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俗世远

忠贤王爷或许是总闲着的缘故，总爱思考些自己琢磨不透的事情。

        比如月亮为什么阴晴圆缺，太阳为什么想得开日日都是圆的，而遇到山鬼后，他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的手有时能变出火有时能变出花，山鬼趁机诓他，这就是仙缘。

        山鬼整日在冼辰身边无所事事，就开始给他讲故事。

        只是些寻常话本的故事，她读书不多，能想起的更少，而他没听过的几乎不存在，消遣时山鬼能讲的，只能是从前冼辰自己编来讲给她的。

        “你知道吗？从前啊，有一个长得极其俊秀的算命先生，长得就像你一样，他非常厉害，可以说是道破所有天机甚至可以随便篡改所有人的命运，但人无完人，他只能活到二十岁，但他可以转世，于是他把自己托付给一个女孩，像我一样。”山鬼指指自己，抿嘴喝了杯茶。

        “他既然可以改命，为什么不改自己的？”冼辰的问题很是独到，山鬼在内心咋舌，她哪里晓得？

        “这个女孩呢，永远不会长大，小小的身材肩负着寻找这位奇人的转世再送他离世的责任，像家常便饭一样。”山鬼看着冼辰的反应，拉长声道“有一天，她忍不住问那奇人，你总是经历生死，难道就不痛苦吗？奇人反问她，你看着我离世，会难过吗？”

        “我想应该是会的，只不过后来麻木了。”冼辰对这个原创故事很感兴趣。

        山鬼点点头:“这个女孩也是这样回答的，这时候奇人就开口了，他说，死本身很痛苦，但如果让我选择活着没有你，我宁愿选择死后被你唤醒。”

        “原来是个爱情故事，想必女孩是个身患绝症又或者不久于人世的可怜人，奇人为了留下她，把她的命写成了永远不会长大，也就不会变老，死掉。”

        山鬼忽略了对方是原作者这点，继续点点头:“不错，你的悟性很高。”

        “我只有一处不明白，奇人选择留下女孩，可曾问过女孩的想法？”冼辰问道:“若一意孤行，未免太过自私。”

        “不知道，这只是个故事而已。”后面仿佛还有些什么，只是山鬼天生就不是一个好的听众，后面的内容伴着她的鼾声，再无人知晓了。

        冼辰是在第二年新春的时候无意间了解到，山鬼是个女孩子。

        于是为睹山鬼的真实容颜，他二人约定，只要山鬼带他看过自己容貌，冼辰便心甘情愿的修仙。

        于是深夜亥时，万籁俱寂，两道影子一大一小，跑出了锁云洞。

        京城是一个经济较其他地区发达好多倍的地方，四个角角庙宇林立，他二人立在一座极大的女娲庙前望着守门人不知如何是好。

        偏喝了些酒，胆子都极大，山鬼变成蛇的样子托着冼辰进了小庙。

        庙里的女娲像看样子是新作，睡姿的女娲显得恬静而有气质，温柔而脱俗。

        “你是说这个吗？的确很像你。”冼辰摸摸女娲像下面的蛇身，评价道“你难道想说自己是上面的女娲？”

        “这就不是女娲，是误会。”醉酒后的山鬼完全忘了什么不该说，林林总总说了许多，包括互换身体，渡他成仙，假女娲那个意外。

        “你喝醉了。”冼辰的手摸着山鬼的脸，山鬼喝醉归喝醉，话唠后人还算清醒，不耽误正事的托着冼辰一路回了锁云洞，然后倒在冼辰的榻上，小童模样，不省人事。

        几日后，坊间都传，女娲娘娘在新年的第一天显灵了，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撞倒了好几棵百年老树，身在江南的某家没人敢娶的大小姐听闻后很是心疼那蛇。

        “你会弹琴吗？”坐在榻边，山鬼看着被自己折腾的感冒的冼辰惭愧得点头。

        “是不是，我教你的？”冼辰疑惑着拍拍头“对了，昨晚进了刺客，伤了府中许多人，像是还有公子死了。”

        声音似清泉拂过白石，语气是极平淡的。

        “我不知为何，你这世还要淡薄至此。”山鬼清声问道:“可是怕了多情，就会受伤。”

        冼辰不动，半晌点头:“我要听，你说的，我教你的曲子。”

        “就这样活成我眼里的那个人，你会后悔吗？”山鬼坐在他床边，看他微笑着摇头，然后重重的咳嗽。

        有大夫说，他的病，怕是再不会好了。

        又是一个寒冬，山鬼推着他的椅子，带他在屋外晒太阳。

        “我猜，你们说的仙缘是骗我，不然我怎么还未成仙，就要去了。”冼辰的声音有气无力。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在花名册上的上神的轮回是怎么安排的，但苍天一定会再给你机会的。”山鬼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身体，黑曜的蛟珠凡人是用不得的，她在熬，同时也是在耗，激怒了天宫，所以命盘公公改了冼辰这一世的命格，完全是要鱼死网破啊。

        “像那个故事一样，你还记得结尾吧。”冼辰笑道“其实是奇人太自私，想把自己的不老不死给女孩，老天惩罚他，所以他选择在下一页命格里写死自己，让女孩彻底解脱。”

        如果我可以选择，我选择你可以解脱。

        冼辰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这个严冬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的落在他们的眼角眉梢，发际多了些雪白，仿佛就此白头。

        山鬼利索的离开那具躯壳，带着自己全部的灵力，与冼辰完整的灵魂一起转世。

        因黑曜是阎王殿里那位坐上观的远方亲戚，故从胧辰和碧萧为他俩开通的小路里畅通无阻的带着山鬼躲到阎王殿。

        山鬼成功带着冼辰转世。

        就黑曜那个看惯人间剧情的老道黑龙安排，山鬼与冼辰一出生就在道派一家门派修仙，二人自襁褓中就被师父定了姻缘，而平日则以师兄妹相称。

        安稳的修行日子，与其他相比再好不过了。

        这一次没人知道他们的行踪，可以安心修行，山鬼怕自己带着之前的记忆会盖过天赋异禀的冼辰，所以在门派的学习里理所应当的翘课开小差。

        一起抓鱼一起掏鸟蛋一起欺负小师弟，山鬼就这样度过了几乎不理睬冼辰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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