》自指尖倾泻而出。古朴的琴声余韵悠长，每个音调都恰到好处，仿佛夜空中的吟吟低语。

        白苏躺在床上，琴音从隔壁传来，时而低沉顿挫，时而清冷悠扬，时而似微风吹起泠泠水波，时而又如月光划过潺潺溪涧。

        听着琴音，白苏渐渐睡着了。

        传说千年前，兖阳之地有凤鸟，修行于栖梧山，其羽金黄振翅如山，被兖阳百姓奉为神鸟。

        时值大雨延绵月余，萤川泛滥而堤绝，死伤者不计其数，为救百姓于水火，凤鸟以身化堤堵住缺口，从此兖阳城再没发过洪水。

        “百姓感念凤鸟恩情，每年腊月十七集结于栖梧山下祭拜，城里还有花灯会。”

        马车里，冷画屏绘声绘色地讲着凤元节的由来，白苏听得认真。

        “这凤鸟的传说我小时候听过，传说凤鸟羽化后元神化做了一把神兵利剑，不知是真是假？”

        冷画屏摇摇头，看向宫阙：“师叔你见多识广，可有见过传说中凤鸟羽化而成的神剑？”

        宫阙本来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一身灰色外袍，内里是靛蓝色绣流云纹交领锦袍，衣摆处层层叠叠色彩交错。

        听得冷画屏相问，宫阙睁开眼：“既是神兵，又岂是寻常人可见。”

        “说起来，屏儿倒是有个问题一直很好奇。”

        “什么问题？”

        “仙门之中人人以佩剑为风尚，师叔为何从不佩剑？”

        宫阙又闭上眼，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麻烦……”

        话音刚落，听得外面有人说到了，三个人下了马车，冷寂言和风晓锦已经在等候。

        白苏抬头看了看，一座三层高的酒楼，屋檐下挂满了红色风灯，漆黑的匾额上三个金色的大字：“碧云楼”。

        今日凤元节，冷寂言在碧云楼订了包间，据说此处是欣赏花灯的绝佳之地。

        走进楼里，人声鼎沸，吃酒的唱曲的跳舞的，好不热闹。人群之中，一个穿紫色罗裙的女子走了过来。

        “烟萝见过凌云君。”

        白苏有点奇怪，这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竟认得冷寂言。

        自称烟萝的女子给宫阙行了一个礼，又对众人道：“房间已备好，诸位请随我来。”

        从一扇门出去，内里竟别有洞天，蜿蜒的石道下是一大片湖水，水上有画舫，乘坐画舫来到湖对岸，地势也渐渐升高。

        在逡巡的假山中拾阶而上，最高处修建了一座封闭式的亭子。

        叶烟萝推开门，一股暖气迎面扑来，这亭子外观看着普通，里面布置得却清新雅致，梨花木的软榻、桌椅，还有一个书架，连火炉子也是莲花造型。

        白苏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沉香味，桌上的铜炉轻烟袅袅，一旁还放着各色糕点、瓜果和蜜饯。

        “一接到凌云君的消息我便派人过来准备，这茶刚沏好，几位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叶烟萝一边倒茶一边说。

        “辛苦了，今日凤元节，想必你也不得空，先去忙吧。”冷寂言对叶烟萝道。

        “是，若有事随时唤我。”

        叶烟萝扬唇一笑，多看了白苏一眼，这才下去。

        “这女子你认得吗？”白苏问冷画屏。

        “认得呀，碧云楼的掌柜，你别看她年轻，可是把做生意的好手，碧云楼是全兖阳最大的酒楼了。”

        冷画屏接着道：“听说除了兖阳，在临州、丽州、兰城开了好多家分店呢，生意做得可大了。”

        白苏点点头，想起了自家的酒楼，在白雁回“一切随缘”的经营模式下，生意一年不如一年，现如今已经快开不下去了。

        白苏想回头得找机会认识一下碧云楼的掌柜，讨教些生意经，自家酒楼或许还能再拯救一下……

        “弟妹，你过来瞧瞧。”风晓锦推开窗户，对白苏道。

        白苏走过去，整个兖阳尽收眼底，暮夜中，五彩的灯火延绵不绝，从城东到城西，阑珊一片，夜空中还升起一盏盏孔明灯，远远望去就像纷飞的萤火虫。

        “你看那边。”

        顺着风晓锦手指的方向，白苏看到一盏凤鸟造型的花灯，双翅展开通体透亮，矗立在兖阳城的中心，好像要振翅飞翔。

        “这凤鸟花灯做得真好，栩栩如生。”白苏不由得赞叹。

        风晓锦道：“每年凤元节百姓们都要做一盏凤鸟花灯，祈求神鸟庇佑，让来年风调雨顺。”

        冷寂言走过来：“听说宫修远今晚在碧云楼设了一个擂台，请了好多世家，不若一会咱们也去瞧瞧热闹吧。”

        冷画屏兴致勃勃地问：“擂台？争夺什么宝贝？”

        “听说是一件仙门之中人人都想据为己有的宝物。”

        “那咱们快去呀！”

        “你这丫头急什么，亥时才开始。”

        “哦。”

        摆设擂台是仙门自古就有的传统，挑战也好争夺也罢，以擂台论高下，也体现了公平公正。

        自从下了马车宫阙便没说话，这会也只是坐在桌边安静地喝着茶。

        他们此行除了观花灯，更重要的是冲着擂台来的，据说今晚兖阳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会到场，这种场合最适合察言观色，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现在时辰尚早，谨仪，不如你陪弟妹去逛逛吧。”冷寂言对宫阙道。

        “不用麻烦了，想必长安君也不得空。”白苏首先是拒绝的。

        没想到宫阙却站起来说：“不麻烦，本君正好也想出去走走。”

        “去吧去吧，小婶婶，兖阳有一家沁味居，卖的蜜饯可好吃了！”

        白苏被勾起了馋虫，好吧，看在蜜饯的面子上……

        今日城中很热闹，街道两边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把整条街照得如同白昼。街边有小贩卖花灯卖零嘴，还有杂耍艺人当街表演。

        白苏走在前面，手里拿着油纸包，嘴里吃着洛神花脯，与上次在天心境吃的味道一样！

        “你吃吗？”白苏回头把油纸包递到宫阙面前。

        宫阙摇摇头。

        白苏收回手继续往前走，趁着这会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想着如何开口说婚约的事，把事情说清楚，免得日后尴尬。

        “如果我没猜错，白姑娘现在一定是在想婚约的事。”

        白苏停下脚步，你倒挺直接！大街上人来人往，总不好在这理论吧？

        “你跟我来。”白苏拉起宫阙的手，往街边的一条巷子走去。

        她的手温暖又柔软，触碰到他手心的瞬间宫阙心中升起一种异样之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反正他不排斥。

        跟着她走进巷子，白苏放开他的手：“好了，就在这说吧。”

        手心里一空，温暖逝去，只剩萦绕指间的风，宫阙愣了愣，把手背在身后：“不知姑娘想说些什么。”

        “宫白两家的婚约，是三百年前定下的，长安君若想履行婚约，不会等到现在，想必长安君跟我一样，对这桩婚事也是不情愿的，对吧？”白苏开门见山地道。

        “的确，去白家提亲之事，本君之前确实不知，不过宫白两家的婚约却是千真万确的。”

        这个白苏不否认，婚契还在她那放着呢，而且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仙门。

        “所以我才会答应凌云君的半年之约，到时两家自愿解除婚约，既不伤了你的体面也不伤了我的体面。”

        白苏接着道：“我的意思是，虽然我住在栖梧山上，但这半年我尽量不去打扰你，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宫阙好似没听见白苏的话，眼睛盯着人群中的某处，他看见宫修远进了一处茶楼。

        今天晚上有擂台，宫修远现在应该在碧云楼准备，为何会在这里？

        “在这等我。”宫阙丢下这句话，转身向茶楼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等白苏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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