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冰蚕

清源村民世代靠着养蚕织布为生，数千年来，皆是如此。

        其实距离清源村数千里外的靠山镇，便是一座以纺织业闻名的大城镇。靠山城中大大小小的布匹商行不下上百家，织布作坊更是多如牛毛。

        按理来说，清源村这种山野乡村小户出产的丝织品，是根本不可能竞争得过那些规模化的大作坊的。

        然而清源村的丝织品所用的原料极为特殊，乃是妖兽冰蚕所吐的冰蚕丝。这种蚕丝编织的面料冰凉透气，手感舒适，并且轻薄有弹性，受到了富人财主们的追捧。

        曾经有同行的眼红，也试着饲养冰蚕。但他们悲剧地发现，冰蚕的生长周期极为漫长，往往要十年以后才会结茧，想要量产冰丝基本是不可能。

        同时这种面料因为只能在夏季使用，且价格不菲，加上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这种面料，这也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冰蚕丝的价格。

        商人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骨头让给了清源村。

        可是半年前，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一天清晨，清源村里的养蚕工照例去蚕室检查成蚕的进食情况，他们发现部分成蚕变得精神萎靡，且不再进食桑叶。

        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大概率是蚕室内的温度发生变化，引起了成蚕的不适，养蚕工对此也习以为常。

        一个月后，临近成蚕结茧的日子。养蚕工人这才发现坏事了，足足有九成的蚕没有吐丝结茧，并且拒绝进食。

        若是再这样下去，清源村将再无蚕丝可用。清源村所有人都靠此为生，冰蚕丝没了，清源村也就完了。

        “老朽翻遍了祖辈留下的典籍，却没有找到一丝有用的信息。也许是上苍保佑，老朽凑巧翻到了有关山海楼的记载，这才设法请来了仙师相助。”柳村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

        叶川沉吟良久，方才开口问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柳村长，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您肯定比我清楚，为什么不找一些懂行的医师来看看呢？”

        “这…这个…”

        柳村长古井不波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他轻轻咳嗽几声，方才开口道：“此事关乎清源村的机密，老朽也不敢随便请人察看，毕竟有很多人都盯着冰蚕丝这块肥肉。”

        “柳村长这话就不对了吧，我看姜先生就对此事极为了解。”叶川似笑非笑道。

        柳村长抬头看着叶川，眼神中满是疑惑之色：“老朽年纪大了，听不懂叶仙师在说些什么？”

        “柳村长，咱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姜先生虽然嘴上说没有办法，但他的针灸确实有效压制了寒毒的爆发，如果说他对柳石受伤的原因不清楚，这恐怕是说不过去的。再者，我见姜先生方才离开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两人，难道在这清源村里还需要时刻带着保镖不成？”

        叶川一针见血指出了疑点，最后做总结道：“我看姜先生就是你们请来的人吧，只不过他没有解决问题，却又知道了清源村的秘密，因此也就只能在这里长久住下了。”

        啪！啪！啪！大堂中响起几声掌声，众人循着声音望去，鼓掌之人正是柳正阳。

        “不愧是仙师大人，当真是慧眼如炬！柳某丢人现眼了，这些计策都是出自在下，要怪就怪我一人吧！”柳正阳主动把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叶川看的明白，却不想揭穿他。

        “我需要一个解释，我这人可没有在别人家长住的习惯！”叶川看似面带微笑，语气却十分生冷。

        柳正阳满脸堆笑，倒过一杯茶赔罪：“仙师请喝茶，姜先生的事情之所以瞒着您，就是怕您误会我们清源村是一群见钱眼开，过河拆桥的小人。最近蚕室内的冰蚕异常暴躁，因此受伤的村民极多，姜先生医术高明，只有他治好了这些村民柳山曾经救过姜先生，所以他也愿意留下来帮我们。”

        对于这种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行为，叶川颇为不齿。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柳村长，咱们还是把话说清楚。山海楼既然接下了此事，肯定会尽力给你们去办。不过在下学艺时日尚短，也不敢说有十足把握能解决。还有我这里有十颗方才喂给柳石的药，不管事情能不能办成，我都无偿赠送给你们。”叶川开门见山，把话挑明了。

        众人闻言议论纷纷，柳正阳在柳村长身边耳语几句。柳村长听后点点头，站出来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办吧，事情紧急，还请叶仙师随我等去蚕室看看吧。”

        叶川点头答应，众人出了柳府，直奔后村而去。

        走了许久，差不多是横穿了整个村子。众人终于在一处屋舍前停下，这里高墙深院，守卫森严，显然是一处重地。

        有柳村长在前面领着，看守者自是不敢阻拦，一路畅通无阻。

        此时院中正坐着数十名妇人，个个愁眉苦脸。一见柳村长带人进来，众妇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将他围住。

        柳村长面带怒色，提高音调道：“我已请来仙师处理此事！休要再聒噪，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那群妇人瞥见柳村长后面立着的叶川，竟是个如此年轻的细伢子，面上全是不相信的神情，却也不敢言语，乖乖散开。

        柳村长回头对叶川道：“仙师，蚕室在这边，不过进这屋子前得先穿上三层厚皮袄，以免被冻伤！”

        叶川沉吟片刻，摆手道：“我就不用了，直接进去吧！”

        此时一名身材极矮，面色发黄的中年妇女一把将叶川拦住：“小仙师，您可不要小瞧了蚕室里的寒气，那柳石多壮实的小伙子，不也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

        话音刚落，妇人堆中又掀起一阵骚动，叽叽喳喳跟着附和起来，好不热闹。

        柳村长将手中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杵，大声喝道：“王家媳妇儿，莫要无礼！仙师自有他的主张，哪容得你们这些妇人在这里指指点点！”

        叶川温和一笑，谢过那妇人的一片心意，区区冰蚕而已，他还真不放在眼中。

        蚕室前立着一道极厚的石门，四名壮汉，分立左右。随着柳村长一声令下，四名壮汉一齐用力，拽着石门上的铜环。石门被缓缓拉开，一股摄人心魄的寒气扑面而来。

        叶川一脚踏入石门，黑漆漆的蚕室如同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将他一口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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