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动手

可那冰冷纤长的手指，也只是停留在了农夫的脖子上而已。

        感受着农夫温热的脉搏。尹欢的眼神清澈，刚才的迷茫全然不存。收手回来，她看向一脸错愕的长晟，低叹一口气，“倘若我是个初修炼的小蛇妖，说不定就真被你说动了。”

        “你为何不杀了她！”长晟嘶吼一声，尾巴绷紧。

        “我刚才就在想，我如今一条蛇成了妖，就要找捕蛇人报仇。那往后什么鸟啊、鼠啊的成了精，是不是也要来找我报仇？那再等那些鱼虾草木们都成了精呢？”尹欢说得漫不经心，绕动一缕头发。

        长晟咬牙，“你还信冤冤相报？”

        背手向唐华做个手势，尹欢站起来，眼带悲悯，“区区凡人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论，也值得我奉为圭臬？我只是看得清楚，天道比你想象中冷漠公平，不必谁来操这份闲心。况且你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泄私愤罢了。”

        “闲心？”长晟讥讽一笑，猛然暴起，“恕我不能苟同！”

        唐华早做好了准备，在他身形刚动的瞬间，一把拉开尹欢挡上。拂尘转动，带着足以割裂一切的厉风，直接扑向长晟。

        长晟也反应极快，灵活地往上空一跃，腰身扭曲的弧度甚为惊人。再落地时，竟直接化出原形，一头矫健的黑豹。

        躲在他们身后的尹欢，密切观察着长晟的身影，飞身弹跳间，他身上的妖气也逐渐四散。尹欢吸吸鼻子，突然舔牙一笑，果真，自己要找的就是他。

        拂尘暴起，柔软的毛全部成了足以杀人的利器，却在触及长晟的瞬间又卸去三分力气，不至于真的弄伤了他，又能让他痛得不能躲闪，唐华神情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驱动拂尘，口中也喃喃低语。

        待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拂尘猛然停滞，光华一转，就变成一个光阵，把长晟全然笼罩在了里面。早已精疲力尽的长晟，此时更是狼狈颓唐，蜷缩在光阵中，逐渐又恢复了人形，浑身伤痕。

        “比我想象中慢了些许啊。”尹欢此时才背着手上来，嬉笑着说风凉话。

        把拂尘收了回来，唐华气愤地瞪她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我都在凡间滞留多久了，呼吸着这些污浊之气，又许久不修炼，能打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尹欢缩缩脖子，嬉笑着走向长晟，蹲下来看他，“没办法啦，你只能跟我们走了。”

        长晟龇牙哈气，却也都是虚张声势罢了。

        “青娆，你不必再反抗了，你不可能敌得过我的。”方才的崖洞里，沈近竹正单手捏诀，与青娆对峙。

        自然心知肚明这一点，可青娆还是忍不住哭腔乞求，“师兄，你真的不能放过我们走嘛？”

        “他如今杀了人，还是无辜之人。”沈近竹不欲再和她浪费口舌，直接将指尖的灵力推了出去，紧紧束缚住青娆的手脚。不忍再看她的眉眼，沈近竹转身，揉搓两下指尖，略有些担忧地看向外面。

        一夜折腾，天光都逐渐明亮了起来，不久就要日升了。

        突然一个歪歪扭扭的拂尘，闯入了沈近竹的视线，上面还坐着三个人。下意识松了一口气，沈近竹抬袖施法，拂尘瞬间行驶的平稳迅捷，片刻就落在了崖洞中。

        目光先略过了尹欢，见她安然，沈近竹又有些惊讶地看着被绑起来的长晟，“你们抓住他了？”

        “小竹竹可真是狠心，都先不关心我。”尹欢扭腰上前，十分自然地嘟嘴撒娇。

        落在后面的唐华更是气不过，小声嘀咕，“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出力的还不都是我？”

        早已习惯了这两个人，沈近竹并不搭理，只是将长晟带到了青娆的旁边。“如今你们都败了，随我回去受罚吧。”

        “先别急嘛。”不及那两个相偎的人说话，尹欢笑嘻嘻拽住沈近竹袖角，转头向唐华使个眼色。

        唐华心领神会，将婉娘的尸体带了过来。动作间，长晟一直盯着婉娘的脸，目露哀戚之色。

        拉着沈近竹坐下来，尹欢竟摆出促膝长谈的架势，“先说说呗。我挺好奇，你到底为何要杀刘府一家，又为何要把人家媳妇的尸体偷出来啊？”

        “关你何事！如今我落在你们手里，是我时运不济，要杀要剐随你！”长晟显然不领情，胸膛剧烈起伏着怒喊。

        “呀呵。”尹欢也瞬间起了架势，抄着袖子怒道，“你现在一个阶下囚还有脾气？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刚才哪只手朝我扔的石头来着？以为自己在捏软柿子是不是，我非崩了你的爪子！”

        沈近竹先是一愣，侧目看着身旁龇牙咧嘴的姑娘，恰好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照出脸颊的小绒毛。神情一柔，方才心中积聚的郁气，仿佛就被她一闹给驱走了。

        青娆却以为她是真的想要伤害长晟，努力靠近长晟说道：“你告诉他们吧，师兄是好人，他知道你有苦衷之后，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见青娆大半个身子都压在长晟的身上，尹欢也不好下手，只是在缝隙中与他怒目相对。

        视线转了一圈，长晟终于妥协，略有些不甘心地低垂双目。良久之后，他才悠悠开口。“我告诉你们，但不是为了向你们讨饶，只是要让你们知道，刘盛他该杀。”

        “起初之时，我只是流浪在外的一只豹妖。当初年幼，连人形都没有化全。一个大雪天，我眼看着就快要死了，是婉娘救了我。”目光移动到婉娘脸上，长晟面容哀戚。

        “她那样温柔善良，悉心照顾我长大，还以为我是什么小猫，要给我找奶喝。虽然她是人，可我也早就将她当成了母亲，甚至想干脆就留在她身边一直做一只小猫算了。可是呢，刘盛那个伪善的负心人！”

        说到这里，长晟猛然暴起，捏紧了拳头，“他说什么自己要去赶考，要去给婉娘更好的日子过。结果呢！远去京城之后，便抛弃原妻，求娶什么名门贵女。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过他的音信。”

        尹欢听的一脸认真，拽一拽身侧人的衣袖，“你觉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哪里有不对的！你还想替那种人辩白什么！”长晟却激动开口，“就是因为他的负心，才让婉娘被恶霸掳走，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可恨我当时年幼体弱，救不了她，让婉娘被欺辱至死。”

        此时唐华又凑上来，摸摸下巴，“然后呢？”

        陡然被抽走了力气，长晟委顿在地，“当时的我，早被恶霸赶走，竟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何时死的，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无奈之下，我只好先离开，想修炼好后来为婉娘报仇。谁知一修炼，便是十数年。那恶霸早就不在了，可刘盛竟和他的女儿活的好好的。”

        “于是，你就杀了刘盛他们一家？”总算是搞清楚原因，唐华嬉笑着问。

        “不仅如此！我还开膛破腹，要好好看看刘盛的心肝，到底黑成了什么样！”

        感受到他的愤慨，青娆努力伸手过去，紧握长晟的手，“师兄，这真的只是他第一次杀人，还是为了报养母之恩。长盛他并不是恶贯满盈之辈，求你饶过他吧。”

        沈近竹抿唇皱眉，似是在思索什么。

        “那你们俩又是怎么认识的啊？”尹欢却犹觉故事没听够，笑嘻嘻地追问。

        面色一红，青娆微微低垂着头，“我下山历练时，遇见了他。”

        眉梢带着的浓情蜜意，便胜过万千话语。尹欢搓搓胳膊，转头看一眼沈近竹。

        对上她的视线，沈近竹面色不变，反而问道：“你刚才说，哪里不对劲。”

        明白他这是也发现问题了，尹欢笑弯了眼睛，从袖中拿出一根银簪递给长晟。“这是婉娘的东西，我们看到了上面附着的记忆。可是在婉娘的记忆中，并没有什么小黑豹或者小黑妖，只有一个跟着刘盛回家的小男孩。”

        “你什么意思？”心中直觉不好，长晟尾巴绷紧，眯眼问道。

        沈近竹拿过尹欢手中银簪，接着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刘盛抛弃了婉娘的？”

        “这有什么不能知道的？他许久不见音讯，高中了也不回来。连那个恶霸都说，他是被京城的繁华迷住了眼睛。”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动摇，长晟提高声音，不自觉的强调。

        摇摇头，沈近竹叹，“所以你，也只是猜测和偏信而已。”

        “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长晟难以忍受他们这种类似哀悯的目光，暴躁开口。

        “这都听不懂，其中有误会，真相并不只是你知道的那样呗。”唐华翻个白眼说完，就听到他从喉咙里的低吼，忙跳到沈近竹身后。

        心绪波动，长晟似乎想要冲破唐华下的禁锢，使劲扭转身体。

        暗道一声不好，沈近竹正欲加强禁锢，还没来得及把手抬起来，尹欢就突然拽住了他的胳膊。沈近竹转头，不解的看着一脸笑容的她，“如何？”

        “借你的剑一用啊。”尹欢咧嘴一笑，猛然伸手向他的的剑柄。

        “尹欢！”

        “啊！”

        伴随着长盛的一声惨叫，沈近竹来不及阻止，就看到尹欢将剑插入了长盛的心口。飞溅出来的血珠，喷到了她含笑的脸上。瞳孔瞪大，沈近竹再一低头，就看到了倒在地上抽搐的长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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