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生死一梦间

　　露娜把棒棒糖给小耗子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她现在穿的是一套家居服，而自己晕倒前明明只来得及套上一件睡袍，里面貌似是真空哎，现在……她摸了一下，内衣都挺齐全的。

　　“谁给我穿的衣服？”露娜问小耗子，他连忙澄清：“不是我，是救护车上的护士姐姐帮你穿的。”

　　“哦，我只记得自己当时好像快死了。”露娜费力回忆，眼睛里闪着迷惑，突然她想起来什么，摸摸脖子急道：“坏了坏了。”

　　“你在找这个吗？”小耗子从自己短袖衬衫领子里掏出块东西，正是那条挂着块金属铭牌的项链。“还给你。”

　　“先别急着还给我，你先戴着它吧。”露娜挥挥手，万一医生护士检查自己身体时发现这个东西，估计自己就倒霉催的没跑了。

　　她想了想，转身还想问小耗子点事情，结果发现这孩子躺在旁边的陪护床上睡着了。露娜觉得自己头还有点晕，虽然输液里应该加了什么“解毒”的药，但估计效果没那么快，所以她也躺下来很快跌入了梦乡。

　　梦里刚开始很黑，很甜，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后来梦逐渐逐渐逼真，她又回到了洗手间门口，倒下去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小耗子的脸，他的脸上面无表情，或者是很严肃？她没办法思考，所有的力气都用于呼吸了，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肺部和脑部疼得快要炸裂一样。

　　很多往事涌上心头，却只是纷乱的图像，在大雪里抛下自己的大人的背影；那个可怕的孤儿院的黑色铁窗外清冷的月亮；黑暗中那些此起彼伏的孩子们的哭泣声；那些打在自己身上和自己奋力挥出的拳头；那些苦苦的，吃下去肚子会疼的“药”；那个突然抽搐着倒在地上，口中吐出一片鲜血的半大男生；那张做梦都难以忘记的可怕的脸……

　　她像沉到了黑暗的沼底，被这些如怒涛一样的回忆裹挟而去，身体无处依托，逐渐麻木，她放弃了最后的挣扎，听不清也看不清了，心脏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像一阵阵难以察觉的蠕动，她的双眸固定住了，没法转动，小耗子的脸模糊却异常明亮，像从一个长长的管道的那头，从阳光充沛之地，看向这个卑微的，黑暗而渺小的她。

　　“呸，凭什么，凭什么你会在那么好的地方！”最后一丝厌恨袭来，露娜感觉自己战栗着，缩小着，即将离开那个背负了诸多伤痛，随着时间凝固而逐渐僵住的躯壳。

　　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笛声中透着伤感，悲悯，还有力量，笛声如同海浪又比海浪温暖，冲刷着她的身体，那笛声显得她的心无力又彷徨，她想偷偷就此溜走，躲避自己不配拥有的美好东西，却忍不住驻足细听。慢慢地，在笛声的抑扬顿挫之间，她心跳稳定了，呼吸又回来了，血液仿佛海水一样，有节奏的在血管里奔涌，身体重新开始疼痛，却比此前轻松了一些。他的脸重新变得清晰了，像是在瞬间长大了很多很多，那是她曾经真切见过的脸，是什么时候来着？她回想不起来，反而“哇”地一声，吐了。

　　露娜从梦中突然惊醒，不知是谁，把病房的灯关掉了，窗外，仲夏夜皎洁的月光洒进来，像是她梦里那道光，她伸出手去，想要触及那月光，又像是要触及梦中，那张出现在光中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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