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两处心

　　尹千城好似才去想这个问题，偏头，语速缓慢道：“其实有人有心在粮草上动手脚无非是拖延时间然后使我军延误最佳战局。我若此刻带至烽军攻城，再加上伽若山大抵还是有些家底的，粮草问题交给景荣想办法，虽是下策，倒也可以解决粮草问题。再者，我原本就没打算在此耗费时间，在从无回谷出来的时候便已经向高勋国内动手脚了。”
盛子元不置可否，“那便交给我。”随后唤道：“暗锋。”
尹千城明显感到一个武功不凡的人从暗处显露。只是于旁人而言，这人必然还是处于暗处。果然是人如其名。
暗锋回道：“主子。”
“即刻去联系铁老，让铁老听从十四的调遣。”
“是。”暗锋回得毫不迟疑。
远山却是面露惊讶。奈何远山神情太过鲜活，而尹千城观察入微洞若烛火：“这里的铁老是你手下什么人？铁老可以直接解决粮草问题？”
盛子元说得淡然，“铁老手上管着莫邪行。”
奈何说的人淡然，听的人却是不淡然了。尹千城没有先露出惊讶之色倒是景荣先行微微变了神色。
景荣片刻后就反应过来，又是一副稀松妖冶的样子，“凤朝京都四大商行之一，但同时又是四个里面看似无用实则最厉害的一个。别人不知道，伽若山却是知道，向来兵器物资该是一国掌控，但莫邪行手握铸造和矿山，其中暗藏势力不容小觑。盛子元，你今日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能让景荣如此夸赞实属难得。不让你看到我的实力，若是被人从我手中抢先我必然追悔莫及。”盛子元意有所指。景荣挑眉看了看这个藏尽锋芒的男子，漠然不言，只是面色有些异常苍白得看向尹千城。
只见尹千城径直自己思索着什么，根本没有顾及到两个男子之间因她而起的明争暗斗。景荣面色一瞬间恢复如常，心里却隐约生起一丝遗憾。至于遗憾的是什么，或许便只是他和盛子元知道却不会宣之于口的事了。
盛子元是从什么时候看出自己的心思的，景荣不知道。就连他自己，对这份不该有的心思何时生根何时萌芽何时成了如今模样都不知不觉。
景荣撇过头。罢了，好在你不知。此心此情，唯望你知也唯恐你知。
尹千城自顾自道：“所以你才会借了藏剑山庄治病这个名头，实则是掌控地处藏剑的矿山？”
“嗯。”盛子元没再盯着景荣，简单回应，但他关心的并不是这个，“伽若山虽不出世，但其中隐晦势力掌握着天下各国的经济命脉。不必斩尽一国一兵一卒，只需断其民生经济，这一处江山不倾塌也不可能了。与其你暴露力量，不如让莫邪行暴露，这才划算。”
“其实你并没有有负普贤大师的嘱托，你也心慈。伽若山虽然势力覆盖天下，暗哨眼线安插遍地，但在一日之内牵动埋在高勋的势力，必然让你埋在高勋的暗哨眼线暴露。这一番心血全然毁在一朝。”
“你说的好像从前我在你心里很歹毒似的。”尹千城的重点，诚然与旁人不一样。
……尹小将军，你难道没有听出元殊王这是在夸你？
想必尹千城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继续正面回答问题，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何必让我至烽军白白有所伤损。”
盛子元有些哭笑不得，但也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即刻赶回京都，此间的事就交给你一人了。”
第二件事虽是在远山回禀中轻描淡写，但时局敏感，总该是瞬息万变刻不容缓的。所以盛子元动身回京自然是势在必行的。
尹千城这点大是大非还是有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之词。
盛子元瞧着晨光熹微，天空虽已不是漆黑，泛着极淡极浅的白光，转头见女子眸子闪着尘世间最明亮的光，“之前还说借此离开，现在是不能了。早日回京。”
尹千城愣了半天，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力将他抱住，在他耳际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等着我。”
红绡和远山等人对两人的心意早已知晓。但是让一众至烽军愣了神，但这些粗汉子随即一想，这元殊王虽则看起来清秀孱弱了些，但其实细处处也着实是风华无双的人物，遂又觉得咱尹小将军的眼光确实是好的。
诚然盛子元能得了至烽军的认可，之前他与青阳天玦一战起了最直接的作用。
“红绡，你就暂时跟在十四身边。之后随十四回京必然比现在很我赶回去轻松些。凤凰如今不在，你在也好照顾一二。”
“是。”红绡自然求之不得。在主子身边待得也够久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和主子轻易非比寻常最重要是对自己胃口的尹千城，自然是也希望有时间相处相处。
盛子元便带着此前一直隐身暗处的远山和近水一起连夜赶往京都。由于一行人急于赶路，所以在才出了汤水大营的地界附近，与一个才从京都赶来的人堪堪错过。
这又是后话了，先隐去不表。
且说盛子元走后，景荣抬头看了看天际，又是崭新的一天，昨日下午他们才赶到汤水大营，现在已然是换了天。他幽幽道：“其实按照你对高勋的操控，最多待今日午时，高勋不想降也不得不降了，你可以和他一起先回京都的。”
尹千城也抬头看天，“待正午日光全现，即是全新的一日，也是消亡的一日。高勋的结果，终究是我一手造成。所有一切，就像一场梦。”
“你说的没错。而且有关高勋的后续事宜我也可以全然不插手。留下来，不过是因为栢颜还在东延。何况，看样子阿七回去该是处理盛氏皇家的自家事，我不太想插手。”
是不是果然他最了解她，明明不舍得一刻的分开，因为知道她在此间的事未了，所以自行先回京都，根本没有提一字半句。
景荣心下忽地很是烦闷，却又无处排遣，“你们两个最好早点解决这些事别在这平白碍人眼。”
他说完，才知自己这句话的口气十分不善。然后待他装作若无其事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尹千城直直看着自己，眼里一副愣神放空，似乎说着‘你这是发哪门子疯’……
景荣无奈虚咳了一声，这一咳气氛就更是有些压得他自己喘不过气来。又想着该说点什么来淡化这莫名的尴尬，最后想了半晌道：“盛氏皇家内变，倒是来得有些赶巧。”
尹千城倒也对他方才的异样举动起什么兴趣，“何止这一件事赶巧。盛氏皇家的事可以说和边关之事互相联系。最开始是高勋挑起与凤朝的战争，同时绾绾扮作我将至烽军领到青阳天琊设计好的无回谷。随后我们赶到，化解了至烽军重蹈三年前的覆辙。我们将战机拉回来的时候又出现粮草问题。同一时期凤朝京都盛子丰替下原本盛子崖手中的禁军控制了皇宫，盛子凌失策在这么紧急关头赶来汤水。所以说凤朝和桑梓两边总有有人隐在背后牵着事情的发展。”
“你可猜到今次之事是何人一手挑起？”
尹千城刹那神情一变，神情中似乎有惆怅和失落，出口的声音也是十分幽然低落，“就是绾绾说的那个人，也是我们大家很熟悉的一个人。”
绾绾是在凤朝国内消失不见的；粮草一事之前有兵部尚书这次有横空出世的前任兵部尚书之子蒋独昀；还有花雪，如今花家二小姐的花雪。只这三点，她纵然是不想猜是那个人，但还有一件事，前太子幽王被废前夕在荟萃园的时候，她看到的那个人，正是他。
他一个商人，何以在那个时候出现在荟萃园，出现倒也不算什么，可能是和她一样看热闹的心。但在她察觉到他的时候，他立即便撤离了。这样心虚的举动就是不同寻常了。
景荣对这人倒是没有一星半点的好奇心，但也不问。他想知道的不过是这件事复杂与否，她在这里的麻烦事什么时候能了，如此一听，倒也放了三分心，既然都要知道就好办了。他又道：“反正你们俩总是各种风波的中心，你这边至烽军，他那边盛氏皇家，什么时候是个头？总不该让几个老头子来催你的时候再着急吧。”
虽说看这样子一直在问话的景荣该是十分急切的，但他说这话的时候硬生生得气定神闲看尹千城如何处理等着瞧好戏的模样。
尹千城含恨一个如刀的眼风便飞了过去，咬牙切齿道：“景荣！”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她又要烦恼了。栢颜之前说回伽若山向山主说了她对继任伽若山的想法。她本来以为这话不过是栢颜拿来打趣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因为山主他老人家还给她亲自寄来了书信，信里无非就是你既然有意那也不用在纠结了早日回山担了我的担子去吧如此云云。
让尹千城久久不知该如何作答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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