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渔村村长（八）

“你做的很对，不要激怒那种家伙。”

        北斗回来后和她说明了一切。

        阮佳捏着衣袖寻思了一会儿，对北斗笑了笑，“反倒是我疏漏了，忘记那个来路不明的人……下次我出门，就把你托付给赵叔照顾好了。左右咱们屋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是你的安危要紧。”

        她蹲下身子，整理好北斗的衣领，把鱼形盘扣从上往下依次系好，双手搭在小孩儿肩膀上，也有了点打扮洋娃娃的愉悦感。

        北斗本就五官端正，生的像是年画上的小女孩，眉形尤其齐整，并不杂乱，英气而棱角分明，是明艳大气的长相。换上新衣服更好看了，焕然一新。

        小孩子脸上渐渐丰盈了，白里透红，桃红色的眼睛也灵动有神，精气神很足。乌木色的头发也不像初见那样像一小把枯黄的小狗尾巴，看着可怜兮兮的，已经变得柔顺又光滑，像是稚嫩的小草。许是方才在外面游荡，头顶被晒得有些烫手。

        阮佳有些舍不得了。

        北斗摸着手上系着的平安扣，“今天来的那个叔叔是坏人吗？但听赵爷爷说他是村子里的人呢。”

        “唔……我只能说孟大平一定不是好人，你离他远些。再说了，村子里的也不一定是好人啊。就比如我，你看我像好人吗？”阮佳想起自己在床头的那个麻布袋子里发现的那一小袋欠条，对那个孟大平更多了几份厌恶。

        胖海参先前给叼进屋里一只大耗子来，把阮佳吓了一跳。她再仔细一看，不是大只的黑灰色水耗子，而是一只灰扑扑的盗宝鼬。这小东西刚想跑，就被胖海参含住了头，好在阮佳阻止得快，才没让屋子里见血。

        这小东西毛发稀疏，眼睛也有些暗淡，但身体利落，似乎意识到了阮佳饶了它一跳鼠命，也可能是看在那一碟豆子的份儿上，它搬运来的东西都会先孝敬给阮佳。

        当天，她就拿到了小布袋里面的欠条，画着血手印子的地方写着难看的字。虽然难看，但比行秋的要好辨认得多。至少孟大平三个字笔画简单，阮佳在游戏里给行秋整理手稿的时候，表情茫然得像是被迫用量子速读研究核物理的学龄前儿童。

        里面的字条算起来是一笔不小的债务，至少对寻常百姓家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阮佳见到孟大平的时候，心里没有任何感觉，那对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人。

        她早在这家伙来村里之前就拿到了欠条，和一些零碎的玩意儿，琢磨着可能是重要的任务道具，也就好好保存好了。

        现在看来……下川村的荒芜破败，或许……

        北斗乖乖听了，依言照做，如今太阳也开始沉了，阮佳忙着去打点账单，她就进了厨房帮忙择菜。

        之前阮佳看她小小一个人儿握着菜刀，在那边用小木凳垫着脚切丝，担心得不行。本来想阻止，可她想着，北斗学学练练这些也没什么，便也不再阻止，又去找了一块大木头墩子垫在那个位置。北斗可以稳稳当当地站在那上面。

        北斗感觉有些冷了……一阵细小的寒噤如同游蛇闪电般掠过她的脊背，握着刀柄的那只手，手肘一颤。

        有人想要拍她的肩膀，力道很轻，北斗下意识闪开了。

        她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觉，如果不是自己的那份直觉驱使着自己逃离，争抢，背向众人趋之若鹜的那条逃生路。如果不是听从了直觉的声音，死死咬住自己的虎口，不敢发出声音，嗅着气味过来的岩龙蜥已经把她杀死了。

        可这次身后却是一个北斗完全信任的人。

        是村长。

        她看上去有些惊讶，垂下眼睛疲惫又忧郁地笑了笑，深色的瞳孔兴许因为背着太阳，显得有些寒凉。身上的气味，像是燃烧的香火气息，又有点神龛前供奉的祭品混杂起来的味道。

        “真厉害呀。”她站在北斗投射在地面的，细长的黑黑的影子上，含着笑细声细气地称赞北斗。

        “村长……今天的工作这么累吗？您先去炕上躺一会儿，我这里很快就做好了。要是实在饿的话，从璃月港拿回来的点心你也自己吃一点嘛。”

        “好，我知道了。”

        ……

        正忙活着的阮佳眉头一皱，叹了口气，让船工赶快把账目对好了，她好回家。

        “天快下雨了。”

        别问，问就是她那一副堪称湿度测量仪的膝盖骨，刚刚一阵子抽搐，生疼。回到家的时候，北斗撑着脸坐在小马扎上看着火，她靠着门静静看了一会儿，没熬住，缩在被子里头。

        胖海参不在家，那边那只盗宝鼬虽然也毛茸茸的，但不适合抱在怀里取暖。

        阮佳忍不住怀念起现实世界里妈妈不允许她赖的暖和的被窝，游戏内的话，也不乏温暖的回忆。

        晨曦酒庄内温暖的壁炉，她望着跳跃的火光昏昏欲睡，在醒过来的时候就被毛毯裹住，睡倒在沙发上……头发被揉乱了。

        凯亚毛茸茸的领子，蹭上去很愉快，骑兵队长偶尔会吻她的头发。

        阿贝多在烘炉旁烤了一会儿火，才托住她脸颊的暖和的手，带着烧焦木柴的气味。

        重云害羞的像是个血气方刚的黄花大闺女，即便一张床两床被子也僵硬得不行，到最后委屈又贴心地暖好了被窝，再带着夜里的寒气轻手轻脚离开房间。只能说小方士意志力过于坚定，如果是阮佳自己，她一定会和被子难舍难分，缠绵到底。

        她昏昏沉沉，几乎要睡过去。

        却还是被吵醒了。

        不是因为繁杂细密的雨声，那种声音对她来说更接近白噪音，虽然膝盖疼痛难忍，但头脑却是放空的，很安逸。

        外面用力的拍门声。

        阮佳垂着眼，披上一件衣裳直直站起身子来，也不急着开门，把北斗按下，自己先喝了一口她炖出来的汤。中规中矩的味道，对阮佳来说可能有些偏咸，口味略重，但热汤喝下去就很安逸。

        阮佳近日身子越发僵硬，从前只是脚凉，如今手指尖也冻得发寒，血液流动艰涩，流动以来像是混着冰碴子，偏偏气色好极了，粉嫩的脸蛋如同红莲垂露，气色比先前好多了，如同泛着淡淡红晕的玫瑰花瓣。

        事实上，也确实有一种血肉催生出来的魔花在她身体里悄悄蔓延，只是尚未开至荼蘼。这具精心物色的花爬架还缺乏更好的装点，寄生的生物虽然没有神志，却也不介意让它们的宿主再好看些。

        阮佳等到外头声音小了，过了一阵子，又有一人气喘吁吁地来，才开了门。

        门那头两人还在争执呢，打头的那老人拿着小坛子，桃木剑，涨红了脖子。身旁那个老婆婆也同样涨红了脸，嘴里啊啊个不停，她是哑巴，说不出话。

        孟老爹见了阮佳，表情变得很奇怪，似乎有些窘迫。

        正想着说什么，就见他家老婆子含着泪，手一阵比划，急的直跺脚。身后又有披着蓑衣过来的人，跟他一说，孟老头瞬间面色惨白。

        来人气喘吁吁，手背擦了擦脸上的一把雨水，告诉孟老头说，他瞧见孟大平跟不行了一样，光着身子疯疯癫癫地抱着一个稻草人往山里头那边跑，身上有黑印，像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偏偏他力气还极大，没人拦得住他。

        孟老爹听见那个“不干净的东西”，下意识就要去看阮佳，看她肩头披着夹衣，神情淡然，眼皮都没一丝颤抖，看见她地上的影子，依旧觉得恐惧。

        “村长，半夜打搅您不好意思了，您快回去歇息着吧。”披着蓑衣的男人也是前阵子回来的，年龄大不了阮佳多少，长得憨直，却有双精明的眼，看阮佳的眼神有些亲近。他按辈分算是阮佳的一个远房表叔，早先去了璃月港，这次回来这边照顾自家老母，住一阵子。

        他了解那个孟大平是个什么玩意儿。

        没少在吃酒的时候看见那小子被岩上茶室的打手扔出来。还和那帮挖私人坟的盗宝团混在一块。

        “不行！不能啊——”孟老爹哭得那叫个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我就这一个儿子啊。”

        “那是你儿子自己的事儿，谁知道他被哪个盗宝团的捉弄了难不成要为他一个人，让我们村子去犯险，给那玩意儿擦屁股吗？”

        蓑衣男子冷笑，他这些天没少听见这老头摆弄风言风语，老不死的净嚼舌根。

        “人在做，天在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成天鬼话连篇，跟船上的人鬼混，刨人家孤魂野鬼的坟，不报应他身上报应谁身上！”

        “你——”

        此时其他人家听见争执，也都打着伞披着蓑衣赶过来了。

        孟老爹左右看看，当即就跪下，打了自己一巴掌。

        “儿子啊……我的儿子，是你爹没用，黄土埋了半截腰的人了，连点薄面也不曾有……”

        他故意含糊其辞，把自己说的可怜，反倒衬托得阮佳不近人情。

        阮佳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了一道声音，当即改了主意。

        她披着蓑衣掩着灯笼和几个行惯山路的人一起上山，本来以为会看到客服小姐所描绘的画面。

        ……没想到远没有那么血腥。

        他们回来时，倒是频频不顺，阮佳就险些一觉踩滑下去，淋了雨水的灌木丛总是格外湿滑。

        阮佳道了声谢，借着他的胳膊站起身来，走着走着才意识到不对劲。

        这一条队伍算上她一共八个人，那几人的交谈声也都清晰……

        可不远不近坠在她身后的第九人……是什么

        阮佳怕极了，让客服小姐姐帮忙拍一张照片，亮度调高，看看是人是鬼。

        客服小姐姐半夜被消息call起来，也不生气。她负责阮佳，工作相当清闲，平常事情也不多。她之前就听说过阮佳全图鉴攻略的事，聊天时发现人家很亲切，根本没有架子，还需要哄着。

        两个人xp……啊不，爱好也一致，关系不错。她认真看了好几眼，又懵逼了，再回来看，如此反复了好几次。这个人物模型……真的是公司制作的吗怎么毫无特点啊……

        倒不是说丑，丑人也能给人鲜明的印象。

        但是她处理后的照片……怎么说呢，是平庸到在丢进人群里，再擦身而过也找不到的程度。

        【一个长相毫无特点的青年……对了，有双金色的眼睛】

        金色的……

        金色的眼睛

        身后那位见她脚步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般往前走，这副模样让他颇感莞尔，轻笑出声。他的声音低沉而文雅，如唾珠玉，气定神闲，“这倒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果然被察觉到了啊。”

        【emm……我们公司一般不会做没有特色的人物】

        【所以我猜测，这个npc起码得八块腹肌，毕竟总有人往里面放奇奇怪怪的插件……领子拉得很高，身材一定很好(。-w-)】

        【你要不要，趁机攻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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