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你是说，是那几条金鳞曜日赤须龙帮着你犯错？”

        云珩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我没说……”

        云珩不打自招，玉帝又好气，又好笑。

        他儿子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不但周围的神仙们喜欢他，连天庭那些珍禽异兽也爱与他亲近。他要是有什么事情，这些神兽们都会听他的召唤。

        玉帝又是两巴掌落在他的小屁股上，揍儿子不需要任何法力，全凭手劲儿：“临走前父皇怎么跟你说的？要你乖乖地呆在瑶池，等父皇回来，转眼你就犯错，把朕的话当成耳边风。”

        “哇呜呜呜呜~~~”

        云珩现在还是不记事的年纪，但他也知道自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父皇母后宠着他，仙童仙女们哄着他，其他神仙也惯着他。

        以前再怎么调皮捣蛋，父皇也不过严厉的斥责他两句，从来没有真的动手打过他。

        今天这几巴掌落下去，可把小家伙委屈坏了，哭得格外伤心：“我……我……我舍不得父皇！”

        “你是舍不得父皇吗？依朕看，你就是贪玩，偷跑出来。”

        虽然知道，小崽子嘴里的“舍不得”只是为了少挨几下巴掌，但玉帝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云珩平日都住在瑶池，由王母亲自抚养，平时也更粘着他的母后。

        这次巡游三界，他偷偷跟出来，说明还是很信任自己这个父皇。

        这样想着，玉帝又照着那小屁股狠狠的拍了几巴掌。腿上趴着的小东西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哭。

        九龙辇两侧，一边是王灵官，另一边是李靖父子。

        哪吒踩着风火轮，忽然握紧了火尖枪：“我好像听到九龙辇内有动静。”

        李靖点点头：“我也听到了。”

        两人担心玉帝的安危，挑开帘子便往御辇内张望。只见玉帝坐在他的龙椅上，膝头爬了个孩童，正在不停地哭闹，不是他们的小太子又会是谁。

        太子这次可长能耐了，竟敢在玉帝巡游三界的时候，偷偷登上九龙辇。

        云珩是真的伤心了，小脸别的通红，哭得一抽一抽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特别招人疼。

        玉帝的巴掌高高的举起，还没来得及落下去，就被帘外探进来的脑袋打断。

        另一边，王灵官也听见了动静，同样挑开了御辇的帘子，往里查看情况。

        “……”

        被他们三个这么盯着，玉帝这巴掌无论如何落不下去。

        云珩抬起头来，小脸上眼泪纵横，朝着李靖父子的方向伸出手：“哪吒哥哥救我……”

        “呃……”哪吒收起火尖枪，爱莫能助。

        “陛下……”毕竟也是当爹的人，教育孩子方面李天王颇有心得，想要宽慰玉帝两句，替小太子说说情。

        玉帝却摆了摆手，打断他：“都下去吧。”

        于是，三个人放下帘子，当做无事发生，各自在九龙辇周围值守。

        这么一打岔，玉帝也没有了打孩子的心情。他把儿子抱起来，让他在腿上坐好：“你知错了吗？”

        云珩一边点头，一边打着哭嗝：“知道错了。”

        “错那儿了？”

        “不该……”小家伙咬着下唇，低下头，很认真的反省自己的错误，“不该说是大龙帮我爬上来的。”

        “嗯？”

        云珩又主动趴在了玉帝的腿上：“父皇，你再打我两下。”

        玉帝低头看去，小家伙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乖乖地趴在他的膝头，等着挨揍。

        “父皇，这次可不可以轻一点？”

        看他这副乖巧的模样，玉帝哪还忍心揍他：“不打了。”

        “再打两下。”

        玉帝实在不解：“为何还要再打两下？”

        云珩说：“你再打我两下，就不要惩罚大龙啦。”

        “……”

        这小子，宁可自己挨揍，也要保护帮他犯错的“朋友们”。虽然年纪尚幼，倒也有了几□□为太子的仁慈。

        “行了！”玉帝将他抱起来，让他在自己腿上坐好，又替他擦了擦眼泪，“不打你了，也不罚他们。”

        “真的？”云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父皇不生我的气了吗？”

        “生气！”玉帝叹一口气，“你都已经跟着跑出来了，生气也没有用。”

        云珩忽然靠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父皇的脖子：“偷偷跑出来是因为知道父皇会去好多地方，我也想去玩。”

        玉帝捏了捏他的鼻子：“就知道是你贪玩。”

        云珩却在他父皇脸上亲了一口：“舍不得父皇也是真的呀，我没有说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玉帝搂着云珩，被这小家伙哄得开怀大笑，“你这小嘴，比百花仙子酿的百花蜜还甜。”

        云珩也跟着嘿嘿的笑：“所以父皇不会送我回去吧。”

        “那你要是想你母后了怎么办？”

        云珩摇头：“不想。”

        他嘴上说不想，坐在九龙辇内看什么都新鲜，这里摸摸那里瞧瞧。饿了渴了，御案上就有仙果仙茶。

        等他把九龙辇每一个角落都研究透彻之后，就开始掀帘子往外张望。

        他平时就生活在三十三重天最高层的大罗天，其他三十二层都没有去过。

        这次玉帝巡游三界，自然也要巡视天界各处神仙是否各司其职。这一路过来，云珩去了许多以前没去过的地方，也见了许多以前没见过的神仙。

        但这些神仙的称号和职责又多又杂，他根本就记不住。走马观花这么看了一圈，天刚黑下来，他就困了。

        这一天，云珩又是偷偷登上九龙辇，又是被父皇狠狠揍了一顿屁股，还去了那么多地方，见了那么多神仙，又哭又笑……纵使小太子有撒不完的精力，此时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他坐在桌边，明明已经很困了，却硬是撑着不肯睡觉。

        一天巡视下来，玉帝还有不少仙务处理，哪有时间陪儿子睡觉。偶尔抬起头来看一眼，就见小家伙不停地揉眼睛，小脑袋一点一点，仿佛下一秒就能睡着，却又强忍困意，撑起眼皮，就是不睡。

        玉帝招招手，唤来一旁候着的仙女：“绮罗，将太子带下去，侍奉他就寝。”

        “是。”

        绮罗是太微玉虚宫的侍女，平日就在玉帝身边奉茶，跟这位小太子接触颇多，也算比较熟悉。所以，玉帝才让她去哄儿子睡觉。

        “太子……”

        绮罗刚伸出手，还没碰到云珩的肩膀，小家伙就躲开了，努力坐正了身子：“我不困……”

        话音未落，他就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绮罗去拉他的手：“你都睁不开眼了。”

        “我不想睡。”

        “怎么了？”绮罗实在猜不透小太子的心思，困得眼皮直打架，不停地打哈欠，就是不肯乖乖睡觉。

        “我……”云珩偷偷地看向玉帝的方向，“我想母后和紫苑姐姐。”

        睡觉是孩子最需要安全感的时候，希望最亲近的人在身边陪着。云珩自幼生活在瑶池，每晚都由王母或者紫苑哄他入睡。

        现在偷偷地跟着玉帝跑出来，王母和紫苑一个也不在，他自然还不太习惯，说什么也不肯睡觉。

        眼看绮罗治不了他，小家伙情绪愈发焦躁，随时都有可能哭闹起来。

        玉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仙务，朝儿子招了招手：“珩儿，过来。”

        听到父皇叫他，小家伙立刻跑了过去。他本来就已经很困了，走路摇摇晃晃，绕过案几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倒。

        玉帝眼疾手快，赶紧将儿子捞起来，抱进自己怀里。云珩靠在他的胸膛上，仿佛这才安下心来，含混不清的喊了声“父皇”，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终于闭上了。

        绮罗小心翼翼的跟了过来，不知道是该在一旁侍奉着，还是应该将小太子抱下去：“陛下……”

        云珩尚未睡熟，一点点动静就足以将他吵醒。小家伙皱了皱眉头，伸手便攥住了玉帝的仙袍。

        玉帝赶紧抬手打断绮罗，轻声道：“你先下去吧。”

        绮罗欠了欠身，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玉帝看着怀里的儿子，没过一会儿，小家伙便渐渐睡熟了，却仍是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袍，不肯松开。

        他真的很乖，知道自己今天偷偷跑出来，惹怒了父皇，即使很困，很想念母后和紫苑，很需要亲近的人陪他入睡，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哭不闹，也没有过来打扰父皇。

        出门在外，他最信任也最依赖的人就是他的父皇，只有靠在父皇怀里，他才能安稳的睡着。

        凡人都说，神仙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每一个神仙在飞升得道之前，都是凡人。

        不管是仙人还是凡人，只要是人就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不会因为一朝飞升而烟消云散。

        只是，当神仙的时间太长了，日子总是一成不变，渐渐地，欲望与情感便在千万年的岁月中消磨殆尽，直至再也想不起来，无欲无求的生还变成了一种习惯。

        玉帝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方能受此无极大道。【出自《西游记》】

        天庭伊始，他就是这三界的主宰，比任何一位仙人当神仙的时间都要久。所以，当年杨戬劈山救母，称他是这世间最铁石心肠的人，连自己的亲妹子也不讲情面。

        可是，自从有了云珩之后，那些在亿万年的修行中，早已摈弃的情感一点一点从心底滋生，丝丝缕缕的缠绕着，让他与这个小家伙有了难以割舍的羁绊。

        “父皇~母后~”小家伙已经沉入了梦想，嘴里却在无意识的呢喃着。叫了声父皇和母后，嘴角便扬了起来，露出纯真的笑容。然后小嘴“啪嗒”一下，又说道：“要……”

        玉帝戳戳他的小脸，问道：“父皇在这儿陪着你，你还要什么？”

        “要吃……”

        “……”

        玉帝巡游三界毕竟是公务，也不能时刻陪着云珩。他儿子什么性子，当爹的最清楚。那是一刻都闲不住，眨眼间就能跑得不知所踪。

        随行的仙臣中，只有哪吒是少年人的模样，平日里与云珩接触最多，小家伙也很喜欢他，成天哪吒哥哥叫个不停。

        于是，玉帝便把他的宝贝儿子托付给了哪吒：“巡游三界期间，你便陪着太子，一来，保护他的安全，二来，看紧他，别让他乱跑。”

        哪吒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玉帝亲封的三坛海会大神，率领天兵降妖除魔的少年将军，现在的任务竟然是带孩子？

        带孩子就带孩子吧，毕竟是玉帝的旨意，他也不能违抗。

        得知哪吒要一直陪着自己，可把云珩高兴坏了，迫不及待的跑到哪吒跟前，本来想拉他的手，但是个头太矮，够不着，于是，退而求其次，拽了拽他的混天绫：“哪吒哥哥，我们出去玩吧。”

        这边，玉帝正在听雷神普化天尊汇报仙务，云珩偷偷看了一眼，见那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头子，他不感兴趣，拉着哪吒就往外跑。

        玉帝暗自叹一口气，又把那句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遍的陈词再说一遍：“太子顽劣，让仙卿见笑了。”

        云珩刚跑出神霄玉清府，就看到不远处的树下趴伏着一头神兽。小家伙一向喜欢亲近动物，立时便跑了过去。

        那神兽通体纯黑，长着龙的脑袋，牛的尾巴和马蹄——是一头麒麟。

        这头麒麟的体格比普通麒麟大了许多，身体也更加健硕，通体纯黑更是见所未见。

        云珩看着那麒麟，麒麟也看着云珩，下一刻，云珩便抬起手，伸向麒麟头顶。

        “别碰他！”哪吒纵身一跃，眨眼间就到了云珩身后。

        然而为时已晚，云珩的手已经抚上了麒麟的耳朵，轻轻地摸了两下。那麒麟非但没有反抗，反而一脸享受的样子，又往云珩这边靠了靠。

        “……”

        哪吒牵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太子，您可真是……什么都敢上手摸。你可知道他是谁？”

        云珩抬起头来，好奇的问道：“谁？”

        “他叫墨麒麟，是闻仲的坐骑。”

        云珩更疑惑了：“闻仲又是谁？”

        “里面那位雷神普化天尊。”哪吒向他介绍，“墨麒麟是神牛与黑龙所生，生性好斗，凶猛异常，力大无穷，非法力高深之士不能骑乘。”

        云珩又问：“真的只有法力高强的人才能骑吗？”

        哪吒认真的点点头：“真的！”

        “我不信！”说着，小家伙便甩开了哪吒的手，扑过去双手环抱住墨麒麟的脖子，一脚抬高，搭上墨麒麟的后背，使劲儿一蹬便爬了上去。

        “啊这……”

        法宝尚且认主，更何况神仙的坐骑。一不小心偷跑到人间，那就是祸害百姓的妖怪。生性凶猛异常，怎么可能轻易被生人驯服。

        云珩坐稳之后，墨麒麟“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哪吒反应奇快，伸手便去抓云珩的后领，却还是迟了一步。

        那墨麒麟蹄往地上一拍，踏云而起，眨眼间便飞到了空中。

        云珩趴在他的背上，紧紧地环抱着他的脖子。墨麒麟仿佛格外注意他的感受，待他坐稳扶好，这才向远处的云海飞去。

        “！！！”

        哪吒接到玉帝派给他保护小太子的任务不足一炷香的工夫，小太子马上就要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他在禀报玉帝和追上云珩之间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后者，催动风火轮，也跟了上去。

        那墨麒麟不愧是麒麟一族的最强者，封神之战中，跟随闻仲南征北战，立下不少战功。飞行速度可真不是一般坐骑能比的。

        墨麒麟驮着云珩飞入云海之中，哪吒紧随其后。这里的云雾太厚，哪吒并不能看清楚他们的方位，只能看出大致轮廓，但孩童银铃般的笑声却远远地传过来。

        云珩非但没有半点恐惧，反而玩得很是开心。

        玉帝巡游三界的行程安排非常紧凑，在每一处地方停留的时间有限。听闻仲禀报完工作，便准备前往下一处地方。

        在雷部一众仙臣的陪同下，玉帝走出神霄玉清府，正想叫哪吒把云珩带过来。抬头一看，天边一只通体墨染的麒麟正朝着他们这边俯冲下来，隐约还能看到他背上一个身着杏黄衣衫的小小身影，不是云珩又会是谁。

        玉帝沉着脸站在原地，陪他一同出巡的四大天师、太白金星、李靖、王灵官看到这一幕虽然意外，但却并没有过于惊讶的反应。

        他们这位小太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因为没有人打他，调皮捣蛋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连偷偷爬上九龙辇，硬是跟着玉帝巡游三界的事都能干出来，没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闻仲错愕不已，他也就是玉帝宴请仙臣的时候，见过小太子满凌霄殿抓兔子，想不到竟还能骑着他的墨麒麟撒欢。

        “这怎么会？”说话的是辛环，雷部四大护法天君之一。他问出了所有雷部神仙的疑惑，“墨麒麟性情刚烈，最不喜生人靠近，素来只有普化天尊能够驾驭……”

        第一次见面，年仅三岁，个头还没有墨麒麟高的小太子，竟然能骑着他在空中来去自如。

        墨麒麟稳稳地落到地上，云珩轻轻拍了拍他的脖子，墨麒麟便领会了他的意思，俯下身趴伏在地，让云珩能顺利从他背上下来。

        玉帝看着儿子，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昨天打那几下屁股是老父亲手下留情了，没能让这逆子吸取教训。

        云珩却并没有感受到他父皇周身的含义，径直跑到闻仲跟前，扬起脑袋看着他，神态语气都无比真诚的问道：“普化天尊，你还有别的坐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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