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梦魇

　　“现在，你们都将臣服于伟大的哈雷森领主！”

　　亚尔兰身披深灰色的大法师法袍，慵懒地手持着一柄附有全部超魔效果的权杖，他的身下是一条温顺的老年银龙，他的头顶悬浮着各色艾恩石，他的全身闪耀着各色魔法灵光。

　　他终于成功成为了一名“过去的冒险者”——一名传奇法师！一名伟大的领主！他的崇拜者慕名而来，他的敌人闻风丧胆，他就是伟大的亚尔兰·哈雷森！

　　但是端坐在龙背上的亚尔兰眉头一皱，面前苍蓝色天穹被毫不讲理地撕开，露出背后繁星闪耀、悬挂有一轮绯红之月的星空。

　　银龙咆哮，法术在空中绽放，但他的一切努力却只是无用挣扎，无可阻挡的力量覆盖在了他的身上，权杖碎裂成晶莹碎屑消散，法袍扭曲成肮脏的冒险者外袍，银龙在哀鸣中化为虚影，艾恩石颤抖着、在细碎的爆炸声中化为灰烬。

　　他瞳孔紧缩，注视着一件又一件魔法物品如同受到法师裂解术一般化为乌有。

　　“不……不要。”

　　他发出梦呓一般的声音，绝望感攥住了他的心脏，即使脑海中似乎有着数十个传奇法术，他却对面前的情况束手无策。

　　“你在发什么疯？”熟悉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

　　亚尔兰晃了晃脑袋，努力地试图驱逐脑中的昏厥感，但一种莫名的扭曲充斥着他的脑海。他定了定神，努力丢去脑海中的扭曲不适，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面前的少年身上。

　　少年的声音清脆响亮，身着一身亮银色，保证任何敌人都能从人群中第一眼看到他的金属全身盔甲，这也正好符合了他想做一名单纯肉盾的朴实愿望。但是全身盔甲本该有头盔的地方，亚尔兰只能看见一个劣质的、黑色的麻布袋子，被抠出了几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洞。

　　“是你啊……伊凡。”亚尔兰叹了口气，“没什么，大概只是个无聊的梦。”

　　眼前的少年就是队伍中的肉盾兼职半个治疗者的圣武士，一个初出茅庐却有着家庭作为强大后盾，定做的起一套全身盔甲的家伙。伊凡·洛伊德尔，一个努力想追上自己姐姐的脚步却只能清楚认识到人与人终究不一样，但努力的样子也让人说不出可怜两个字的家伙。头上的黑色头套是因为不想借助家族的力量，从一开始冒险就带来的习惯。曾经，也被敬畏地称作黑头套魔人——不过在闯出名声后变成了黑罩圣武士。

　　“噗嗤”一声意料之中的冷笑，一个鬼鬼祟祟缩在圣武士背后阴影中的家伙用阴暗的声音说着“他能做什么梦，想念那些以前的温暖生活，后悔和几个菜鸟一起出来冒险风餐露宿吗？”

　　亚尔兰皱了皱眉。

　　这个人是小队中的游荡者罗德，虽然他确实平时很毒舌，但关键时刻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去探索陷阱（或是消耗陷阱），队伍中唯一一个享受过死者复生的就是他，是一个非常靠谱的工具人（消耗品）。

　　只是他的话让亚尔兰有些疑惑。

　　“你应该知道那只是背景故事？我们要关注的只有完成任务，收集战利品，获得报酬。”他揉了揉越发鼓胀的太阳穴，晕眩的感觉越来越浓郁，而且周围充斥着一种清晰的扭曲感。

　　“呵。”罗德冷笑一声没有了言语，亚尔兰没有多理他，只是闭上眼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接下来的任务应该是……是什么来着？他越发担心自己的状况，自己的记忆没有告诉自己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这对他来说实在无法理解。

　　伴随着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声音突兀响起，浑厚的声音在亚尔兰身后响起：“任务是袭击一座教堂。”很怪异的，新出现的声音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接着亚尔兰脑中所想说出了这样的话。

　　亚尔兰认识这个声音。摩根，队伍中最为年长的战士，经验丰富的可靠冒险者。也许他的年龄快要到冒险者最后的巅峰期，但正是因为他的经验，让亚尔兰心甘情愿交出本属于自己的队长职位——一般来说，有施法者的队伍里，施法者才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只是摩根的话直接让亚尔兰身形微晃，他诧异地转过身，“什么？教堂？我们这个小队还能进攻一座教堂？”

　　处于对摩根的信任，在看到摩根默默点头后，亚尔兰没有说什么，只是直视他似乎有了些变化的，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深邃灰色眼眸，他从没感觉到摩根有这样的眼神，仿佛古老森林里乏人问津的湖泊。

　　“还有一件事。”他停顿了一会，缓缓说道，“这是一座善神的教堂。”

　　“你疯了？？”亚尔兰诧异地从地上站起，没有关注自己的动作将一旁的篝火扇得几乎熄灭。法袍沾起的尘土飘落，亚尔兰死死盯着摩根，同样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伊凡和罗德对视一眼，陷入了沉默，连眼眸都似乎暗淡了下去。

　　“那不是你想做的事情吗？”摩根用沉稳的语气问道，但语气中没有任何疑问，似乎就是给出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陈述。

　　“先不提伊凡作为一名守序善良的圣武士不可能同意我们接受这种偏离阵营的任务，”亚尔兰几乎要气笑了，“我们建立小队的最初就约定了只接受中立或善良阵营的任务，”

　　他毫不掩饰自己已经摆好的手势，随时试图释放法术，“玩笑不是这么开的，摩根，或者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变形怪？或者别的什么怪物？”

　　他快速后退，看着沉默下来的，应该熟悉却变得无比陌生的小队队友。扭曲感自心头蔓延，附近的一切似乎都虚幻了起来，他努力回忆自己准备的法术，却脸色苍白的发现自己脑海中没有一个准备好的法术模型。

　　怎么会这样？？难道过了十二点需要重新记忆法术，不对！

　　亚尔兰抬起头，凝视着漆黑的星空。在集中注意后尖锐的目光观察下，本是虚幻的环境似乎有了变化，他逐渐看见了一轮血红色的月亮。

　　“不对……这不对，我被幻境影响了？？”

　　他喃喃自语，而很快，并不是月亮，而是那些繁星逐渐泛起光芒。

　　绯红色？不，是黑暗，是繁星点缀的黑夜，那一轮绯月只是点缀、只是吸引目光的幌子。这片幻境的基石，是星空。

　　亚尔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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