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陆小如很快也发现了不停抖动的草丛，她有些害怕，小声地在宋之姝耳边轻轻问：“之姝，这不会是蛇吧？蛇在草里蛄蛹？”

        算算时间，冬眠的蛇已经开始陆陆续续重新活动了，是不是蛇还真不好说，万一是有毒的蛇……两人还是得小心点儿。

        宋之姝觉得有可能，但说不定是别的动物呢？小野兔田鼠野雉之类，看草丛那么大的动静，她觉得不太像是蛇。

        爬行类动物就算在草里爬也不会让草摆动得这么剧烈，宋之姝大着胆子上去折了一根树枝，拉着树枝凑上前去，轻轻拨弄几下那块草地。

        而后草丛里面的动静就更大了，陆小如也凑上来看，看见了一片灰色的皮毛。

        “呀！是灰野兔！”陆小如惊喜地叫了一声，她经常看见市集上有猎人卖野兔，但她没买过，有这钱还不如买一斤粮食。

        这真是意外之喜，居然是一只野兔！宋之姝蹲下去把野草扒拉开，野兔就完全露了出来。

        它被套住了，应该是有猎人在茂盛的草地间下了套子，这只兔子的运气格外不好，踩中了陷阱之后就被套牢了，看样子应该套住没多久，因为兔子周围的草还没有什么被啃的痕迹。

        就在两人伸手要把兔子抓起来的时候，兔子开始大力挣扎，宋之姝看见有几个灰色的毛球从大兔子身下跑开了，离得远远的躲在草丛里盯着宋之姝和陆小如，周围的小草随着它们身躯的瑟瑟发抖微微抖动着。

        原来是刚产崽崽的兔子，宋之姝低头看着这个可怜的兔子，突然就有些不忍心带回家吃掉了。

        陆小如特别高兴，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吃到肉了。两人小心翼翼地把兔子身上的套子拿开，宋之姝抓着兔子的一只脚，陆小如一只手抓着兔子耳朵，另一只手拿着套子，准备把这个套子摆弄好放回原位。

        她拎着兔耳朵的手微微松开，那兔子抓住机会猛力一蹬，宋之姝一时没有抓牢，兔子脱手落到地上就狂奔出去，陆小如“呀！”了一声，抬脚就想追。

        但她跑步的速度根本追不上兔子跑步的速度，大兔子很快就带着小兔子跑没影了。

        陆小如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沮丧起来，宋之姝安慰她，“小如，这本来就不是我们应得的，跑了就跑了吧！如果大兔子被我们吃掉了，小兔子多可怜啊！”

        陆小如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但是她还是觉得很难受，到了嘴边的肉就这么飞了，搁谁身上都会难受的。

        宋之姝见她闷闷不乐，一时间觉得有些心虚，其实是有些下意识的成分在的，她抓兔子的脚没有用很大力气，因为看着那些小兔子她心软了，大兔子如果不在了，那么小的小兔子应该也会没命吧。她一直对这种毛茸茸的生物没什么抵抗力。

        她想了想又开口说：“小如，别不高兴了，一会我们去把野菜卖了就去买高大叔的肉饼吃，我请你吃。”

        她本来打算留一半卖一半的，现在看来还是全卖了吧，反正家里已经有了，够吃就行。

        陆小如偏头看宋之姝，“那多不好意思呀！”

        宋之姝笑嘻嘻的，“还不是看我们家小如不开心了！下次你请我吃就好啦！”

        陆小如这才重新露出笑容，她看出来宋之姝有些愧疚，转而安慰她，“之姝，你说得对，小兔子没有娘会很可怜的，可能就活不下去了，可能让它们逃走是天意呢！我们不吃这一口肉并不会怎么样的。”

        宋之姝点了点头，“小如，你能想明白就好了。走，我们走快点，一会这野菜干巴了就不好卖了。”陆小如还是个孩子呢，难免馋肉吃。

        陆小如点点头，两人牵着手往镇上跑去。

        扶桑镇是一个很大的镇子，从镇子这头走到那头，按成年人的脚程来算需要半个时辰。

        镇中心也是扶桑镇的商业中心，有好几条商业街，沿街一排有酒楼，书店，小饭店，客栈，典当行，布庄，钱庄等，大大小小的铺子鳞次栉比。

        镇中心往外一圈则是富人区，有钱人家多半会在那里建宅子，住在那里买什么都方便，像县令，镇上有名的地主，县学的教书先生等，都住在那边。

        镇子的最外围则是一条条小巷，住的就是宋之姝这样生活水平处于中游的人家和陆小如这样比较贫困的人家，离镇子中心越远的地方房价越便宜。

        两人现在就要越过最外层的居民区到达全是大宅院的中间层去，这些人家有钱，给钱也大方，不会因为几文钱斤斤计较。如果这些野菜放在市集上卖，来买菜的妇人一般会压价，大户人家则不会。

        一来他们家负责采买的几乎都是下人，他们只需要向上面报账就行，没必要磨磨唧唧地跟人讲价，大户人家的丫鬟都自持有身份，不屑与平民多讲价；二来大户人家都要面子，他们是不会站在偏门口和别人因为几文钱讲价讲得脸红脖子粗的，多丢份啊。

        宋之姝倒是很少卖东西，宋淼觉得自家还没有穷到需要她小小年纪为了生计出门奔波，她偶尔搞到什么好东西都是自家吃掉的。

        陆小如这方面的经验则是丰富许多，她家穷，爹娘是不可能给她零花钱的，那么她想要自己买一些小玩意儿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去赚钱。她会在七八月的时候去田间的小沟里摸田螺，抓泥鳅拿到镇上去卖，也会在五六月去摘野桃去卖，卖东西得的钱就留着买头花，或者从路过的货郎那买一包糖安慰两个哭泣的弟弟之类。

        陆小如轻车熟路地领着宋之姝从大宅之间的小路窜来窜去，找到各家的偏门，挨个敲，有些人家没人在家，敲门无人应答；有些则是有人在家，但是已经买了，就不愿意再买一份留到第二天，当天吃不完第二天就就干巴了，再说了，每天都有人来卖，这个季节的野菜也不是紧俏货。

        两人走了好几家，才终于把野菜推销出去。一篮野菜五十文钱，两人每人得了五十文钱，都开心得不得了。

        陆小如把头上的头绳扯下来，把五十文钱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宋之姝则是数出四十文钱放在手里抓着，剩余的十文钱放进口袋里。

        两人挎着篮子，慢慢溜达去了卖肉饼的大叔那，卖肉饼的大叔姓高，他家就在河岸对面的高家村，据说他家做大饼的手艺是祖上传承下来的，他家祖上还出过御厨呢！不过宋之姝对这一说法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高大叔家的肉饼那真是没得说，皮脆肉嫩，咬一口满嘴的肉汁，饼的两面烤成焦黄色，粒粒白芝麻点缀其上，一口下去真的是，既有肉的香味又有饼皮的脆，还有芝麻的香，大饼的馅是用特制的调料腌制的，让人百吃不厌，吃了还想吃。

        就是想想这大饼的味道，陆小如都要垂涎三千尺了。可以说，自从高大叔来这里卖饼，其它的卖饼人都失业了，只能出走换个地方继续卖，否则根本卖不出去。

        饶是宋之姝前世吃的好东西很多，这大饼可能在她眼里排不上号。她都得承认，高大叔的烧饼是有点功夫在的，一般人家可做不出这饼。不说别的，就这馅料和烤制手法，在现在这个香料贫瘠的时代下，那就不是一般人会的，能把饼烤得这么完美，高大叔应该已经卖了很多年的烧饼了。

        两人又走了好远才到了高大叔的烧饼摊，他的烧饼摊倒是偏僻，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离得老远两人就闻到那股醇厚的肉香，两人忙加快脚步跑过去。

        烧饼摊旁边围了不少人，大部分人都会要那么一两块，有些则是大户人家派家里的下人来买，一般这种情况就买得多了，别人就要多等一会儿。宋之姝拉着陆小如的手挤上去，问正在烤饼的高大叔，“高大叔！现在排到第几锅了？”

        高大叔手上的动作不停，嘴上笑呵呵地回答她们，“前面还有三锅，小客官怕是要等一等了。”

        宋之姝看了眼高大叔的摊位，上次来买烧饼的时候还是一个锅子，现在就变成两个锅子了，看来卖这玩意真的很赚钱。

        她把手上的四十文钱交给高大叔，“要四个烧饼！两个包起来。”

        “好嘞！”高大叔接过钱后又开始卖力做烧饼。

        两人等了三刻钟才终于拿到烧饼，咬到嘴里的那一刻，都觉得——等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太值了！

        这烧饼实在是好吃极了！薄薄的饼皮仿佛入口即化，而后肥瘦适宜的肉糜在嘴里爆开汁儿，宋之姝想，这应该是肥肉烤出来的油水，真的太好吃了！

        陆小如吃完一块烧饼还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她眼睛亮亮的，对宋之姝说：“之姝，如果我们会做这么好吃的烧饼就好了！真的好好吃又好赚钱啊！”吃完这块饼，她一下子就忘记丢了兔子的悲伤。

        这话一下子就提醒了宋之姝，她确实可以先整一些小吃来卖，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虽然大月朝的律法规定当官不能从商，但她可以和别人合伙呀，她这一手的好厨艺，随便显出一点点，相信都能赚到钱了。不是有心人应该也不知道她爹是当官的吧？再说驿丞这么个小官，也没什么人会盯着。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怎么说服宋淼答应她出来卖吃的，还有到底卖什么什么，都是需要考虑和解决的问题。

        两人在分岔路分手后各回各家，宋之姝先是敲了对面林婶子家的门，她把包起来的两个肉饼递给林婶子，就当感谢林衡渝早晨送来的野菜了。林婶子自是一番推辞，但宋之姝很坚持，她只好收下了。

        等宋之姝到家的时候发现宋之画已经不在家，她疑惑地看向罗氏，罗氏一下子就猜到女儿想问什么，她叹了口气，“之画又跑回家了，我就进房间给你弟弟换个衣服，她人就不见了，包袱也带走了。”

        宋之姝皱皱眉，“娘，别管她了，等爹回来再说吧，大伯会管她的，不用咱操心了。”

        罗氏点点头，“是这个理儿，咱没法管她，还是叫你爹去和你大伯说吧。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处处和咱们对着干，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寻思着，咱也没干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啊。”

        宋之姝觉得，她娘还是太善良了，明明是别人的问题却喜欢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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