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京都二

天到正午，洛清芷三人等了许久，一直都未等到洛清枫现身，洛清芷的耐心被耗尽，跟她摆谱，洛清枫是想瞎了心。
  “来人。”洛清芷唤道。
  小厮急忙进门：“让人去告诉洛清枫，他这个掌事要是做腻了，那就继续躲着我！”
  “这......”小厮有些为难。
  “还不去？”
  “是。”
  洛清芷带着火气：“你们在这坐着，我去见见我的好父亲。”
  两人相看一眼，并不阻止，洛清芷出门便往祠堂而去，路上遇到梁伯，见洛清芷似乎带着火气，忙上前：“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洛清芷：“没事，我爹呢？”
  “老爷现下正在您和夫人的院子里。”
  洛清芷微微点头，转头便往内院走去。
  洛家内院比不上沐家，但真要走，还是有些脚程的。洛清芷一路往那院子里而去，若不是洛哲岩话里有话，恐怕她不会再回到这里。
  她们曾住的院子在洛家内院的最里边，十分不起眼，。狭窄，拥挤，除了这些找不到别的词语来形容。
  洛清芷翻身之后，也想过让自己的母亲搬出去，但沐夫人习惯了住在这里，也就这么凑合住了下去。
  洛清芷站在院门前，长舒一口气，轻轻推开门。院子里，沐夫人种的花开的很好，繁花似锦，一如曾经。
  庞管家站在一旁看着洛哲岩修理花草，听见开门声，上前查看，见是洛清芷来，恭敬道：“二小姐。”
  洛清芷微微点头，他们是洛家的仆人，也是长辈，洛清芷从小就学着对年长者有礼，已成习惯。
  庞管家将空间留给他们父女，顺手关上院门，只在门外等候。
  洛哲岩修剪着枝条，顺手给花草浇水，如今的他，说不上来的平静，也许是经历了妻离子散，让他看明白了人心，也放下了执念。
  洛清芷站在他身后，没有开口，也没有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都太过熟悉，她不敢看，也怕自己会忍不住。
  “你找我？”洛清芷没有感情的询问，像是在问一个陌生人。他们，始终没有做亲人的缘分，每一次的见面都十分陌生。
  “来看看这些花，开的甚是不错。”洛哲岩没有回头，只是轻声招呼着，他对洛清芷的愧疚，使得他只能如此回答。
  “有话就说。你知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洛哲岩直起身子，长时间弯腰带来的疼痛让他不由得皱眉。洛清芷抬眼望向他，他老了，比在宫门时老了很多，原本乌黑的头发，如今已生出白发，无法掩藏。
  洛哲岩拿起地上的篮子，越过花丛，朝洛清芷走去。这个女儿，除了在宫门时，他从没好好看过，见她冷漠的望着自己，洛哲岩心里也不免泛起酸涩。他怨不得旁人，这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听说，你带着宫远徵回来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洛哲岩站在洛清芷面前，她不喜欢他离自己那么近，本能的后退：“我和宫门联手，要将无锋彻底铲除，此次回来，是要洛清枫兑现他曾经的承诺的。”
  “他答应了你什么？”
  洛清芷弯起勾起嘴角，带着嘲讽与不屑：“这个，您还是不知道的好。”
  洛清芷的话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尴尬的转身，看着眼前的朵朵鲜花：“你娘从前就爱种花，但没想到她能在这大大小小的种了这么多，也不知道她从前都是怎么侍弄的。你看，除了那棵栀子，其他的都开了，等再过两个月，那栀子也开了，这院子定是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我来不是听你叙旧的，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洛清芷的冷漠让洛哲岩不得不收起笑容，即使他再伪装，他也明白，打了就是打了，骂了就是骂了，说再多好听的话，也无法挽回他们之间的亲情。
  “回来了，就多住几天吧。府里太冷清了，多几个人，还热闹些。我让庞崇吩咐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清蒸鲈鱼，等清枫回来，吃了饭，再商议你们的事，也不迟。”
  洛哲岩提着竹篮往外走，洛清芷听着他的话，沉默片刻，在他身后冷声道：“爱吃鲈鱼的是洛清柠，不是我。”
  洛哲岩脚步一顿，洛清芷来到他面前：“鱼有刺，我不会挑，所以，几乎不吃。爹，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会吗？”
  洛清芷的话像一把刀子生生割下洛哲岩的肉，他无以辩驳，只是低头沉默。
  “我想你应该能懂。”洛清芷欲走，忽地转身：“洛清柠还关在影卫总舵里，你要是想她，我可以让人带她来见见你。”
  “她犯了错，理应受罚。”
  “她可是你的宝贝女儿，你就不心疼？”
  “你想说什么？”
  “以后这院子你还是别来了，我娘，应该也不想你碰她的东西。”洛清芷扔下一句话，抬脚就走。
  洛哲岩看着她离开，长叹一声，抬头看着那刺眼的阳光，不由得闭上眼睛，咽下自己的无奈。
  洛清芷带着怒气回到正厅，此时洛清枫也回到洛家，刚放下手里的佩剑，就见洛清芷怒气冲冲的进门。

  完颜璟和宫远徵见她那个样子，知道她肯定是与自己的父亲起了冲突，即使不是这样，两人也一定是不欢而散。
  洛清枫见她，倒也没多说，转身坐到主位上，开口询问道：“找我什么事？”
  洛清芷一肚子气无处撒，听他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少装蒜，我的目的，你心知肚明。”
  洛清枫：“洛家的事，我想你应该都知道了。此次重创，让洛家元气大伤，我帮不了你。”
  洛清芷冷笑一声，走上前：“洛家，我比你清楚。想毁约，你尽可以试试。”
  “你要真想洛家覆灭，我也说不得什么。”
  “那你是想坐山观虎斗了？”
  “你要做的事，风险太大，我总不能赌上全家的性命，陪你玩吧。”
  “耍我？”
  “我可没说。”
  洛清芷本就带着火气，洛清枫还一再刺激她，她的忍功再强也要看对方是谁，洛家的人，她一刻都忍不了。
  洛清芷阴狠的笑着，默默后退，完颜璟看出她的意图，却来不及阻止，只听：“清芷，住手。”话音随着飞叶镖擦过洛清枫的耳朵，击穿身后的古画，落在墙壁上。
  宫远徵，洛清枫跟着一惊，宫远徵忙扯过她，半掩在她身前。洛清枫气愤着拍案而起：“洛清芷，你欺人太甚。”
  两人剑拔弩张，洛清芷想要动手，却被宫远徵半圈在怀里，按下怒火。完颜璟接着冷脸上前：“洛清枫，洛家掌事之位，你能坐上去，我就能让你摔下来，你明白这句话得分量。”
  “哼！危言耸听，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是否是危言耸听，你大可以试试，只是，别后悔！。”
  “那就来吧！”
  “清枫！”洛哲岩在几人身后吼道，他的出现也恰好平息了“战争。”几人都平下火气，洛哲岩一路走进，环视了一周：“你们的事，我不管，但要在洛家动手，我不答应，也丢不起这个人。
  现在，都回屋冷静冷静，什么时候能心平气和的说话，什么时候再出来。”
  洛清枫：“爹！”
  “清枫，你是洛家掌事，要学会三思而行，不要意气用事。
  更何况，清芷是你的妹妹，她的脾气，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做哥哥的要有容忍，不要坏了兄妹和气。”
  “坏了和气的人是她吧，敢拿飞镖伤我，谁给她的胆子。”
  洛清芷：“你再废话一句试试！”宫远徵用力拉着她，就怕一松手，她会上去一刀抹了洛清枫的脖子。
  “行了！等我死了你们再吵，都滚回去！”洛哲岩作为父亲的一声怒吼还是有些作用的。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拉偏架，两个人一起挨骂，反而瞬间偃旗息鼓，洛清芷气的转头就走，宫远徵和完颜璟也跟着离开。
  洛清枫气冲冲的站在原地不动，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谁给她惯出来的毛病！”
  洛哲岩瞪了他一眼：“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回去！”
  洛清枫也不敢顶嘴，不服气拿起剑，踹了一脚厅中的椅子撒气，继而离开。
  砰的推开门，洛清芷生气的拿起茶壶，倒了半天竟没有一滴水，这犹如火上浇油，一只茶盏嗖的一声飞了出去，摔的稀碎。
  完颜璟：“每次遇上他们，你的脑子就好像被狗吃了。洛清枫三两句话就能激怒你，你还好意思在这发脾气。”
  洛清芷不服气：“是他欺人太甚。”
  “那你就欺负回去，在这摔东西算什么本事。”
  “你什么意思？”
  “好好想想你来洛家的初衷，再让我看见你这副无能的样子，别怪我让你回炉重造。”
  洛清芷人在气头上，顺手一只茶盏朝着完颜璟飞了过去，他侧头一躲，接着上前，只是两招，就将洛清芷的穴道点住，人被他按在椅子上坐下。
  “真是长本事了，敢跟我动手。”
  宫远徵懵在原地，他本来看两人心气不顺的要吵起，刚想劝架，洛清芷就把茶盏撇到了完颜璟脸上，接着人就被制服，事情发生的太快，他都来不及反应。
  宫远徵见她受气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她也是一时生气，何必跟她计较呢。”
  “学不会冷静只会坏事。”
  “她只是对洛家人这样而已，你......”
  完颜璟回头：“你要是再替她求情，就陪她一起。”
  “我是打不过你，但不代表我就真的怕你！”
  “我不需要你怕我。”继而转头看着洛清芷：“发脾气是最无能的表现，真的有本事，就让他们心不甘，却只能顺从，懂吗？”
  洛清芷没有反应，完颜璟也是被气懵了，宫远徵无语，一记白眼：“她点着呢，怎么回答你。”
  完颜璟回过神：“冷静了，就眨眨眼。”
  洛清芷思忖片刻，微微眨眼，完颜璟解开的她的穴道：“想明白了？”
  洛清芷不说话。
  完颜璟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开。宫远徵见洛清芷神色难看，走上前，蹲下身：“打疼了？”

  洛清芷：“没有。”
  “那是怎么了？”
  “他第一次这么骂我。”
  宫远徵站起身：“还是因为他。”洛清芷听他的话，看他那表情，解释道：“我是因为挨骂，不是因为别的。我们自从相识，他还是第一次跟我动手。我承认我刚刚是有些情绪化，但被他这么骂，今天还是第一回。”
  “那以前他教你的时候也没有骂过你？”
  “没有。”
  “那完颜璟的脾气确实不错。”
  “你这意思好像是他教我就一定会生气一样。”
  “你学不会，他难不成不生气？”
  “我可是很聪明的好吗？怎么会学不会的。”
  “是吗？”
  “当然。”
  “我记得完颜是会医术的吧？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不教你，那你怎么？”
  洛清芷闻声，一时心虚：“我那是不想学，我要杀人，又不是要救人，学它干什么。再说了，我要是想学，肯定会学的很好，说不定比你还厉害。”
  “是嘛，那我可得去找完颜璟，让他抽空好好教教你，看你能有多厉害。”
  “哼，我才不要，我宁愿多睡一会觉。”
  宫远徵见她开始打趣，笑着逗趣道：“不生气了？”
  洛清芷嘴硬要面子：“本来就没生气。”
  宫远徵看她嘴硬的样子，无奈微笑。
  两人在屋里玩笑一会，天已正午，梁管事来请两人去宴客厅用饭。洛清芷本不想去，奈何宫远徵抢先一步替她答应下来。宫远徵知道，要是由着洛清芷的性子来，洛家，不用到明天就能吵翻了天。
  他也不是怕事，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跟饭过不去。
  两人来到宴客厅，除洛哲岩以外，洛清枫和完颜璟已在厅中站定，两人见他们来也没说什么，完颜璟站在一旁沉默，洛清枫轻瞟了洛清芷一眼，洛清芷也同样如此，两人就跟乌眼鸡一样，谁也不待见谁。
  气氛尴尬，宫远徵碰了碰洛清芷的胳膊，示意她去和完颜璟说句话，洛清芷看懂装不懂。她也不是不想破冰，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宫远徵见她不动，不动声色的换到一旁，趁她不防，一把将人推到完颜璟身旁，洛清芷被推了个趔趄，完颜璟下意识的伸手扶她，洛清芷微微皱眉看了宫远徵一眼，回头尴尬的低声：“那个，多吃点。”
  完颜璟不着痕迹的微微勾唇，没有回答。
  洛哲岩此时走了进来，见大家都还在站着，只说道：“不用拘束，都是自家人，坐吧。”
  洛哲岩坐在主位，大家见他坐定，才依次落座，完颜璟和宫远徵一左一右将洛清芷夹在中间，除了某些原因，最主要的是他们俩怕一会她控制不住自己，勺子，筷子，碗，满天乱飞。
  侍女站在一旁，见洛清芷拿起筷子，忙上前布菜：“小姐。”
  洛清芷手微微一顿：“不用，我自己来。”
  洛清芷见面前的莲子百合炒芦蒿不错，想着这季节能吃到这些也是个新鲜，拿起筷子夹了颗莲子。只是刚嚼了两口，洛清芷便皱起眉头，她属实没有想到这莲子竟没有去芯。
  宫远徵见她难以下咽的样子轻声询问：“怎么了？”
  洛清芷摇了摇头，抬头询问：“莲子为何没有去芯？”
  下人为难的不知如何回答，此时却听洛清枫淡淡的说道：“莲子带芯更容易去火。”
  洛清芷不满：“你什么意思？”
  “我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做的，给你败败火，可别说做哥哥的没想着你。”洛清枫得逞一笑。
  洛清芷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放下筷子，还没说话，就听洛哲岩严肃的出声制止：“食不言，寝不语，吃饭！”
  洛清芷也不好当着下人的面给他们脸色看，但要她忍气吞声，她又做不到：“我吃饱了，你们慢用。”说完转头就走，洛哲岩低声叫住她：“坐下！擅自离席，成何体统。”
  洛清芷无语的转头，刚要开口，完颜璟放下筷子，将她拉下：“莲子味苦，谁吩咐的，谁吃。”接着吩咐侍女：“把那道虾肉豆腐羹盛些来吧。”
  侍女忙盛了端来，宫远徵夹了些鸭肉给她，洛清芷看在两人的面上，拿起筷子低头吃饭。
  本来以为这顿饭会这么吃下去，可偏偏就有下人把那清蒸鲈鱼端了上来，洛清芷抬眼忍着没有发作，让侍女夹了块糖饼给自己。
  洛清枫也是个挑事的祖宗，非要往洛清芷的伤口上撒盐：“这鲈鱼是清柠最喜欢的，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清芷，看在洛家的面子上，找个日子把清柠放出来吧，都是一家人，何必把事做绝呢。”
  洛清芷忍着脾气，低头吃饼，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洛哲岩：“你今日话有些多了，把嘴闭上，好好吃你的饭。”
  “爹，我这也是为了洛家好，您不是也想清柠了嘛。”
  洛哲岩放下碗筷，瞪了他一眼：“看来是今日菜色不好，堵不上你们嘴。庞崇。”
  “老爷。”
  “让厨房做些糍糕来。”
  “是。”
  洛哲岩吩咐完，再次拿起碗筷，大家默不作声，他的用意，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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