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前尘

徐衔秋进了宫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无人问津的状态，她是徐家送进宫的，徐家是朝堂上的中立派，右相与左相斗得风生水起，中立的官员要么是坐冷板凳，要么是被两方排挤。

        当年陛下赵玄泽还是一个闲散王爷的时候，和元后杨氏自小定亲，是青梅竹马，杨氏温柔贤惠对丈夫一心一意，虽然她家世颇低，但与皇帝的感情却颇深，成亲之后也心甘情愿的跟着丈夫去了北边的封地。

        前几年待在北边封地的时候，因为气候和身体的原因，杨氏的第一胎没能保住，杨氏为此自责不已，还没等她养好身体，京都就出了乱子。

        最后传了急信将夫妻二人请回京都主持大局，就这样昔日的平庸王爷最后成了皇帝，而那个小门户出来的王妃成了皇后。

        做了皇帝后，赵玄泽才知道这世上有那么多事是自己做不了主的。

        朝堂之上右相与左相分庭抗礼，他们让赵玄泽这个皇帝当得形同傀儡，朝中之事他们要管，后宫之人他们也要管。

        杨氏性子软弱好欺，后宫中的妃嫔就没有一个是把这位皇后放在眼里的，可杨氏却无可奈何，整日愁绪难解，原本就亏损的身体加上回宫后日益增添的苦闷，让杨氏的身体越发不济。

        皇帝被朝臣掣肘，让他心中没有一刻是痛快的，回了杨氏的宫殿，看到整日愁容满面的妻子，他怒从心来，自己是个没用的皇帝，连自己的妻子也是一个没用的皇后，不能替自己分忧亦不能处理好后宫诸事，再后来他就更不爱来杨氏宫里了。

        昔日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马，如今相对已是无言，皇帝逐渐留宿在其他妃嫔的宫内，春去秋来，偶然一次坤宁宫的留宿，却让杨氏再次有孕。

        怀有身孕的杨氏让皇帝念起昔日的情意，他明白自己心中终究是爱着她的，可惜，命运多舛的杨氏孕育这个孩子就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精气，快要临盆的时候，杨氏瘦的形销骨立，只有那颗大大的肚子凸起在身前。

        皇帝心下骇然，昭宫内外的名医前来医治皇后，看着日渐一日衰败下去的皇后，他体会到了一种彻骨的难言痛楚。

        最后，皇后产下一女后撒手人寰，皇帝跪在床榻前伤痛欲绝。

        可惜，斯人已逝，追悔不及。

        后位空缺，朝臣之间百般打算，最后还是势力滔天的右相将柳家女推上了皇后之位，皇帝心中暗恨，却无力阻止。

        而新婚一夜，却让柳皇后怀了身孕，不知道该说这是上天的垂怜还是上天的恶作剧，十月怀胎，柳皇后生下了双生子，随之而来的不详之语重伤了柳氏家族和右相。

        宫里宫外都硝烟四起之际，徐衔秋进宫了。

        这个女人生的与元后杨氏竟有六七分相似，可皇帝不知道，他隔着重重宫殿与皇后冷战着，在听到徐家送进来一个女子时，他心中更是暗恨，所以没有去看过她一眼。

        可他却在三月后那场中秋宴上一眼就看见了她，恍如隔世般，皇帝难以置信。

        徐衔秋中秋宴后就被皇帝封了淳妃，后宫诸人皆知她只是一个替代者，而皇帝给予的宠爱都是建立在她与逝去的杨氏那几分相似之上。

        可皇帝在日渐相处中，才发现即使徐衔秋与杨氏长相有几分相像，但性情和为人则完全不同；杨氏温柔端庄敏感多思，而徐衔秋则是性子纯良懵懂爱笑。

        徐衔秋自己也明白，最开始皇帝对她的偏爱都是事出有因，可她没有选择成为那逝去之人的双生花，她自己就是一朵特别又瑰丽的花。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坐上皇后之位，当皇帝流露出这种想法的时候，徐衔秋是无措的、也是不愿的，她几次三番的想打消皇帝这个念头。

        可惜，命运就是爱捉弄人，红颜薄命这一词降临在了徐衔秋的身上。

        ‘十二月二十日，太医来替我诊了脉，说我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今日陛下歇在了别宫，等明日他过来，我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只是希望陛下能打消那个念头，只要我的孩子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对我来说什么位置都不重要’

        ——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知瑶站在赵宁玉面前，伸出手在她的脸前晃了晃。

        赵宁玉反应过来，吸了吸鼻子，问道：“叫我干嘛？”

        “奴婢都将东西收拾好了，您在这边坐了一下午了，我看您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赵宁玉将手札关上，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抬头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发现竟然真的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她转头对知瑶问道：“你是见过我母亲的吧？她，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知瑶听到询问，面上一愣，她低下眼眸，语气中带着怀念说道：“娘娘是一个很好的人，对陛下好，对皇后娘娘好，对后宫的每一个人都很好；她毫无架子，为人和善，您那时候小，可能不记得了，每年春节来绛仙宫拜年的宫人都是最多的，他们感念着娘娘的善心。”

        赵宁玉用手指慢慢抚过手札的封皮，这本手札停留在了那年的十二月二十日，是原身赵宁玉生日的十天后，也是徐衔秋被害的前一天。

        “殿下，您怎么突然想起问娘娘的事？”知瑶看出赵宁玉现在的心情有些低落，她不禁开口问到。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她了她那几年在宫里过的开心吗？”赵宁玉仰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知瑶。

        知瑶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是开心的吧奴婢那时候年纪也不大，只偶尔能看见娘娘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在等陛下。”

        赵宁玉听完这话，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徐衔秋从小长在乡野之间，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来了京都之后她可能会一时新鲜被京都的繁荣多彩所迷了眼，但进了宫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时，手札上就会经常出现关于小时候的回忆。

        虽然没有一字一句的明白说出来，但那些美好回忆却隐晦的表达了，她在宫中的日子大部分时间是不开心的，是感到压抑的。

        赵宁玉将手札重新放到那个箱子里面，然后盖上了盖子，挂上了锁头。

        美人长辞，这些过往之事已经没有再提起的必要，往事如烟，那些真真假假的纠葛只有当事人心中想起时才会有些许触动了吧。

        ——

        还有大半个月就是赵宁玉的及笄之礼，而在及笄礼前两天正好是腊八节，为此这几天皇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起来了，既要忙赵宁玉的及笄礼，又要忙宫里过腊八节的事务。

        皇后又害怕及笄礼当天赵宁玉笨手笨脚的打乱计划，就勒令她每天去坤宁宫花半天时间学学那天需要用到的规矩和礼仪，顺便将那天的流程也一并走几次。

        对此，赵宁玉感到很疲惫，每天上午，她都要去坤宁宫学礼仪，这仿佛让她又回到了以前早八上课的时候，不过这两天倒让她又找到一个打发时间的娱乐小活动，那就是喂鱼。

        虽然赵宁玉在现世的时候就喂过一次小金鱼，还把小金鱼喂死了；但是，这次她重拾回了信心，因为喂的是御花园那个大池子里面的大金鱼。

        这还是赵宁玉那天逛御花园打发时间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她路过之前遇到宋尘的那个戏台亭阁时，看到那片大湖还没有结冰，就一时好奇跑到栏杆处往水底下看，结果竟然来了一大群金鱼聚集着张嘴向她讨食。

        赵宁玉看着那些大金鱼们，瞬间就想拿东西去喂喂，于是就天天从坤宁宫回来的时候，路过御花园就进去喂喂那群金鱼。

        知瑶看到赵宁玉的行为简直都懒得开口阻止了，只是在一旁叮嘱赵宁玉少喂点，这湖里面的金鱼都是有宫人专门负责喂养的，别看这些金鱼都是一些大金鱼，但若是赵宁玉一个手抖喂多了，也有可能会把其中几条给撑死。

        赵宁玉点点头，手上抓着鱼食，一点点撒下去，看着这群金鱼一拥而上，吃的水浪翻滚不停，她感觉非常治愈，那些因为学礼仪规矩而产生的疲惫都减轻了不少。

        就是有些冷，赵宁玉站在栏杆边，偶尔被一阵风吹过，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知瑶看到她冻的手都发红了，心中心疼不已，开口道：“殿下，咱们回去了吧，这天气多冷啊！这样，明天奴婢吩咐人在那个观戏亭里面放个烤火炉，您去那里面喂鱼吧。”

        赵宁玉转头看向一旁的观戏亭，一楼是四面漏风的栏杆，只有二楼稍微好点，有窗户。

        她点点头，语气轻快的说道：“那你别忘记了，明天记得在观戏亭二楼摆一个烤火炉。”

        “嗯嗯，奴婢不会忘记，走吧，回长佑宫，吹多了风，您别又身子不适。”知瑶搀扶着赵宁玉往长佑宫走去。

        回了长佑宫，知瑶就将放烤火炉一事吩咐了下去，选了两个力气大的宦官，每天在赵宁玉去之前将烤火炉点上；等赵宁玉喂完鱼后，又将烤火炉抬回来，冬日天干，那亭子又是木制的，不处理好火炉，她怕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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