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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改变


第五十四章,改变

冷三再多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可心底又真的不甘,“爷凭什么就觉着我不配?她与我同是为人奴婢的?凭什么她就要高出我一头?我不服。”

原来症结在此。

起先冷三知道自己身份,他爹娘再如何有恩也只是下人而已,她自然也是个奴仆,所以她不敢妄动不该有的念头。可随着这一年来,冷无忧对清清的态度越发的暧昧,让她生出了一起子欲念。

清清是个被捡回来的狐媚子,是比她更低贱的奴婢,她好歹是个暗卫,府中头一份的女暗卫。以往冷无忧身边的女人可就她一个,冷三自然是以此为骄傲的。于是,她理所当然的以为,清清可以的,她一样可以,她甚至比她更优秀,更出色。

清清会什么呢?不就是只会哼哼唧唧撒娇的狐媚子手段么?等她将这狐媚子废了,瞧她还有什么资本同自己争抢。

一开始,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没在意。直到昨夜,她看见冷无忧为她着急上火到吐血,冷一又告诫了一番,反而把她的念头勾了起来。

山头上的竹子,在土里头等那么许久,一但冒了土,就蹭蹭蹭每日都长几米。冷三的妄念,就如此。

一但冒土,什么嫉妒恨的情绪可不就全都来了,冷静自持这时候完全无用。要不说呢,不满足和一个人的嫉妒之心,很多时候就是罪孽的根源。冷无忧冷淡的看了一眼一脸不服气的冷三,“鹰一鹰二,将人拖下去,我不想再看见他们。”

冷一在一旁面如死灰,他深深知道自己替冷三开口属实是错了。他没想到自己大小就当作妹妹一样看的冷三,在长大后,竟是会变得如此狠毒复杂。

真的没想到,人心竟是如此异变。

作为冷无忧暗卫中的头子,他跟在冷无忧身边的时间最长,自然也知道这位爷说一不二的性子,他便歇了为自己求情的想法。

他蠢,他就该为自己的蠢付出代价。且这人命如草芥,更别说是他们这些奴仆的命了。

“看不清自己个儿的位置,想要更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便是下场。包子记得今儿在阖府上下,把这话都说明白喽。”

冷无忧生气起来的时候,惯于将眼睛微微眯着,脸上挂着温柔无害的笑容。

吩咐完包子,他转身瞧向坐在黄梨木拢帐床上的少女,那种危险和压迫方才化作一滩春水,柔柔的,含情脉脉的。

“清清恕罪,都是我的不是,让你受了一顿苦楚。”他揽住她的肩,语气中的沉哀像是因她的伤疼在了他的心头上一样。

清欢垂着眸,整个身子在颤抖。众人以为她在害怕,在忍受疼痛,实际上她在笑,笑到颤抖。

她如今算是明白陈婉前世说过的那句话了,“恕罪有用的话,还要王法做甚。”

虽然王法也确实没用,但那话着实能说明一些东西,赔了罪又如何,难不成冷三死了,冷无忧赔了罪,她所遭受的一切苦楚就能当做没有了么?

恕罪二字,当真是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若是不遭冷三这一出,清欢心里头许不会有那么多戾气。可如今这已让她想起陈婉,想起前世的悲苦,记忆又被勾起来,整个人的心绪和想法,自然也就随着那些记忆,被改变了一番。

良善皆喂狗,她要屠人间。她疼,他们就要比她更疼才行。

止住那无声的笑,她抬头,红着眼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忽然一口咬上冷无忧的手,泪落得汹涌。

冷无忧手背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她没有多用力,似在极力控制。但他仍旧能感受到她整个身子的紧绷。

良久。

“疼。”她放开他的手低语。

冷无忧心中的愧疚犹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能把一向温驯的她逼到这个地步,那是怎样的疼痛呢?冷无忧看她的眼神,更温柔和怜惜了几分。

清欢垂眸勾唇,一双眼成了弯弯的月儿,很好。距离冷无忧爱上自己,也只是些时日上的事儿了。

*

过了几日,清欢身上的伤好了,年关也将近。整个王府热热闹闹的,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窗花儿,春联,大红灯笼。

瞧着整个王府别院里头是一派欢天喜地的样儿,清欢一走神就想到了上辈子的锁香园。

她死那天,不也正是这般的红艳艳么?

清欢又想起了陈婉和大楚的那些人。

远在大楚国上京京郊的锁香园里,整个庄子上也都呈现出了一副欢喜的样子。雕梁画栋间的大红灯笼,随着微风轻轻摇摆。

“五爷,您瞧瞧还有哪些地方是不妥,需要改的?”陈桂花一见着季五,连忙堆上满脸笑容,殷勤的迎了上去。

季五瞥了她一眼,将手头抱的火狐狸皮子裹着的暖手炉递给一旁的茼蒿,“自从前头六月初一来过一回,我这再没来过。前头做的那个人偶可还好?怎的也没人去回报一声。还有让你好好看着的那两个人呢?你可有懈怠。”

一股寒意从陈桂花的脚趾头上朝着脑门上冒,经过心脏的时候,那寒气化作一小股子冰渣子,刺的她的心隐隐作痛。

她抬头偷偷窥了一眼季五,只见他的独眼里仿佛是藏了一条毒蛇一般,唬的人整个腿肚子都直打颤:“回五爷,先头六月初一您让缝的那个偶人,宝娟儿如今单独关在水牢里。她疯了,整日整日但凡见到活的东西就撕咬,还把背着她的那个咬死了。”

说到背着人的那个,陈桂花脸上的血色褪尽,心脏疼的更厉害了些。被陈婉活活咬死的那个人,可是她的儿子陈大壮。自从楚清欢失踪后,季五一群人都有些疯了。

特别是这个满头霜白也不怕死后遭报应的季五,就像是杀人杀疯了一样,逮到谁弄谁。

起先,他把被罚在水月庵的陈婉偷了出来,关到了这锁香园里,叫陈桂花看着。后来他又把陈密,宝娟,一个个抓了来。

最开始,他只是叫陈桂花饿他们,不许他们吃饭。后来,他让陈桂花往几人身上划小痕,扎针眼。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陈桂花心里头始终是装着陈密的,哪里下得了这手,总是偷摸着放水,不愿意使劲往人身上招呼。

季五也是个狠人,大手一扬,将正在强迫良家妇女的陈大壮绑了,也丢到地牢里去,把陈桂花也丢了进去。

“你们谁往别人身上扎的多,第一个扎死了人,我就把谁放了。”说着,往关着几人的牢里丢了两根特制的大银针。

陈大壮是第一个抢到那针的人,他红着眼见人就扎。但他体型肥胖,追不上灵活的宝娟,也扎不到他老子陈密还有被陈密护着的陈婉。

“我只有一柱香的时间等你们。”季五搬了个椅子,神在在的坐在门口看戏,一边不忘煽风点火,让牢笼里的气氛升温:“要是一柱香的时间里没人胜出,那你们便全都去死。”

季五也是真的想瞧瞧,为了活着,这群人能干出什么事儿。

陈大壮拿着针的手不住的颤抖,他往陈桂花那儿爬,一边爬一边哭:“娘,你是这世上最宠,最爱我的人。孩儿不想死,娘,你救救我。”

说着,手中拿着那根针上下飞舞,往陈桂花身上就招呼去。

陈桂花傻了,她以前觉着儿子自私,那是应该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如今,她儿子那自私自利的一面竟是直直对准了她下手,她呕了一口血,心中的疼痛剧烈不已。

第二根针被宝娟抢了,她红着眼拿着针奔向陈婉,陈密挡在了前头。

“宝娟,这时候,我们还是团结一些为好。没听外面那位爷说了么,只要死一个,我们就都有活命的机会。”

陈婉捏着手指头,在这地牢里数日,她早已褪去了原先温婉大气的伪装,原形毕露,一脸的精明算计,阴险狡诈样儿。

见宝娟脚步停顿了一瞬,陈婉再接再厉:“你拿了针,可你伤不到我,也伤不到陈密。不如我们合作,一起找个人,我们帮你制着她,你往她身上戳,如何?”

宝娟看着陈婉,满眼满脸的不相信。

“娟儿,你摸着良心自问,从小到大,我对你可有不好?可有对不住你过?你是被楚清欢害了,而不是我。”陈婉压低了声音,没敢让门口瞧着的季五听见。

宝娟听闻,心里头渐渐软乎下来,“那你说,怎么办?”

陈婉眼神看向了那边已经呈现出颓势的陈桂花,“喏,那个肥猪正在对他娘下手。我们带上他,一同对付陈桂花,只要陈桂花一死,大家就都得救了。”

宝娟听闻,只觉着有道理,“那你们快去擒住她,我去动手。”竟是有种迫不及待的兴奋。

陈婉给陈密使了个眼色,两人配合默契的往正在被自己儿子逼到了角落里的陈桂花走去。

陈大壮正在扎的起劲,“娘,只要你死了,我就能活了。娘,你疼爱了我这么多年,不会忍心看我现在就死的,对么?娘,对不住,我还没给陈家留下香火,我还没活够。”“娘,您到了下头,也别怨我。”

陈桂花犹如失去了灵魂,呆滞又痛心疾首,一双眼里恨不得滴出血泪来。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最后竟是这般对她。

陈密一把拽住陈大壮,“大壮,把你娘拖出来,你那样扎不死她。拖出来我们一起扎,只要死一个,我们剩下的就能活了。”

陈大壮早已气喘吁吁,如今又受制于陈密,也不好反抗,只得紧紧握住手中的针,帮着陈婉陈密一同拖人。

陈桂花躺在地上任由他们摆弄,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念旧情,她心软,可你瞧,陈大壮到了这时候想着的是弄死她,陈密想着的也是弄死她。

人间不值得。

一个心死的女人,发起狠来让人猝不及防又害怕。她忽然使了全力抢过陈大壮手里的针,发了狠的往陈密身上刺去。要真论起来,她最恨的还是陈密。

陈密抛妻弃子,被陈婉蛊惑了去,那才是她和陈大壮不幸开始的缘由。若是陈密能好好同自己过日子,不攀扯上陈婉,那他们一家三口如今定还是在村子里和和美美,幸幸福福。

说她恨陈婉么?她恨,可是若没有陈密自己个儿的不受控,若没有陈密自己个儿的那份心,陈婉再怎么勾搭或许都是没用的。

陈密是个始作俑者,是个背叛者,陈桂花最恨的还是他。

陈桂花不知道,其实陈密同陈婉,压根不是她想的那样。陈密可是陈婉的嫡亲二哥,当初发了热叫自己妹妹去给大哥送饭的那个陈密。

当年,正是他叫妹妹去给大哥送饭,导致小小的陈婉失踪了许多年。兄妹再次相见,陈婉哭的狠了,柔柔的诉说自己被拍花子抓走后的经历。

陈密本就带着愧疚,再听完陈婉那声泪俱下的诉说,一颗心更是揪了起来,从那之后,他便可以为她上刀上下火海,还清自己的那份愧疚。

可是这些,陈密都没法同陈桂花说,他陈密活的卑微,不能让自己低下的身份,污了陈婉好不容易得来的王妃身份。至于陈大壮到处在外边骗小姑娘说的,陈桂花是陈婉的堂姐这事儿,陈密还不知道,不然铁定又要闹出些风波来,说不得更会在早先就激化了他们一家子的矛盾。

针扎在人身上带出些鲜红来,更是刺激了陈桂花,她红着一双眼,似是要与眼前的陈密不死不休。

“行了,你们去把人分开。春笋,给陈密瞧瞧,别真的死了,他可是我留给小欢儿的大礼。”

季五语气淡淡的,含着几分凉薄。季五爷在成名前,是个经过残酷训练的杀手。后来自己只身一人回去灭了那个培养他长大,把他变成嗜血魔头的组织。

这才在江湖上出了名儿。

后来他金盆洗手,开了许多镖局,武馆,教出了几个了不得的人物,五爷的名头自此更是响亮。

轮手段,还是五爷的手段狠辣,以前是没有机会收拾这些人,也还有私心打算留着给两个小孩儿当磨练石。

如今嘛……

春笋给陈密吃了止血的药丸,陈桂花被带到了季五面前。

“怎么,如今可还想念着旧情?”季五居高临下看她,陈桂花呆坐在地上,无意识的摇头,满脸血泪。

“有的人不值得你如此,自己个儿好好活着不好么?非要为了那起子小人断了自己的生路?你是聪明人,知道接下来如何做了么?”

陈桂花点头,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那随着她点头而落下的眼泪中。季五说得对,自己活着不好么?

于是自那日之后,陈桂花每日按照季五的吩咐,折磨人都折磨出新花样新手段来,一颗心渐渐腐烂,变成了一块儿又臭又硬的石头。

六月初一,陈桂花又重新见识到了季五的手段和狠辣。

季五竟是叫她把宝娟给缝到陈大壮背上去,要把他俩做成连体的人偶娃娃。陈桂花一阵热血沸腾。却是在缝完后,看着陈大壮痛苦的样子,她的疯癫劲儿散去,心中的一抹对陈大壮的爱,日日折磨得她辗转反侧。

直到陈大壮被宝娟活活咬死,那抹良善和爱意终于消失殆尽,尽管每次想起来还是会心疼一会儿,但疼痛的时间越来越短,疼痛感越来越浅。

“咬死了?”季五眉头一皱,陈桂花为陈大壮疼痛的心就恢复了原样儿,认真为他解释:“许是第一次做这偶人,缝的方向不对,正好让她的嘴朝着下头那个的脖颈了。下次我反过来缝,背与背相连,就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儿发生。”

季五点头,“陈密和陈婉,好好看着,别叫人死了。”说着,眼神悠远看向北方。

季五手头有了些消息,“天上人间”名气越大,在天佑国也渐渐站稳了脚跟,也打听着了一些事情。

有人在镇南王府幼子冷无忧身边,见过一个眼尾有朱砂痣的角色女子。只不过那女子被保护得太过好了些,想调查一番皆无从下手。

好不容易有一点门路法子,结果很快就会被人连锅端。想放些探子接近冷无忧,那更是痴人说梦,冷无忧身边被防的像个金刚石桶似的,难以窥探。季五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去地牢里亲自看了一眼陈婉和陈密。见他们除了身上的划痕同针眼儿多了许多以外,其他一切都好好的,季五满意的给陈桂花打了赏,叫她过个好年,这才离开锁香园。

“茼蒿,春笋。你俩过完年,去一趟天佑国。”马车上,季五低声嘱咐。

与此同时,上京北城,在皇宫之外的边角处有一条青衣巷,那里有一座青园,惯是用来圈禁犯了事儿的皇族。

青园中,一个给园子供蔬菜的菜农忽然肚子痛,在园子中四处找茅厕。最后迷了路,撞上了在这里被圈禁的太子,楚清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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