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水中鱼

　　“我的小姐，我就知道你又拉着少爷偷偷溜出来了。”一个一身寻常衣衫的男子冲到板车前，做足了‘众里寻他千百度’的焦急不安到‘踏破铁鞋无觅处’欣喜的情绪变化，“哎呀，二少爷这是出了什么事？”
尹千城勾唇笑着，随后安安分分做出一副犯错骄纵小姐被抓住小辫子的认错状。
看，这就是青鱼，无需和她对戏也能和她天衣无缝塔台的青鱼。短短一句话，却是除了青鱼再没人能仅仅凭这一眼做下这么聪颖的应对。
在现在这样需要隐藏身份的时候，自然要叫寻常称呼的小姐而不是主子。寻常小姐家里的随侍小厮不和自己小姐在一起，再找到小姐的时候自然要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偷偷溜出去玩。
这梳着未嫁少女发髻的小姐，但身边又同时出现一个男子，两人还是作亲密无间的搀扶状，最方便的身份关系自然是兄妹。否则兄妹偷溜出来就要变成一对男女不顾世俗礼法私奔未遂了，最后就的结果也可以想见：在世俗人的舆论攻击下他们今天就走不成了。
来的是最机警狡狯的青鱼，看来将盛子凌平安带回凤朝京都就不成问题了。
尹千城乐得自在，所有的事都可以交给青鱼去全权处理了。
果然，青鱼抱怨完尹千城，又走近一步自然而然接过盛子凌，并对大伯道：“大伯，多谢您将我家小姐好心捎回来，不然今天我们主仆三人不知要怎么被家里重重责罚呢。这责罚还是小……”青鱼压低了声音，“我家这位小姐和少爷还是庶出，更是不得了了。”
首先，小厮没有尽到贴身服侍的职责，最担心的必然是被主人责罚。其次，这一对小主子是庶出，增加感情戏码博同情，同时也防止这大伯是个见利忘义的贪婪之辈，若是借机勒索又想要跟着他三人去家里，到最后怕是也要露馅了。
诚然是青鱼和尹千城素来做事谨慎之风深入骨髓，大伯是个再厚道不过的人，“小哥这话说的就太客气了。不过是顺路。既然这样，你们主仆三人便快些回去吧。”
一切，交付得都十分顺利。
若说她最喜欢凤凰的，是凤凰的骄傲性情。那么青鱼身上的机灵，也是她最喜欢的。总之，她虽没有意识去依赖别人，但是这些人确实是她陷入困境是最依赖的人。
后来主仆三人搀扶在街道上，在外人看来没有半丝异样，尹千城压声道：“你怎么来了？我还没来得及发信号。”
除开与尹千城手臂相接的青鱼，根本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听到她的话。另外，女子动唇的幅度很小，根本没有人可能‘看’出她在说什么。
青鱼素来知道自己主子的细微心思，也同样如此万无一失和她秘密交流，“若说是凤凰他们三个人需要你的信号，我青鱼还需要那个吗？”
“怎么从东延撤出来了？”她可是早就让青鱼留在东延的。
“栢颜大人已经尽数接受在东延的交涉了。”青鱼如此说着。他并不觉得尹千城会因为自己这句话而觉得是他擅离职守有负所望。而他知道尹千城让栢颜先行替她去东延，必然是相信栢颜的。
果然，尹千城虽是不悦蹙眉，但是并不是责怪青鱼，“很棘手？”若是没有自己的指示青鱼不至于自行撤出东延，而青鱼既然说东延之事全权转交给了栢颜，就说明全靠青鱼在东延暗中应对根本不行。
“你放心，栢颜大人去了便可以抵十个我。”
尹千城忍不住一笑，“青鱼，这可不是你。你虽不是高傲的凤凰，但也不至于妄自菲薄说出这样的话。要是景荣在的话，必然要说你谄媚了。”
其实说的人是想调节气氛，听的人也知道他是想要调节气氛。所以配合得十分默契。
“你说那个人呀，我就是瞅准了他不在，才会主动找你的。”
尹千城知道，景荣与青鱼但凡出现在一个地方，就是不对付。继而女子倒也没说什么。
“这个就是盛子元？”青鱼可早就听说自己主子不辞幸苦出山趟四国浑水的原因是一个叫盛子元的男子。他如此说着，将自己双手搀扶着的男子的头稍稍抬上来，也不知道以现下这样微妙的姿态动作他到底是看清了几分眉眼。
就听尹千城回答道：“盛子凌。”她也知道自己的那点情事在他们几个人之间并不算是秘密，但不忌讳。
“那个盛子元干嘛不在？”青鱼说话也是个随意的人。他们四个人面对着她这个主子的时候都随意，尹千城知道。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尹千城都不禁咋舌，青鱼将头侧过来，有一副得获真相的样子看着尹千城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传闻中南浔王尹千城与那么多男子关系不清了，你说你，没事总来一段美人救英雄，这不是招惹不必要的桃花是什么？”
……
美人救英雄？也是哦，盛子凌这个英雄可不就是尹千城救下的吗？但是，事实归事实，听着硬生生的别扭。
因为青鱼全然搀扶着盛子凌，但他同时要和尹千城说完正事说私事，所以他在中间，实则和尹千城的距离是最近的。所以明显在自己话落之后感到尹千城身形一顿。
“还有那个盛子元。明知道你风华无双招惹桃花，竟然还放心你一个人在这这里然后他也知道他这个对你有意的好兄弟在边关地区？”
“我看你嘴皮子越来越溜，是不是该改行说书卖艺叫卖什么的？或者……”尹千城的脸略微凑近，“其实你比景荣长得更加俊俏，我知道有些青楼收特殊的小倌。”
“……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青鱼还是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的。尹千城素来都是不会如此不忌言辞说这样的威胁，如今这有些技术的混话都说出来了，足以见是自己将女子逼急了。
青鱼自顾自抬脚走去，分了三分注意力仍旧放在尹千城身上，却见女子停了下来。他微微诧异，不至于自己这么点玩笑话她就还真的生气了呀。
下一刻尹千城的目光没有移到青鱼一张写满不解的脸上，而是从容道：“好了，我们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哪跟哪？
青鱼自诩素来最是懂尹千城。诚然也不辜负他对自己的这一番定位。下一瞬抬头就瞧见一个男子落到了了自己面前，准确来说是落到了自己手臂里盛子凌的面前。
男子从盛子凌身上掠过，看向尹千城，“尹小姐。”
若说尹千城从甫一看到盛子凌直到一路不易到了这里，她从来都是只将盛子凌的安危看在眼里没有想旁的事，但并不代表现在开阳自行到了她跟前她却不置一词，当下沉着脸道：“他跟着闹你们也跟着不清不楚！现在凤朝内忧外患，他一个皇家贵胄，这边关重地是他说擅自来就擅自来的吗？”
女子声音仍旧压得低，但尽管音量低，话里的怒意却是分毫不减。
开阳不自控得脊梁一弯。尹千城是第二个仅仅是言辞就震慑到他的人。或许不止因为尹千城的气场，还因为她的话，与当时盛子凌醉酒绿肥红瘦夜倾渊责他的措辞和口气如出一辙。
尹小姐和夜太子在很多时候还真是相似。
但主子的命令他如何能违抗？况且他也是被主子安排到尹小姐身边的啊。开阳在心里如此反驳着。
“别跟我说盛子凌来的原因是因为谁！从此后，你们是谁的隐卫就好好护着谁，被再出这等事了！”
开阳飞快看了尹千城一眼，那一眼满满的心虚让女子无法忽略。
尹千城又补充道：“放心，他不会说你们的。经过这一次……”她平白生出一些感慨，“或许，我们都不再是现在的自由身。”
青鱼本来听到女子后半句心里不禁微微一愣。他这一愣之间察觉到自己手臂上靠着的盛子凌也是身形一顿。他低头看看去，盛子凌还没有醒过来，想来该是有意识的情况下听到了尹千城间接拒绝他心意的话吧。
“是。”开阳再没有什么异议。即使是心里也再没有。
“还不接你主子接过去？”
“是。”开阳对着尹千城似乎习惯了只说这一个字。说着，立马从青鱼怀里接过了盛子凌。
盛子凌离开青鱼的搀扶，青鱼喃喃道了句：“好酸。”
其实开阳早就看到青鱼，但是一来便被尹千城劈头盖脸的责骂，此时才分了神去仔细打量青鱼。心头第一想法便是不凡。明明青鱼衣着普通，比起尹千城的更是普通，身上也无景荣一般的肆意张扬，更无栢颜的沉练大气，可你就会觉得这个人不同凡响。
属于那种见了一眼不会继续注意但下一次见到必然也不会忘记的人。
他的一切都不张扬，好似有意无意将其调整到特定的程度，做他最喜欢也最是拿手的隐藏和疏离，如一条安然渡水的鱼。
开阳正打算说什么，却被人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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