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府邸

林泉拿着顾彦轩的玉佩，顺着玄武大道走，把目之所及的几家当铺问了个遍，眼看着路就要走到尽头，只剩下了最后一家。

        刚刚那几家当铺都开出了价钱，林泉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银子数目的高低。

        走到最后一家当铺门口，林泉抬眼看了看招牌，清音阁，名字倒是起的好听。

        店里的伙计看到了林泉，悄悄打量着这个年纪一看就不大的男孩，心里疑惑，却还是礼貌规矩地开口招呼道：“客官好，您是当东西，还是赎东西？”

        林泉走到了柜台前，说：“有个东西要当，劳烦你们掌掌眼，开个价。”

        伙计从林泉手里接过了玉佩，上下左右来来回回地看了一番，开口道：“小公子，这物件的价钱我说不好，正巧我们掌柜的在，我请他出来看两眼，您稍等一下？”

        林泉点了点头，说：“不着急。”

        玉佩放在了柜台上，伙计闪身进了后屋，不一会儿，就带出来了一位年轻的男子。

        林泉记得这张面孔，上次去三殿下府上寻顾郎中的时候，他就在三殿下身边站着，但自己并不认识他。看起来，他应该就是这家店的掌柜。如果他是三殿下的朋友，又是这家店的掌柜，那这家店的价钱应该不会出的太低。

        谢音嘴角抿着个笑，看着林泉道：“听说来了个客人，没想到是个旧识。我记得，你是叫林泉吧？”

        泉水的泉。

        林泉点了点头，又听谢音说：“上次没来得及介绍，我叫谢音，音律的音。”

        林泉把手上的玉佩递给了谢音，道：“谢掌柜好！麻烦谢掌柜看看这物件，帮我开个价吧。”

        谢音刚才听自家伙计说了，外面来了个小孩，手上拿着的东西像是宫里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才想把他请出来看一看。

        从林泉的手里接过玉佩，谢音愣了一下，随后仔仔细细地又看又摸，开口道：“一口价，两千两银子，怎么样？”

        林泉被这数目震到了，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刚刚的几家当铺，最高也只把价钱出到了八百两，怎么这个谢音直接开了两千两？不愧是三殿下的朋友，财大气粗。这么高的价钱，他都想直接把东西就地典了，可是东西不是他的，顾郎中只是叫他出来问问价格，又没叫他直接把东西卖掉。

        林泉皱着眉，说：“谢掌柜，我得回去问问这价钱合不合适，如果我明天再来典当的话，你还能给我两千两银子吗？”

        谢音挑了挑眉，说：“行，给，你去问吧。”

        第二天，林泉得了顾彦轩的允准，在清音阁里用玉佩换走了两千两银子。

        谢音等在铺子里，亲自把银票和典当收据交到了林泉的手上。

        拿着从林泉手上收来的玉佩，谢音去了齐卓炀的府邸。

        齐卓炀刚从城西巡防营回来，正在院子里逗小白猫，看到谢音，站起身来，问：“是姜才逸有动静了吗？”

        谢音摆了摆手，把玉佩从怀里掏了出来，拿给齐卓炀看，说：“上次来你府上看顾彦轩的那个林泉，刚才在我铺子里当了个东西。怎么样，东西眼熟吗？”

        齐卓炀把玉佩接了过来，皱着眉看了片刻，开口说：“这是彦轩的东西，我在他身上见到过。林泉被彦轩调去了工部都城所，现在跟在他身边，应该是彦轩让林泉去当的。”

        谢音问：“顾小公子很缺钱吗？这东西一看就是宫里的，好端端的，他把这玉佩当了干什么？”

        齐卓炀心里也疑惑，又问道：“你给了他多少钱？”

        谢音叹了口气，说：“在建邑的当铺里，这玉佩估计能卖个一千两左右。但我一看来的人是林泉，手上又拿着这么个宫里的东西，怎么猜都是顾小公子的买卖，就开了两千两，完全就是做慈善，主动往他的口袋里倒白花花的银子。”

        齐卓炀道：“这钱我给你出了，一会儿就让罗东拿给你。”

        谢音笑了笑，说：“那敢情好。但我本来也不是为了图你这点钱来的，主要是觉得这事情奇怪，顾小公子住在你府上，也没个什么花钱的事项，他俸禄虽然不多，但日常开销都够了。……平白无故要这么大一笔银子，难道是要买宅子不成？”

        话音落下，谢音哽了一哽，问：“顾小公子不会真的是要买宅子吧？”

        齐卓炀眉头拧得更紧，想不通顾彦轩到底要做什么，道：“等他晚上回来，我问问他再说。”

        可是当天等到了很晚，顾彦轩还是没有回来。齐卓炀找来罗北问话才知道，之前他在城西巡防营忙着的那几天，顾彦轩也没有回来过。

        顾彦轩这是怎么了？

        齐卓炀不方便直接去工部衙署，便遣了罗北过去。罗北去了片刻便回来了，说是听工部的人讲，顾小主子这些天都忙于整修宫舍衙署的公务，没有时间回府休息。

        齐卓炀知道，顾彦轩无缘无故不会这样做，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出了问题。要么是工部的公务出了岔子，要么就是顾彦轩自己不想回来。

        于是，齐卓炀把腰牌掏了出来，对罗北说：“你去工部衙署传话，就说三殿下对他的府邸修整有些想法，现在就需要找都城所的负责人聊一聊，请顾郎中接到消息后，务必亲自到府上来一趟。”

        罗北怔了怔，从齐卓炀的手中接过了腰牌，朝着工部衙署的方向去了。

        顾彦轩在工部的院子里坐着望天，正在心里琢磨着要买哪里的宅子。

        林泉已经替他找了几处合适的，只等他挑中其中的一个，付钱办了手续，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等他搬进新的宅子了，就可以公事公办，安安心心地替齐卓炀修府邸，把卧房从里到外地翻新一遍，自己睡过的卧榻扔了，换个新的过去。

        毕竟那可是三殿下未来的婚房，怎么能用他顾彦轩睡过的床呢？

        回到建邑之后，齐卓炀帮了自己那么多忙，这次替他修府邸，就当报答恩情了。就是这婚房的规制，还是得好好地向杜尚书请教一番。

        顾彦轩揉了揉发疼的眉心。

        罗北拿着三殿下的腰牌来了工部衙署，因此一路走进来都是畅通无阻。他的脚步停到顾彦轩面前时，把顾彦轩惊得愣在了原地。

        罗北抱了个拳，说：“顾郎中，三殿下的吩咐，说是府邸修整有些想法要和都城所讨论，请顾郎中务必现在亲自去一趟。”

        顾彦轩怔怔地问：“现在？亲自？”

        罗北点头道：“三殿下就是这么吩咐的，顾郎中，马车在外面等着了。”

        顾彦轩并不想去，他还没收拾好面对齐卓炀的心情。可是三殿下的腰牌都已经交到了他手里，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走吧。”顾彦轩跟在罗北身后，上了齐卓炀派来的马车。

        马车停在齐卓炀府邸的门口时，罗东正候着人来。见到顾彦轩，罗东先行了个礼，方才开口道：“顾小公子，三殿下说他对卧房的修整有些想法，正在卧房里等您。”

        顾彦轩愣了一下，朝着卧房的方向看了看，说：“好，我知道了。”

        推开卧房的门，一室油灯昏黄的灯光，齐卓炀正坐在桌案的后面，翻着袁铭孙给顾彦轩送来的书。门一打开，带来了一阵风，灯火跳了几下，顾彦轩心里一阵颤抖。

        “三殿下，您找我。”顾彦轩关上了卧房的门，灯火不跳了，又走到了桌案的旁边。

        齐卓炀把手上的书放下，抬眼看着顾彦轩，道：“这几天工部的事情很忙吗？怎么一直没回来？”

        顾彦轩“嗯”了一声，没给齐卓炀更多的解释。

        齐卓炀问：“轩儿，怎么了？”

        顾彦轩反问道：“我怎么了？”

        齐卓炀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叩着，敲了一阵子，继续说：“工部的事情没那么忙，你要修的这些宫舍衙署里，最麻烦的就是我这宅子，也没有太大的工程量，怎么会忙到连回来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顾彦轩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主要是都城所下面的人刚把修葺的方案交给我，杜大人那边又急着在年底之前把工程赶出来，我这几天忙着审查方案，才略微忙了点，过阵子就好了。”

        齐卓炀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问：“那顾郎中给我讲讲，我这府邸的修缮计划是什么？预算多少，耗时多久，重点修的是哪里，需要我怎么配合？”

        顾彦轩只觉得胸口滞了下，说：“具体的方案，等明天白天杜尚书过了目，我再给三殿下送过来看。”

        齐卓炀不依不饶地说：“大致讲讲吧，毕竟你这几天都在忙这事，肯定很熟悉。”

        顾彦轩犹豫了一下，道：“正堂，主要就是正堂，具体的开销我记不得了。”

        齐卓炀站了起来，走到顾彦轩面前，从怀里掏出了谢音给他的玉佩，用手拿着，吊在了顾彦轩的眼前，说：“只有正堂吗？轩儿，告诉我，你把这玉佩当了是要做什么？”

        顾彦轩的脸色瞬间变了，嘴唇上一片煞白，半天没说出来话。齐卓炀看着他的神色，明白了大半，道：“轩儿，在这建邑城里，你买什么需要这么大一笔钱？不想在我府上住了，要买宅子吗？”

        顾彦轩咬了咬下唇，说：“三殿下，原本也是说好，为了养伤方便，我才在您府上借住，现在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也该找个地方搬出去了。”

        齐卓炀看着他泛着水光的下唇，心里腾起了一股无名火，忽然凑近，俯身罩在顾彦轩面前，一字一句咬着牙说：“轩儿，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两人鼻尖几近相贴，温热的气息从彼此面颊擦过，暧昧得要命。齐卓炀身影高大，压迫着遮住了顾彦轩眼前本就昏黄的灯光。顾彦轩的视野里只有齐卓炀。

        顾彦轩忽然觉得心里泛酸，却又不想表现出来，压抑地喘着气，说：“三殿下，我说的是实话。”

        齐卓炀抬起手，轻轻掐住顾彦轩光洁的下颌，开口道：“轩儿，你觉得我看不出来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吗？不要骗我，行吗？”

        齐卓炀嘴唇一开一合，像极了温柔的呢喃，手上使了巧劲，顾彦轩想躲也躲不开。

        顾彦轩看着齐卓炀近在咫尺的眼睛，感受着齐卓炀的气息，他想拒绝齐卓炀，可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颤着声开口：“……都城所要修的，还有三殿下的卧房，所以我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

        齐卓炀手松了劲，在顾彦轩白皙干净的脸上摩挲，擦过被他捏出的红痕，仿佛在安抚，又像是调情，问：“为什么要修我的卧房？”

        顾彦轩绝望地闭了闭眼，方才哽着声开口道：“杜尚书告诉我，三殿下的府邸，要按大婚的规格修葺……所以，要修卧房。”

        齐卓炀的嘴角弯了起来，看着顾彦轩笑：“轩儿是觉得，我要成亲了，所以不能继续住在我的卧房里，要自己找个地方搬出去住？”

        顾彦轩的脸色变得更加煞白，睫毛抖了抖，十指交握，紧紧地攥在一起，颤着声说：“是。”

        齐卓炀的手从顾彦轩的脸颊移到了他的发髻，摸着他光滑柔软的头发，说：“轩儿，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娶妻？”

        顾彦轩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说：“不是。”

        齐卓炀手指点着他的发簪，问：“轩儿，你是不是吃醋了？”

        顾彦轩肩膀一抖，几乎要掉下泪来，道：“三殿下，我只是都城所负责给您修宅子的一个小郎中，实在管不了你娶妻生子的事情。”

        齐卓炀扣着顾彦轩的后脑，语气极尽温柔地说：“都城所的顾郎中管不了三殿下，但是顾彦轩管得了齐卓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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