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穿成绿茶（8）

从护士口中，元伊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有半个多月之久。

        这段时间里自己被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而在一周前，自己才刚从icu病房转到vip正常病房。

        而这间病房，正是自己上次穿越成simon时受伤住的，隔壁间躺着的是植物人的自己。

        护士检查完毕后，告知所有指标已趋于正常。

        她将元伊的氧气面罩换成了普通的氧气管，轻挂在元伊的鼻子处。

        护士刚要走，钟杰叫住了她：“你好，请问我”妈

        钟杰在最初填写家属关系时，就已写下“母子关系”四个字。

        之后，医生护士都是每天“你妈，你妈”的在钟杰耳边唤，钟杰也渐渐习惯了。

        上周，李艾云从icu出来后，他自己也开始称李艾云“我妈，我妈”了。

        他第一次改口时赵倩也在，他一开口就慌张闭了嘴。

        钟杰担心她会不开心，毕竟自己是赵倩一手辛苦拉扯大的，她李艾云只生了自己，却从未好好养育过自己。现在轻而易举地也叫她妈？那赵倩的含辛茹苦又该如何安放？

        但很快，钟杰就知道赵倩非但没有不开心，反而很欣慰，因为她觉得儿子终于愿意化解多年来最大的心结了。

        钟杰顿了顿继续：“请问李女士今天能吃东西了吗？”

        李艾云有半个多月没有吃东西，她应该很想吃吧。

        赵倩对钟杰突如其来的换称谓有些忍俊不禁，她看向病床上的人，展露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哦，钟先生是这样，你妈现在身体各方面机能还没有调整过来，今天你可以喂你妈先吃点流质食品，不过你要喂慢点，不然你妈可能会吐。先看你妈今天的进食状况，我们再决定你妈明天能不能吃些别的食物。”

        护士一连五个“你妈”如同机枪扫射，射得钟杰尬到耳根都红了。

        护士还补充一句：“钟先生，你为了你妈都将近半个月没好好休息了吧，中间还穿插去隔壁间陪老婆，你自己也得注意身体，我看你耳朵都好像累肿了。”

        耳朵累肿？？？

        这里的护士也太抢戏了吧。

        瞧把钟杰弄得更尴尬了。

        现在别说赵倩笑了，自己也有点想笑，但元伊更多的是感动，是心疼，是自责。

        他感动的是钟杰没日没夜的照顾亲妈，并且还会坚持陪植物人的自己；

        他心疼的是钟杰这些日子都累瘦了；

        而自责的是这一切似乎都是自己搞出来的。

        如果自己在发现匾有问题后第一时间提出来，悲剧就不会发生；

        而同样，当看到钟杰和别人拥抱时，自己第一时间该去弄清真相，而不是连原委都不知，魂不守舍地走到马路中央发‘离婚短信’作死自己

        护士走后，钟杰不自然地开口：“妈，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去买？”他看着赵倩，当然他其实也在问另一个人。

        钟杰也想乘机出去一会，缓和自己尴尬的情绪。他对李艾云的好，其实并不想让她知道。

        “哦，不用了，我刚刚点了外卖，你的，我的，你亲妈的我都订好。”赵倩早就坐在了元伊身边，揉着他手指的穴位，“小艾，赶快好起来，这两天就乖乖吃清淡的，等你出院了我给你做你喜欢的辣子鸡，麻辣香肠炒花菜，干锅香辣虾，四川水煮肉”

        氧气管插在鼻孔处本来就痒嗖嗖的，这下可好，菜名一报完，鼻子直接痒翻天。

        元伊开始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的打，把李艾云的身体都快弄散架了。

        “小艾，怎么了这是？”赵倩上前扶正他的氧气管。

        “没，咳咳咳”

        元伊好不容易止住喷嚏，但这是他半个多月来首次发声，一出口喉咙就干涩疼痛得要命，就开始止不住的干咳。

        现在别说氧气管掉出来了，手上的针管都要被震出来了。

        赵倩赶忙去倒水。

        钟杰上前扶正氧气管，然后将病床缓慢摇起，好让亲妈把气给捋顺了，也避免她一会喝水卡喉呛气管。

        赵倩将元伊身体轻抚调正后，递上水杯。

        钟杰将一根吸管插到水杯里。

        看似很随意，但元伊知道钟杰的贴心。

        以前和他恋爱时，钟杰这样的举动就多到数不胜数，元伊当时嘴上不说，但心里早就被暖到开花。

        此时，两人四目相对。钟杰先回避了，他转身很不自然，还故意拿起手机看起来有点忙的样子。

        元伊看着钟杰的背影，情不自禁就掉眼泪下来了，他清楚的知道这眼泪即代表李艾云的，也代表元伊自己的。

        赵倩这次安静地递纸巾给眼前人：“哦，对了，我要回一趟剧组。”

        “妈？您午餐还没有吃呢。您是剧组落下什么了？您别来回开了，我过几天也回剧组了，我到时帮您取回来，如果真的着急，我叫周文代您跑一趟。”

        原来，钟杰为了照顾李艾云，最先请了1周的假，但是亲妈病情不稳定，钟杰索性找经纪公司出面和剧组重新签订了这部戏的合约，在不影响公司利益的前提下，他自降片酬的1/2，请了4周的假。

        而他不在的4周里，其他演员的进度基本都调前了。现在，包括赵倩在内的一些配角的戏份都已杀青。

        “小杰，我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赵倩朝元伊也点点头，眼神里写满“你们娘俩好好聊”。

        元伊：“小倩，开车慢些。”

        他很感谢赵倩这样帮李艾云，但其实当单独面对钟杰时，自己无论是身份都会有些紧张。

        赵倩：“放心吧，小艾，自从你上次和我说过后，我就开慢了。”

        钟杰：“妈，我送送你。”

        赵倩：“不用，对了，你发个信息给元伊的主管护士，让她给我开个门，我想去看看元伊，和他聊聊天，然后我再走。”

        婆婆

        元伊再次被感动到哭。

        钟杰将一切看在眼里：“哦，好的妈妈。”

        赵倩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一对亲母子。

        亲妈已经停止了落泪。

        两个人，一个欲言又止，一个躲避眼神。

        之后却一不小心同时开了口。

        “钟”

        “李”

        “你先”

        “还是你先”

        “那我先说吧”

        “咚咚咚”

        伴随着敲门声，“您好，外卖。”

        “那我先去开门。”

        “好。”

        拿了外卖后。

        “我妈还在隔壁，我去叫她先过来一起吃饭。”说着钟杰就出了房门。

        没多久，他就独自回来了。

        “赵倩不吃吗？”

        “我妈说都是给我点的，她来的时候其实就吃过一点，现在不是很饿。”

        “赵倩对你真好。”

        “嗯，我妈从小就疼我。”钟杰讲完这句话后就立刻背过了身，因为他此刻心脏有种被刀绞的感觉。

        -

        他想到了小时候，赵倩对他视如己出般的好，但是自己其实都无法忘记李艾云。那个生了自己，也养了自己7年的女人。

        钟杰最早不叫钟杰，而是跟着李艾云的姓，叫李云杰。后来自己被赵倩收养后，才跟了养父的姓。

        养父钟民权觉得一个男孩子名字里有个“云”字特别娘炮，于是将“云”弃掉，单名一个“杰”。

        说回钟杰7岁那年生日，那天生日钟杰开心坏了，因为李艾云送了自己一只小猫咪，除此之外，她还破天荒地抱着自己亲了好久，还在自己的耳边说：“妈妈，永远爱你。”之类的话。

        那是第一次，李艾云说她爱自己，钟杰感动地抱紧了她，他记得自己唯唯诺诺地也在李艾云的脸上亲了一口，那大概是自己第一次亲妈妈吧，当时根本没想到也会是最后一次。

        那时，钟杰只觉得妈妈的脸好香好软，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妈妈也是自己长大后最想保护的人。

        “妈妈，我今天想带这只小猫给我最要好的朋友看。”钟杰也是第一次向妈妈提出“并不合理”的请求。

        “想带就带，今天你生日，妈妈依你。”李艾云温柔地抚摸着儿子的小脑袋。

        “太好了。”钟杰高兴地跳了起来。

        这样一个欢呼雀跃的样子，从那天后再无在钟杰身上发生过。

        钟杰那天除了心情好，人也似乎变得自信了些，那都是源于妈妈说她爱自己。

        不过在幼儿园出了一段小插曲。

        钟杰带小猫咪进幼儿园后，就被一群小朋友围堵，自己一不留神就把猫咪搞没了。

        钟杰着急坏了，心里最要好的那个朋友——元伊都还没有见到小猫呢，更何况这可是妈妈第一次送自己的生日礼物。

        怎么能丢了呢？

        最后，猫被元伊找到了。

        元伊将猫咪送还给钟杰时问道：“咪咪好可爱，它叫什么？”

        钟杰摇了摇头。

        元伊：“这么可爱没有名字吗？我送它一个吧，我的小名。”

        钟杰扑扇着眼睛看着元伊。

        “一元，一元钱的‘一元’，好吗？”

        “好！”钟杰头一次开口回应，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幼儿园和小朋友说话。

        这除了因为对方是元伊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是个好孩子了，还是因为妈妈的那句爱自己

        那天，元伊又邀请钟杰一起玩，钟杰终于从那个阴暗的小角落走了出来，他和元伊一起玩车车，玩拼图，玩乐高，真的很开心。

        那是第一次，竟也是最后一次。

        到了晚上放学时，钟杰似乎有好多话想和妈妈说，等来的却是赵阿姨。

        赵倩先前也经常来接钟杰，然后给钟杰各种做好吃的。

        钟杰最喜欢赵倩做的辣子鸡，那时因为钟杰还小，赵倩就用胡椒代替了辣椒，闻起来依旧香气扑鼻，吃起来简直脆爽可口。

        但无论赵倩对自己再好，李艾云对自己再不好，在钟杰心里妈妈从来就只有一个。

        赵倩拉着钟杰：“小杰，你说以后你都跟着阿姨好不？”

        钟杰看着赵倩猛烈地摇着脑袋。

        赵倩失落：“是阿姨对你不好吗？”

        钟杰还是摇头。

        赵倩知道钟杰不爱说话，而且胆子还特别小。她从不会勉强他。

        她蹲下身体，平行视线看着这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欲言又止，最后抱着钟杰，声音有些哽咽：“小杰，我们今天先去阿姨家住好吗？阿姨给你买了生日蛋糕，还有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辣子鸡。”

        “阿姨，妈妈今天晚点会来你家接我吗？”钟杰眨眨眼，懵懂地问着。

        赵倩眼眶红润了，她无法在这个时候向一个童真的孩子说出实情，说出他妈妈已经抛弃了他，将他给了自己。

        其实李艾云从钟杰出生以来就一直有不要儿子这个想法，至于为什么拖到钟杰7岁才给赵倩，原因有三个：

        第一，毕竟是亲骨肉，关键时候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割舍；

        第二，说到底，在李艾云眼里钟杰这个“拖油瓶”其实很乖也很好养活；

        而第三，上个月李艾云终于等到了自己的美国签证，这一次真的要和钟杰彻底道别了。

        李艾云和赵倩说自己不会再回来了

        她把儿子送给了赵倩，赵倩心疼李艾云孤身一人背井离乡，于是从钟民权那拿了一大笔钱给李艾云当生活费。

        而李艾云“卖儿子”一说就被钟民权挂在了嘴边。

        无论后来赵倩怎么挡老公的嘴，怎么又和钟杰做解释，都无济于事了。

        在钟杰心里，那份对李艾云的爱完全转换成了恨。

        久而久之，恨被埋在了内心最深处，只要不提及，一切看起来波澜无惊。

        -

        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元伊深知童年对一个人影响有多大。

        “我们俩边吃边聊，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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