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入宫

许棠玉昏昏沉沉一直睡到了下午。醒来后，露荷坐在床边陪她聊天，怕她又在心里留下阴影。

        许棠玉摇摇头，黄炆煜没打算伤人，又有陆大人及时赶到，她并没有太过害怕。但考虑到露荷也受了惊吓，她催促着露荷早点回去休息，这几日不必再操劳。

        许棠玉也在家中安安静静地呆了几天，直到七月二十二日，太史馆考试成绩公开。

        堂兄许成彦先让人送回了消息，得知入选，大伯和大伯母纷纷祝贺，许棠玉也是又惊又喜。

        等到父亲下朝回到家后，许棠玉第一时间想把消息分享给父亲，却见父亲面色严肃。

        许棠玉脸上的笑容慢慢缓下来:“爹，怎么了？”

        许世恒看着她，将她带到了书房。

        “爹，您找女儿有何事？”许棠玉不明所以，端正地坐好。

        许世恒站在书桌前，一开始背对着她，许久后才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笑容，眼中也有欣慰欣慰：“女儿年纪轻轻就考上了女官，比父亲强。”

        许棠玉见父亲笑了，心中那口气才呼出来。原来父亲在吓唬她，她害羞地低下头，笑道:“爹爹说笑了，我这个考试怎能与父亲的科考相比。”

        许世恒笑了笑，语气却渐渐严肃：“玉儿，我希望你入宫之后要端正自身，立德立才，父亲不需要你为许家挣得什么荣耀，最重要的是你个人的安全。”

        许棠玉坐直了身子，以为他是在说后宫争斗一事。她郑重地点头：“父亲放心，女儿一定小心谨慎。”

        许世恒却摇了摇头：“我是让你和陆大人保持距离。”

        许棠玉一怔，面上露出不解：“父亲这是何意？”

        许世恒沉默了片刻，长长叹了一声：“我很很欣赏陆修明的品行，他是个好官，是个好人，却不是个好丈夫。”

        许棠玉忙否认道：“父亲误会了。我与陆大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我考太史馆也并非因为他。”

        许世恒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我不管你之前有没有这份心思，以后也不许有。”

        上次绑架的事提醒了他，他不能让女儿再陷入到这种危险的境地里。

        许棠玉低下头:“父亲多虑了，人家陆大人本来就没有这个心思。”

        许世恒又道:“是啊，这些话，我也和陆大人说过了，他也说是我多虑了，他还说你入宫后，他会把这宫外的些事全部忘掉，只当从没发生过。”

        许棠玉一惊，猛地抬起头来，半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有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她苦笑了一声:“既然是爹多虑了，以后就不要再说这话了，我与陆大人只是因为巧合才有了这些误会。如今危险已经解除，自然不会再有交集。”

        许世恒看着她的苦涩的笑容，知道她只是嘴硬，他叹了一声：“别怪父亲，我也是怕你步了你母亲的后尘。”

        许棠玉怔怔地抬起头，想起了母亲。在外人眼中，父亲是刚正不阿的父母官，可背地里，那些被父亲送进牢里的人根本不会善罢甘休。

        尤其早年父亲在外地任职，他常常被那些“地头蛇”威胁、被恐吓，甚至连累家人。

        母亲不仅要操劳所有的家务，更时刻担心的他的安危。极度忧虑之下，年纪轻轻便离世了。

        就像现在的陆修明，他所面对的危险远比父亲强大的多。

        许世恒见女儿面色有了变化，语重心长道：“你小时候不是常说父亲不陪你吗？你也常责怪过父亲不体谅你母亲。你现在为什么要做跟你母亲一样的事呢？”

        许世恒到了这个年纪才明白，在官场之中光是独善其身已经很难了，更何况陆修明那样心怀抱负之人。

        许世恒很清楚，陆修明至今仍孑然一身，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所以她更不希望女儿深涉险境。

        许棠玉没有说话，良久，她点点头。

        许世恒宽慰的笑了：“玉儿，爹不是让你躲着他。陆大人才华横溢，你跟着他会学到很多东西，但爹希望你们永远只是同僚的关系。你明白吗？”

        许棠玉沉默了一会，起身道：“女儿知道了。”

        许世恒点了点头。

        许棠玉回了房间，晚饭只吃了一点就睡下了。

        夜间下起了雨，风将窗户吹开，她起身关窗。窗户关上时，屋内彻底陷入了黑暗。

        她想起窗户旁的案桌上有一柄烛台，可灯芯已经被雨水打湿，不管许棠玉如何努力，蜡烛根本点不亮。

        黑夜中，许棠玉望着这根蜡烛，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蜡烛是点不燃的，她根本不需要苦恼，她要做的是放弃，然后自己摸黑回床上睡觉。

        就像陆修明本来就无意，她又何必为了不存在的事苦恼。

        许棠玉笑出了声音，摸黑回到了床上。

        次日清晨，露荷来唤她起床，许棠玉却早早地穿好了衣服。

        露荷有些奇怪，许棠玉笑道：“没什么，还有六天就要入宫了，以后每天都要早起，我先习惯习惯。”

        露荷听了，脸上露出不舍：“那我岂不是很久都见不到小姐了。”宫中的女官是不能像男子那样每天回家的。

        许棠玉搂着露荷的腰，亲昵道：“还有初一、十五两天休沐呀，我就可以回来看你了。”

        露荷揉揉她的肩膀:“好，奴婢在家中等您。”

        “嗯。”许棠玉点点头。

        七月二十七，有内侍监将官服送到了家中。

        七月二十八，许棠玉一大清早就穿好官服跟着许成彦一起入宫了。

        入宫后，许成彦先去了弘文馆，留她在一间屋子里等候。屋子里还有四个男子，是此次一同考进来的编修。

        许棠玉像他们行礼，四个人也赶紧回礼。

        没多久，一个内侍走了进来，说翰林院大学士郑岳和太史令陆修明都在早朝，让他们先去太史馆候着。

        他们五个人便跟着内侍监来到了太史馆的门前。

        门前站着一个人，一身粉衣，在清晨的微风中格外招摇。

        许棠玉一看见他就笑了，林子凉。

        内侍监看见林子凉，忙迎上去，开着玩笑道：“整个皇宫也只有您敢随意乱逛了。”

        林子凉昂着头：“那是，整个皇宫除了金銮殿我不去，还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

        牛吹过了，林子凉看向内侍监：“你先带其他四个人进去，我跟许少史有些话要说。”

        内侍监转头看了眼许棠玉，笑着带人走进了太史馆。

        许棠玉站在门前，学着堂兄教她的“官礼”，面向林子凉躬身行礼：“林画师找卑职有何事？”

        林子凉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不错，有模有样的嘛。”

        他笑道：“听说你今日入职，我便来看看。我平时在右边的画苑，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去找我，或者遣小太监喊我一声，我随叫随到。”

        许棠玉弯起眉眼道谢。

        林子凉又开了几句玩笑，便离开了。

        许棠玉站在太史馆门前，抬头望去，写着“太史馆”的匾额苍劲有力。听堂兄说，弘文馆的匾额和太史馆的匾额都是陆修明的父亲书写的。

        她沉沉呼吸，走进了太史馆。这一进去，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许棠玉咽了咽口水，展开笑颜将准备好的说辞说了一遍。

        虽然许棠玉紧张的手心冒汗，但至少在外人看来，她一定是镇定自若的。

        众人齐齐鼓掌欢迎，倒弄得许棠玉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瞟了眼屋子里，其余四位编修已经入座，只剩下一个角落里的位置，许棠玉赶紧落座。

        她抬头扫了一眼，屋子里很大，两侧都是书架，最前边摆放着一个单独的案桌，桌上十分整洁，只挂着四支毛笔，应该是陆修明的位置。

        许棠玉正打量着太史馆内的一切，忽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中年女子，她身旁的内侍监说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刘嬷嬷。

        许棠玉一听就知道她是来找自己的，便主动站了起来。

        刘嬷嬷看了她一眼，见她机灵，满意地点了点头：“皇后娘娘要见许少史，请跟老奴来吧。”

        许棠玉应声。她很清楚，少史令的职责是为皇后立传。所以她的上级不止是陆修明，还有皇后。

        她起身紧跟着刘嬷嬷，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了坤宁宫。

        殿内并不像许棠玉想象的那般奢华，名贵的摆件也不多，更多的是一瓶瓶的鲜花。

        甚至有一个桌子上大约摆了十几个花瓶，密密麻麻挤占了整张桌子。

        “不要多看。”刘嬷嬷提醒了一句，许棠玉连忙低下头去。

        直到走到内室，许棠玉低着头的余光隐约瞧见了一个身穿凤袍的女人。

        她跟着刘嬷嬷一起跪在地上行礼。

        没多久，前方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抬起头来。”

        许棠玉抬头，第一眼看见了一个长相英气的女子。

        这人就是皇后娘娘。许棠玉心中微微惊讶，但她努力保持着镇定。

        皇后也在打量着她，从面容到身形。片刻后，她的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失望。

        “呵，本想给自己找个帮手，却不想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许棠玉知道皇后话中的深意，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错过选秀后，不甘放弃才考的少史令。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拱手答道:“皇后娘娘多虑了，卑职考上少史令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若有别的心思，陆太史也不会允许卑职毁了太史馆的名声。”

        如果她真有勾引皇帝的意思，不必等皇后惩治她，陆修明第一个会将她撵出宫去。

        听见许棠玉将话直白的说开，皇后眼中露出惊讶。

        她沉思了片刻，面上缓缓露出笑容:“许少史先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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