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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天光之前


翌日天光大亮,洛清芷无心睡眠,早早起床,心烦的打开窗户,昨日半夜下了雨,此时空气中带着一丝雾气夹杂着树木,泥土的气味,让她生出一丝兴奋。

待她收拾好下楼,只见宫尚角已坐在厅中喝茶,洛清芷脚步一顿,上前打着招呼:“尚角哥哥早。”

宫尚角听声回望,微微弯起唇角:“早,起这么早?”

“睡不着,索性起来了。”

洛清芷坐到他对面,宫尚角拿起茶盏倒给她一杯茶,洛清芷轻遮茶盏:“不用了,我早上不喝茶。”

洛清芷的拒绝让宫尚角的手一顿,讪讪的收回手,放下茶壶,“我早上用了粟米粥,还不错,你也用一些?”

“好。”

“掌柜的,来一碗粟米粥。”

“好,您稍等。”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话,甚至有些尴尬。从前他总能听到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可不知道从何时起,她的话变少了,开始宫尚角以为她是年纪见长,加上母亲的事让她变得稳重甚至寡言少语,可这次见面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她对自己有了疏离,生分。

“近来可好?”宫尚角低声打破沉默。

洛清芷一时晃神,听他说话,回过神来:“嗯。”

洛清芷简单回答,宫尚角无奈一笑:“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洛清芷认真思考着,“等王城的事结束之后,我们便要对无锋发起最后的一击,各门派都会到齐...”

“这些事我知道。”宫尚角轻声打断她,洛清芷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宫尚角说道:“你和远徵...”

洛清芷明白他的意思:“我们很好。”

“那就好。”

宫尚角微微放心,说起正事:“你的计划,执刃和我都已知晓,宫门商议的结果是,执刃和雪长老驻守宫门,其他人都将参与此次行动,不成功,便成仁。”

“所有人?”

“没错,除了驻守宫门的守卫外的所有人。”

洛清芷微微怔愣后一笑:“不成功,便成仁。怎么,宫门血脉传承不要了?”

宫尚角听她打趣,微愣后笑道:“要!所以我们要努力活着回来。”

洛清芷点了点头,拿起手边的热粥,抬头见宫远徵已经下楼,两人离着老远相视一笑,直到宫远徵走近:“早啊,哥。”

伙计端来粥,宫远徵吃了两口,宫尚角问道:“昨晚去哪了?”

宫尚角一句差点呛得宫远徵没缓过劲,本来没做亏心事,但宫尚角一问,他还真有点说不出口。宫远徵求救的偷瞄了瞄洛清芷,洛清芷拍着他后背的手一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只说道:“去花满楼了。”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宫尚角瞪着宫远徵,宫远徵难以置信的望着洛清芷,就连远处的掌柜和伙计也跟着看起热闹。宫尚角那眼神吓得宫远徵急忙解释:“不是我要去的,他们也去了。”

宫尚角:“他们?”

宫远徵:“阿芷和严齐也去了。”

宫尚角看向洛清芷:“你带着他逛青楼?”要说严齐偷偷带着宫远徵去,宫尚角尚且能理解,这洛清芷也掺和其中,他属实是想不明白。

洛清芷正大光明的回答:“嗯,青楼而已,又不是什么虎狼窝,去一趟怕什么的。”

宫尚角摸不透她得到想法,探究的望着她,洛清芷被宫尚角的目光盯得发毛,两人目光交接,洛清芷倏尔明白过来:“尚角哥哥你在想什么,我们只是去了花满楼,见了一个人,喝了一壶茶,其他什么都没做。”

宫尚角听此才微微放下心,拿起茶盏,低声询问:“见了谁?”

“这个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洛清芷搪塞道。

宫尚角见她有意相瞒,也不为难她:“既然不能说,我也不再问了,切记,不要闹出事来,这是王城,不是京都,也不是旧尘山谷,就算严齐能收拾烂摊子,也免不得要费一番功夫。”

宫尚角的好言相劝,洛清芷却并不买账,她如今越发听不得这些话,人人都在嘱咐她,好像自己是什么惹事祖宗一样,让人心里不舒服。洛清芷看着两人望着自己,性子上来,板着脸起身就走,全然不顾在座两人的脸面。

“哥!”宫远徵不用问都知道,这祖宗又生气了,他可有的哄了,霎时间不由得说道。

“看好她。”

“她心里有数。”

“那也不能万事由着她的性子来。”

“知道了。”

玄影天不亮便出了门,此时才匆匆赶回来,十分急切,见宫尚角和宫远徵坐在厅中,忙停住脚步:“角公子,徵公子。”

两人微微点头,玄影忙上去敲着洛清芷的门:“主人。”

洛清芷一脸不开心的打开门,玄影见她便递上密信,不过两三行,却让洛清芷多云转晴,忙不迭的小跑下楼,玄影紧随其后,宫远徵见她匆匆忙忙,不解道:“去哪?”

“要你管!”她不高兴,一视同仁,宫远徵因着宫尚角被连坐,没得到好脸色,一脸无奈,转眼间却见自己的哥哥低头偷笑。

“哥!”宫远徵嗔怪道。

“她应该去找严齐了。”

宫远徵微叹一声,拿起茶盏。

果不其然,洛清芷却是如宫尚角所说,出了客栈便翻身上马,急往严府而来,黑色厚重的桐油门前两人落下马背,看门小厮上前牵走马匹,另一人急忙开门:“芷小姐。”

洛清芷急忙进门,一路来至正厅,见过严齐的父母后,便往后院寻他,严齐的父母本想命下人前去禀报,却被她拦下,她想着两人自小的情分,也用不着这些虚礼,见她如此,严齐的父母也不好多说,只能由着她自行前往后院。

宽敞明亮的后院,装点简单,多是练功用的武器,装备,纪夫人摆了几盆花草点缀,以显的不那么单调。

洛清芷刚进门,就见严齐身边的小厮乐川在院中急切的张望,回头见洛清芷进门,似是拦住她往里走的迎接上去:“芷小姐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

“我有事找严齐,他在吗?”

“公子,公子还没起床,您要不先去正厅等等?等公子起来了,便过去。”

洛清芷抬头看了看抬眼,这个时辰,若严齐是个好吃懒做之人,乐川的话她还有可能相信,可偏偏他不是。他们几人都是嘴上懒散,可实际上都是勤勉自律的人,洛清芷脸色一正,“乐川,说谎也是要过过脑子的,你家公子人呢?”

“公子,公子在屋里。”

洛清芷闻言,绕开他便往里走,乐川小跑着追在身后,亦步亦趋的求道:“好小姐,我求求你了,别进去。公子说了,谁都不能靠近。”

洛清芷不听,乐川紧跑两步跪在洛清芷面前:“小姐,您就听我一句吧。”

乐川此举,让洛清芷一惊,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显然是有事瞒着她:“到底怎么回事!”

“郎中正在里面为公子医治,他说了,这期间谁都不能靠近,就是老爷和夫人也不行。好小姐,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别过去,等郎中医治结束,公子自会去找您的。”

乐川的慌张反常,严齐的命令,让洛清芷生出不好想法,“严齐的伤还很严重是不是?”

“这......”乐川欲言又止。

“是因为我娘?”

乐川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说实话!”

“小姐,您就放过我吧,这事公子早已严令我们不许向您透露半个字,就是老爷和夫人也不能说,您就别为难我了。”

“你要是不说,我就自己进去看。”

“小姐!”

“让开!”

洛清芷见他不肯让开,抬脚绕开他便往里走,乐川吓得也顾不得许多,忙抱住她得腿,洛清芷踢了她一脚,他依旧不肯松手,洛清芷有些恼火,“狗奴才,谁给你的胆子敢来拉扯我。”

“小姐,您今日除非杀了我,否则我绝可能让您进去。”

“我不过是去看他一眼,又不是什么要紧事,竟值得你这样。”

“小姐觉得不打紧,但公子不这么想。我自小跟着公子,他不让进,那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任何一个人靠近。”

“滚!”

乐川被踢了两脚,却依旧死死抱着她不撒手,玄影见状上前帮忙:“主人,算了,别再为难乐川了,今日就是踢死了他,也不过是进去看一眼。闹得久了,反倒打扰了郎中医治,倒不如等医治结束了,再问也不迟。”

洛清芷一时心切,对着身边人她做不到冷静,急躁便成了她最大的缺点,玄影好声劝解,又怕自己劝不住,下意识抓着她的胳膊,洛清芷心中急切,总想进去,但看着这两人又不得强忍住情绪,不与他们为难,试图镇静下来。

日头由东而起,洛清芷他们已等了一刻钟,迟迟不见郎中出来,有些心急。又见乐川总偷瞄自己忍不住开口问道:“乐川,你总看我做什么?”

乐川忙低下头:“没,没什么。”

“你家公子之前医治也这么久吗?”

乐川见她问,急忙回答:“没有,之前都是很快就结束了,唯独今日确实久了些。”

“不行,我还是要进去看看。”

“小姐!”

“主人!”

两人忙出声,洛清芷无奈停下:“喊什么!”

“主人,再等等吧,有郎中在,应该不会有事。”

洛清芷原本兴冲冲的来找他,可此时早已把来意忘在脑后,只担心这人到底要不要紧。心烦难耐,洛清芷在院中踱步,不时望向那道门,等来等去,可算等到那扇门打开。

洛清芷忙冲进去,郎中刚刚抬手行礼,便听她出声:“不用了。”说着便往里走,郎中忙展臂:“小姐且在等等,等公子把衣服穿上再进不迟。”

“不迟不迟,怎么都是这句,他什么样子我没见过,用不着这些。”

洛清芷要进门,郎中始终不肯让步:“小姐,非礼勿视。”

洛清芷忍着自己的脾气,咬牙切齿的未喘着气,严齐忙在屋里说道:“让她进来吧。”

郎中听到吩咐,这才放下手,放洛清芷进去。

严齐在坐在榻上,手上还在系着里衣,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水,听到洛清芷的脚步声,调侃着:“你多大的人,还这么沉不住气,该学着稳重些才是。”

“稳重你个死人头。”洛清芷开口回道,脚下慌乱的进门。

“开口便是粗话,外头还有人在呢,也不怕他们笑话。”

“我管他们呢!你怎么样,乐川说今日医治比之前还要久,不是又严重了吧?”

“我没事,郎中说了,过了今日,往后便好的快了,所以便久了些。如此一来,我必能赶得上去八方客栈。”

“先别说那些,养伤要紧。”

“放心,真没事,信我!倒是你,今日怎么这么早来?”

洛清芷听严齐说没事,刚放下的心,却在低眸的瞬间再次揪了起来。严齐脸上云淡风轻,可手却在不住的颤抖,他微微握拳,试图控制,可她还是能看出他的痛苦,头上一直未散的汗珠,不断诉说着他刚才所经历的痛苦。

“说话。”严齐轻笑着催促,试图遮掩,甚至不自觉的将双手合起。

洛清芷正色抬头,愧疚的说道:“对不起。”

在王城前她看见他一如曾经的站在那,以为他们可以心照不宣的将此事不再提起,她承了他的好意,就当这事没有发生,可事实却将她的遮羞布狠狠撕开,她依旧欠他的。

“胡说什么,什么对不起。”

“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们,就是下地狱,我也会拉着他们一起。”

“呸呸呸,大早上说这些,可不吉利。”严齐安慰着她:“我就怕你放在心上,不想告诉你,可惜还是让你看见了。”

“还好意思说!”

“你看我现在能吃能喝的,往后也只会越来越好,你就别苦着脸了,大早上的多丧气啊。”严齐这话惹得洛清芷下意识给了他一巴掌,刚好打在他胳膊上,严齐吃痛的忍不住出声:“嘶~”

洛清芷才反应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没事吧。”

“有事啊,还不给我揉揉。”严齐故意逗她,洛清芷看他那样,忍不住一笑:“疼死你算了。”

“你是真狠心。”

“你是真讨厌。”

两人逗着嘴,对视间,相视一笑,严齐碰了碰她:“还没说你急着来什么事呢。”

洛清芷这才想起来自己一早前来的原因,从身上拿出密信给他:“璟回来了。”

严齐看了两眼:“我说你怎么来这么早,原来是因为这个。”

“怎么,你不想见他?”

“想啊,但没你这么想。”洛清芷转头没有理他,严齐八卦的凑过去问道:“我一直想问你件事。”

“能不问就别问。”

“但我忍不住呀。”

“那你就说。”

“假如,我是说加入,如果没有徵公子,你和璟?”

洛清芷无语的抬头:“绝无可能。你脑子进水了吧,别人不知道,你不了解吗?”

“我这不是好奇嘛。”

“好奇害死猫。”

“少来,你老实说,你就真没动过心,他那样一个人,我要是个女子,我也会想嫁给他的,况且他又对你这么好,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情意,你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

“那你...”

”知道就一定要有回应吗?我说过,我希望他做自己,而不是只守着我。感情不能强求,我把他当亲人,会想念,会担心,有人伤害他也可以豁出命去,但这只是对哥哥的挂念,而不是对宫远徵那种会想用生命去爱。”

一番言辞说的严齐目瞪口呆,一时哑口无言,只剩苦笑:“这话要是被他听见,也不知道他得多难过。”

门内的人在叹息,此时门外听的人却十分开心,甚至有些得意。不在自己面前,她袒露得内心让他欣喜不已,他极力想要验证,想要确认的心在此刻灰飞烟灭,那晚他问她有没有爱过自己,她没有开口,那时虽有一吻,但他总觉得她心里有一道沟壑是自己填不满的,他无比遗憾。而此时,他又仿佛释怀了,遗憾常有,但好在爱常在。

“今晚的事,你想好了吗?”严齐问道。

“这有什么好想的,走一趟就是,我不信那个陆思衡能翻出风浪来。”

严齐:“防人之心不可无。”

洛清芷:“城外那个地下赌坊,我已经让玄影去看了,大门紧闭,一看就是一个一个见不得人地方,应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就怕别有洞天。”

“你怎么回事。”洛清芷说一句,严齐跟一句,句句不落。

“行行行,我不说了,不过,那个陆思衡说让你带着你手里的东西去,他说的是什么?”

洛清芷沉默片刻,“璟给我的,我想应该是可以让陆家在官场上消失的东西。”

“你没看?”

“他不让我看,只让我这么说,还说要是陆思衡想要,便给他,但要交换才行。”

严齐忽地明白完颜璟的心思,无奈一笑,“他不让你看,你就不看,还挺听话。”

“这种时候,该听还是要听的,他总不会害我。”

两人说笑间,宫远徵悄声离开,说着完颜璟,严齐不经意间想起一个人,眼神微微落寞,“你...”

“嗯?”

严齐还是没有那么大的勇气,话锋一转,只问道:“仙人愁,袁先生可还满意?”

洛清芷一时有些糊涂,可虽不解,她还是回答道:“袁先生最喜欢的便是仙人愁,自然满意。”

“也是,仙人愁可是醉仙居最好的酒,那可是平阳郡的招牌。”

说起平阳郡,洛清芷似乎明白了他的欲言又止,心中挂念却不敢说,也许这就是他对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所谓的态度。平西王对洛清芷说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若是他们还有可能,洛清芷此时一定会劝他努力一番,可偏偏现在大局已定,说是什么都已是徒劳,那不如就这么过去,不再提起,伤口也许会自己愈合。

洛清芷站起身:“你养着吧,我走了。”

“去哪?”

“今日闲暇,我想去找袁先生,算一卦。”

“你不是不信这些,还总说什么人各有命,不问前程。”

“不信也不耽误我算呀,再说我许久未见袁先生了,我想听他讲故事。”

严齐点了点头:“行吧,早些回来,别耽误袁先生的生意。”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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