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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清遥


已近正午,天朗气清。

        众人一同来到开阔的山谷。

        考生席地而坐,倚剑宗的弟子们挨个收走他们的锦囊。锦囊上绣着考生的姓名,倒是不必担心弄混。

        某位弟子将锦囊摆放在侧边的桌案上,解开一个锦囊倒出核心,拿起核心对准半空,灌入灵力。随着他的动作,虚空中浮现出清晰的画面,声音也被完美录入,隐约听得见风声和虫鸣声,众人齐齐惊叹。

        平常重复的经历便被施术跳过,只挑有代表性的片段供云渡着重审查。

        人群前,考生的投名纸堆叠在一方案几上,云渡端坐于其后提笔批注。他批好一张就搁置一边,身侧的弟子接过高声念出,再交给另一个弟子发给本人,一次接一次井然有序。

        “张白银,临战弃剑,欠缺勇气,落。”

        “卫平,以一敌二,智勇皆全,升。”

        “李明跃,掩护同伴,心思缜密,升。”

        得“落”字者不予录取,无论天赋如何,只能另寻他路或下次再战。得“升”字者进入第三轮最终考核,若再升便能进入外门。外门再由炼气期修习到筑基期,即可升入内门。

        众人原先以为按核心的数量多少来定夺去留,一心只管取得最多的核心,别的什么也不顾。

        此时和同伴反目的、抢夺别人傀儡的、偷盗的、被傀儡亮红芒吓跑的,都追悔莫及,有的拿着一纸迹如惊龙的评语唉声叹气,有的想着想着甚至哭了出来。

        终于,他们等来了那闹出人命的“真相”。

        这个核心属于某位走得慢的考生,它一开始安安静静的,隐藏在灌木里,透过树叶间隙记录画面。

        突然间,一位穿着竹纹白衣的美貌青年款步而来,这位正是据理力争的墨孤青。他刚走到树下,只见一位红底黑衫的男子从天而降,一把将毫无防备的他强行按进怀里,这不是雷夜鸣又是谁。

        嚯,好色不分男女就算了,竟然还不分场合,这明明在考核中竟然还如此大胆。

        许多人窃窃私语谴责这种行为。

        然而他没偷没抢,墨孤青是宗门的弟子,不计成绩,算下来只有他自己的利益受损。要说违规吧,还真没有,说阴险吧,明显是在开玩笑,也没那么严重,真不好定罪。

        两人推搡了一番,紧接着墨孤青被推进了树叶堆里,雷夜鸣紧随其后压上去控制他,笑晏晏任他挣扎。众人看得脸红心跳,不知为何,那美貌青年面色绯红的模样真是摄人心神,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十分微妙。

        大家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害羞的人遮着眼睛,手指缝隙开得大大的。正直的人望天望地装作非礼勿视,偶尔瞟几眼,担心被发现就看了一圈,发现没人注意他,都盯空中的画面目不转睛。

        墨孤青想召藤蔓遮了这画面,又怕错过纪空易与那小人密谋的场面,只能时而偏头掩面,时而环顾四周,佯装不在意地拿把折扇出来扇扇风。

        他发现雷夜鸣竟然在津津有味地欣赏,等事情结束,他一定要这混蛋好看。

        身侧的方炽直挺挺地盘坐着,一脸沉重地盯着画面,像在看什么战斗场面。

        他扯了下他胳膊想让他别看,后者突然反手抓住他手腕,眼睛里的怒气好似烈火熊熊燃烧。

        生气了?为什么?

        方炽看见他慢慢清醒过来,一声不吭,松开手转头继续看。

        树叶被踩,“卡拉卡拉”的声音响起。画面刚到雷夜鸣咬住他耳垂,便突兀地上抬,傀儡去捕捉了对它更有威胁的画面。

        他松了口气,雷夜鸣遗憾叹惜。

        纪空易和那小人的对话一点不落地录了进去,如他所言,真相原原本本的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纪空易和那人走后,墨孤青和雷夜鸣寻着那小人的踪迹追出去,之后就是那位姗姗来迟的弟子。

        事已至此,尘埃落定。

        云渡一掌拍案,两张投名纸飞出,当场被震了个粉碎。

        他启唇,话语里夹着寒气。

        “此二人,阴险狡诈,心术不正,永世不得入倚剑宗。”

        一个人已经死了,不得入倚剑宗的便是纪空易。

        纪空易坐在前排,猛地站起,盯着云渡的背影理直气壮道:“我不服!他的核心是自己给我的,我没有杀人,也没有偷,不过是用了点计策,难道这不该叫智取?何来阴险狡诈之说!”

        云渡偏头瞥了他一眼,天地骤寒,他不禁后退半步。

        “你颠倒是非,欲借倚剑宗之手处死纪冥风,你满嘴谎言,污蔑我倚剑宗昭吟长老的弟子墨孤青,我可有半句说错?”

        “那官场中投机钻营、刁滑诡诈之术,还想来我倚剑宗继续舞弄吗?”

        云渡每说一句,纪空易额上的冷汗就落下一滴。他双腿打着颤,有种想跪下的冲动,全靠硬生生咬牙撑着,鼓足气喊道:“云丞相!那墨孤青欲坏我好事,我一时气急说错了话,我认。但纪冥风,昔日他母亲祸乱朝纲,池嬉之策害得我景元国无数饥荒灾民惨死,又多次污蔑我母后是毒妇想要加害于她,我岂能不欲杀之而后快,这些您都知道!如何算我的错!?”

        人群中,他的三个护卫齐刷刷站起,拱手愤懑地叫嚷。

        “三皇子殿下为民除害,请丞相明鉴!”

        “惠仪皇后贤良淑德,忍辱负重多年,请丞相明鉴!”

        “妖人当道,请丞相明鉴!”

        云渡从椅子上起身,面对众人高扬下颚,墨发无风自舞,清冷的声音如水波从最前荡到最后:“无论柳秋烟如何,她做的事情与纪冥风无关。祸国殃民之罪与且只与柳秋烟有关,我亦在寻她讨要说法。”

        “自纪冥风流放远乡,元帝一病不起,但有惠仪皇后垂帘听政,太子仁心好学,日后景元国当缓步平升。如今,我已不是景元国的丞相,我是倚剑宗昭凝长老门下弟子,我是倚剑宗千千万万弟子的师兄。”

        “我再说一遍,阴险狡诈、心术不正的人,我倚剑宗不欢迎。”

        纪空易颤抖着后退,齿缝里一连挤出三个“好”字,转身怒而出列。

        他的三个护卫当即脱离人群,也要和他一同离去。

        “慢着。”墨孤青站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掠到纪空易身后,对准他屁股踹了一脚。

        纪空易被踹离人群,扑倒在地,羞恼地爬起身。他转了一半正要发作,猝不及防之下又被踹了一脚,飞向更远处。

        墨孤青高声道:“纪冥风受鉴玄法师限制,不能对你出手。”

        纪空易撑着起身,面上不见丝毫意外,显然已有猜想,只是不知他猜到多少。

        墨孤青继续道:“这两脚,是我替纪冥风报当日枫叶楼之仇。”

        他闪身往前,狠狠拍了纪空易一掌,纪空易被拍得嘴边流血,这次却稳住了下盘。

        “这一掌,是因为你颠倒黑白,污我声誉。”

        他的护卫反应过来,拔出剑想往这边跑,被纪空易抬手止住。

        都是聪明人,他看得出墨孤青有话想说。

        墨孤青低声道:“你母后和他母妃的恩怨,我不甚了解。但如我师兄所言,与纪冥风无关。我主张一报还一报,此后两清。”

        “你既然知道纪冥风厉害,想来对他的身份有所了解,你惹不起他,也惹不起柳秋烟。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相信你有蛰伏的能力。如果你立三指对天起誓,不再伤害纪冥风,我就告诉你柳秋烟在哪。”

        了解过修真界的人都知道,那立三指对天的誓言不能乱发,这边的天雷是真管用,没有大乘期的修为基本扛不住。

        如今倚剑宗的掌事仙人都在元婴期,只一个掌门元婴后期将要渡劫,一个昭吟仙人听说压了修为,不知真假。就算是那传说中倚剑宗不明踪迹的习静老祖,也只是化神期,在渡劫期之上,在大乘期之下。

        放眼整个修真界,哪有大乘期,那就是个传说中的传说。

        誓言不是绝对做得到,谁人敢发。

        墨孤青不清楚柳秋烟和惠仪皇后之间的恩怨,但就他获得的信息而言,柳秋烟欺人害民,确实不是个好人。

        他不站在正义或邪恶的任何一边,他只跟随心意做事。

        他想护着纪冥风,因为纪冥风身上隐约有种脆弱感,被亲生母亲欺骗抛弃,又被世人无理由怪罪,怎么不让他心生怜意。

        他同样也想告诉纪空易柳秋烟的位置,不过是举手之劳,至少让他寻仇寻得不再像无头苍蝇。

        在纪空易眼里,敌人是危险可怖的“妖”,他却为了景元国惨死的灾民和蒙冤的母后修习剑招,年纪轻轻便敢脱离家中庇护,孤身穿越五湖四海来拜仙门。这么看的话,还有几分伟大。

        至于纪空易复不复得了仇,与他无关。

        纪空易先是睁大眼睛,随后抿紧唇线。

        “做梦。我就是为了打败他而生。”

        “我自幼避人耳目,日夜不辍勤耕苦读,胡吃丹药增强体魄,什么叫我惹不起他?”

        他看向人群中,纪冥风早已起身,远远看着墨孤青为他出气,面上隐隐含笑。

        纪空易高声道:“纪冥风有什么能耐,不过是有几分天赋罢了!我纪空易只靠我的努力!”

        纪冥风听着纪空易挑衅他,抱着剑连眉都懒得挑。

        “你怎知他不努力?”方炽突然出声回应。他想起曾经在山下的客栈内,纪冥风起了个大早练剑的事。

        云渡也冷道:“莫要将他人的努力,都归结于天赋。”

        纪空易冷笑着环视他们。

        “好,你们有理,你们都有理。”

        “无论如何,我此生与他,不共戴天。”

        纪冥风听不下去了,不耐烦道:“我从来没把你放在眼里。现在是,今后也是。”

        他一是为寻找母妃,二是为寻找国师,从来没把纪空易纳入考虑过。本来想着挑个合适的时机杀了他,没想到他连第三轮考核都撑不到。最好趁早滚远点,乱叫乱嚷吵得他心烦。

        母妃似乎确实不怎么好,他伤心了一会,稍后便想通了。这样很好,今后,他可以一心一意地专注于最重要的人,他会把一切都献给他。

        纪空易阴狠地瞪着眼。

        墨孤青笑了笑,漫不经心道:“你与他不共戴天,我便与你不共戴天。”

        纪空易转而看他,眸色更幽深。

        “墨孤青,你会为今日的选择后悔。”

        墨孤青噙笑颔首:“绝不后悔。”

        纪空易拂袖,携着他的护卫离去。

        墨孤青回到人群中,抬眸对上云渡的视线,一顿。

        修真界亦有传音的办法,与灵族的功法类似。云渡的声音传到他识海里,一如既往的清凉,幸甚比起呵斥他人的寒冷,多了几分温度。

        “今晚亥时,来寒峰的濯清居。我们谈谈关于柳秋烟的事。”

        哎,瞒不过他这师兄的耳朵。

        云渡平静地移开视线,宣布审查继续。

        纪冥风无声无息坐来他身侧,对他出手的事表示感激。

        “那小胖子存了心要杀你啊。”墨孤青揶揄道,“分明是柳秋烟的问题,皇家的人很喜欢连坐?”

        方炽接道:“可不是,他们一生气就‘株连九族’‘株连九族’。”

        墨孤青见他面色还不好,捏他嘴角往上提了提,方炽向旁边倒身避开。

        这小子今天怪怪的,难道是因为他坚持分道而行,结果遇到了危险而生气吗?

        不至于对他这么没信心吧。

        他撤手放过方炽,对纪冥风正色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小人难防,你准备怎么处置他?”

        纪冥风从容道:“再看见,就杀了。”

        他不禁觉得冷,这种冷渗透进了骨髓,由内而外。他捋了捋胳膊,不愧是冥族,放狠话的效果都和别人不一样。

        纪冥风以为风大了,挪过来尽量贴近他。

        核心数目清算下来,方炽拔得头筹,近乎拿下了投放的半数傀儡。

        纪冥风一招制敌的场面也被录到,出手果断狠辣,看得人心生畏惧。

        后来,第三次考核后,外门流传起了“嗜血阎罗纪冥风”、“风流浪子雷夜鸣”、“阴邪恶徒纪空易”、“赤焰明君方炽”、“凌寒神君云渡”、“清遥玉君墨孤青”的传说。

        甚至有人写成了书。

        某位玉君不知道。

        他在为怎么隐瞒某位阎罗的身份而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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