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洛涵薇带着池霖买了些祭品，便径直去了城郊外的漫月山。

池离澈便葬在山中。

火红的夕阳，将天色与山色连成一片。

山中的空气极好。

走上几步，便令人心旷神怡。

来祭奠池离澈，洛涵薇不愿带那么多人。

不愿让闲杂人等打扰九师兄。

随行的宫娥们，全都留在了客栈。

她只带了池霖一人。

顺着山间的小径一直往半山腰处走去。

洛涵薇将脚步放得极缓，想要让池霖放松些心情。

进了漫月城后，池霖心下便有一种诡异的错觉，总觉着此间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召唤他的神魂，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走到这里。

方才站在漫月山脚下，那种来自于本源的吸引之力，便更重了几分。

这山里，到底有什么？

他心事重重，但却也顾着身侧的洛涵薇。

见她走得缓慢，他只当她累了，便也陪着慢悠悠的走着。

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程，两人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天边的夕阳彻底没入山间，虚空泛起了灰蒙蒙的冷色。

瞧这天色，至多再有一个时辰，便要黑透了。

站在池离澈坟前，洛涵薇不由自主的又落了泪。

似是每一次来看九师兄，她都会掉眼泪。

宛若突然之间，从一个一千多岁的大人，变成了从前在仙府宗门时，那个总是被九师兄护在身后的少女。

总觉着在九师兄面前，她就该是柔弱的。

他护着她。

她如同尾巴似的跟着他。

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始终还是长大了，嫁人了。

虽遇人不淑，她与他，也始终回不到从前了。

池霖定定的站在坟前。

脑子里，是密密麻麻，支离破碎的画面。

仙府宗门、万马千军、刀光剑影、白衣少女……许多许多破碎的画面，到最后，凝聚成一滴泪，是那白衣少女落下的泪，那滴泪落到地上，瞬间凝成了一滩血，而那个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手握长剑，躺在血泊里。

“呃……”

池霖很是头疼，难受的扶额闷哼了一声。

洛涵薇觉出他的不对劲，仰面看了看他。

刚想要说什么，便瞧见他眸光呆滞的往前走了两步，极为郑重的将自己宽厚的右掌，重重的扣在了九师兄的墓碑上。

洛涵薇下意识的想要阻止。

她清楚的知晓，他是池霖，他不是九师兄。

九师兄墓碑最顶端的位置，不能被人碰。

那是极大的不尊重。

可她想要说的话，却在下一瞬卡在了嗓子眼里。

就在池霖的右手落在墓碑上的那一瞬，白色墓碑突然华光大作，赤色的光华宛若长龙，从墓碑中冲撞开来，水蛇似的将池霖缠绕其中。

天地之间玄之又玄的火系玄力，不受控制的朝着此间涌来。

铺天盖地的水系玄力，将九师兄的坟墓墓碑，以及池霖整个的身形，全然包裹其中。

洛涵薇定定的站在那里，显然猜到了什么。

当一个人的妖力修为达到某种境界时，即便陨落，神魂也是生生不灭的。

难道池霖当真是九师兄的往生。

今日他来到这里，九师兄散落天地间的神魂，便借着他坟墓中的本体，回到池霖体内了吗？

也就说，池霖就是九师兄，九师兄就是池霖。

洛涵薇也不知是欢喜还是紧张，站在那里没有半分反应。

她不敢动，害怕扰了九师兄聚魂。

这一站，便是整整一日。

坟前是一团密度极高的赤色氤氲，将坟墓四周包裹，完全瞧不出半分实质的东西。

池霖沉着眸子承受着疯狂涌入他身体之中的妖力，以及疯狂涌入他脑海中的记忆。

伴随着第二日朝阳的升起，坟前赤色的氤氲，开始一点点溢散。

洛涵薇紧张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眸低盈满期待。

如若当真是九师兄，那该有多好。

这些年来，她一直接受不了九师兄的死。

一直对九师兄心怀愧疚，如若他重活一世，她便可以好生弥补他。

赤色的氤氲一点点散去。

池霖再度睁开眼，眸低，少了许多稚嫩与怯弱，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桀骜与洒脱。

见他睁开眼，洛涵薇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池霖抬眸看了看她，邪魅的笑了笑：“小师妹，我回来了。”

这一句小师妹，惹得洛涵薇当即落了泪。

她没有听错，他方才唤她小师妹。

还有他的眼神，她不会看错。

那是她的九师兄。

那张扬桀骜的眸色，那邪魅的笑，是她的九师兄，一定是她的九师兄。

洛涵薇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想要上前给他一个拥抱，却又觉着有失体统。

最终只是语调暗哑的唤他：“九师兄。”

“嗯，能再见到你，真好。”

尾音落下，池霖再度闭上了眼，修长的身形，“嘭”的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

昨夜聚魂，他实在耗费了太多精神力。

见她倒下，洛涵薇吓得脸都白了，紧忙上前一步，半跪在地上，将他抱在怀里，急切的唤他：“九师兄，九师兄……”

唤了几句，池霖依旧没有半分反应。

洛涵薇后知后觉的为他把脉。

脉象平稳。

看来只是精神力与魂力太过透支，故而昏迷。

知晓他并无大碍，洛涵薇心下稍缓。

瞧着天色已然大亮，洛涵薇抱着他下了山。

九师兄现下晕睡着，洛涵薇不愿让他奔波，便在漫月城中住了下来。

这一住，便是七日。

远在妖神宫中的墨衡澈，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劲。

第一剑宗本就在妖神宫境内。

虽不在夕月城，但却距离京都夕月城不远。

即便马车走得再缓，一去一返，十日怎么都够了。

涵薇便是去送人，为了安那男人心，陪着他在仙府宗门住上四五日的，这也该回来？

十七日。

整整十七日了，怎么还没回来？

墨衡澈心慌得紧，立刻派了探子去查。

池离澈在客栈中足足睡了七日，这才将魂力恢复如初。

他醒来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池霖的确是他的往生。

他也的确死过一次。

只是去投胎的，只有一魂，而他余下的神魂，悉数散落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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