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心跳

玉娆猛受刺激。

        她愤怒地重新做回了卷王，报复性地把手头所有的商业企划都交给玉元震，试图通过加重后者负担的方式压缩他的修炼时间。

        起因是这样的。

        那一天风和日丽，暮云合璧时落日熔金，玉娆和大长老正在爷慈孙孝地喝茶，旁边有一个看文件的玉元震和一个琢磨草药的独孤博作为点缀。

        一片祥和的气氛底下波涛汹涌。

        大长老毫无征兆地发难了，他一派慈祥地浮了浮茶杯盖子，再慈祥地看向玉娆，用封号斗罗级别的魂力试探一番后，笑呵呵地说：“哟，子归，还没突破封号斗罗呢？”

        玉娆：“？”

        玉娆：“您没事吧？”

        “嗯……怎么算没事呢。”大长老浮夸地说，“你看看你，你哥哥天赋不如你，如今也是魂圣了，你怎么还没突破啊？浪费这一身血。”

        玉元震：“？”

        谢邀，勿cue。

        玉娆无能狂怒：“我没事就吃溜溜梅你别管我啦！”

        而且你学什么刘浩存啊！刘浩存娇嫩，你如今几岁了？一百来岁的人了吧大爷爷？？

        “……谁管你了。”玉元震懒得理他俩，默不作声继续看文件，假装自己是一只沉默花瓶，以免遭到无辜波及。

        人家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好家伙轮到蓝电霸王龙，直接拿亲哥作比，玉娆真的会谢。

        独孤博不吭声，他也假装自己是花瓶，蓝电霸王龙恐怖如斯，日后谁嫁过来估计会成倍掉毛。

        玉娆大怒：“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走，独孤公子，我们修炼去！”

        独孤博：“？等等，关我什么——”

        没有人理会他微弱的发声，怒火中烧的玉娆拉着独孤博的手腕往真龙山去了，留下玉元震和大长老面面相觑，前者满脸不耐好像看傻子，后者不知为何露出了更慈祥的诡异笑容。

        玉元震看他这副模样，心里有点发毛了，他客气地问：“大爷爷，您在想什么呢？”

        大长老还在琢磨，于是他换个问题再问一遍，“您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玉娆早日突破封号斗罗？依元震看，她这样的天赋，即便缓下来些也是没问题的。”

        那老人终于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他已经很老了，不再年轻了，但那双墨蓝色的眼睛仍然有独属于蓝电霸王龙的锋芒敛在里面，他曾经锋锐如惊世一剑，而今依然不变，心中抱怀的仍是龙之傲骨。

        “两件事。”他慢条斯理地说，“太子选妃和宗门大比，再过四旬太子雪夜的母妃会给蓝电霸王龙递牌子，玉娆必定是太子妃的人选之一，蓝电霸王龙必须有三个95级以上的封号斗罗才能让皇室明白我们不好掌控；至于宗门大比，我希望她能突破封号斗罗夺魁，也便于你们施展武魂融合技。”

        “……我和玉娆武魂的契合度是100。”玉元震沉默片刻后，道。

        这是因为龙种武魂的契合，某种意义上来讲蓝电霸王龙是祖龙的后嗣之一；也因为他们同胞兄妹的血脉联系。

        “我知道。”大长老道，“但你们必须更强——蓝电霸王龙要成为天下兽武魂第一，”他看向沉默的青年，眼神微微地暗下去，“这是每个玉氏族人刻在骨血里的悲愿。从前时机不到，而今我族有了你和玉娆，是天佑我蓝电霸王龙。”

        他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眸光清亮，空无一物，他低声应下称是，道元震明白，玉娆也会明白。

        大长老满意看他，最后说的是明白就好。

        “哼哼，”他冷笑，“象甲宗那帮废物……活在昊天宗的羽翼下，还真以为自己是块好饼了，防御系而已，还敢跟我争？还有昊天宗，老夫早看唐晨不顺眼了，即便打不得他也得打他儿子，唐煜那小混球敢说老夫的武魂真身没有昊天锤亮眼？有眼无珠！”

        玉元震：“……”

        就是说如果没记错的话，唐煜埋汰大爷爷的武魂真身好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嗯……怎么还记得呢？

        那边玉娆拽着独孤博到了真龙山，前者意识回笼想给自己一个大逼兜，后者满脸生无可恋。

        真龙山的龙气……太浓郁了，这地方不适合独孤博修炼。不过也不是不行，她可以用自己的魂力保护他，这对魂力操纵的要求极高，但如今对玉娆而言反而是好事——锤炼控制力的机会不可多得，她终将成为六边形战士！

        而独孤博生无可恋，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在蓝电霸王龙宗，没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戏码，但他毫无疑问是那颗被掳走的可怜的小珍珠。

        “……这就是真龙山？你修炼的地方？”

        他再一次看到了眼前巍峨的山峦，高山仰止，秀丽如鬼神雕凿造化，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再见真龙山，他却觉得这山像一条盘踞长龙，被摇曳树色覆盖的山体宛如清寒白骨。

        “嗯。”玉娆点头应了，她见独孤博感兴趣，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将这座山的历史娓娓道来，“蓝电霸王龙口口相传的故事里的版本是，真龙山是龙神陨落后，由龙神的骨骼化作的山峰，换言之那是龙神的一部分。”

        独孤博注意到，她说这是故事里的版本。

        “那你认为真龙山是如何……”他没忍住，问了个开头，说了一半又打住，玉娆不提防，不代表他真的可以刺探蓝电霸王龙一族的密辛。

        玉娆却感受到他的犹豫，侧过头看他一眼。天公不作美，暮春时节的风轻柔地吹拂起来，她鬓边几绺长发微摆荡过眼前，遮着眉骨挡了视线，她没在意，抬手揽过那些烦恼丝，素白手指映着雪发，一瞬间有种玉骨天成的凛然之美。

        “没关系，”她对他笑着说，“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个人给出的版本——也是最接近真相的版本是，真龙山是龙神流落凡间的‘遗产’。”

        “……什么？”

        她说这话玄之又玄，依独孤博说还不如那不太靠谱的官方版本呢。但他还是洗耳恭听，垂着眉继续听下去，他好像喜欢听她说话，神色沉静地讲那样一个来自远古的故事时面无波澜，因而不似真人，她像一尊玉砌神像，菩萨低眉，六道慈悲。

        “龙神曾经褪骨。像是蛇会褪皮，龙也会褪下无用的骨骼。但龙神的骨头并不是一无是处的东西，相反，那是天材地宝，龙神的骨髓拥有却邪、洗髓、吸取灵气的力量。”

        “万年前神界动乱，龙神被封印，时空撕裂，战斗中断裂的遗骨和从前褪下的骨头滞留凡间。所以真龙山是龙神的骨、龙神的肉，是龙神曾经的一部分。”她说，神色淡淡，鎏金眼珠光润明丽，却有冰冷的色彩，“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这样的故事。”

        他却仍在想那远古一战，并为此回味震撼，迢递而来的故事遥远如天堑，她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轻飘更甚羽毛，他却仿佛能窥见当年风采，张开双翼的雪色长龙——

        “哦，不是的。”玉娆打断他说，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他好像看见她的眼睛微微亮起来，那与情绪的明亮无关，就只是单纯的，双眼之中绽放华彩，她的眼球就好像精密的仪器开始运转，“很容易先入为主是吧？但事实是，龙神的真身和我不太一样，我比他漂亮多了。那家伙是彩虹色的，土的要死，哈哈。”

        “……”独孤博无语凝噎了，依照蓝电霸王龙对于龙神的信仰，玉娆怎么也不至于对龙神这么……嗯，该说是不敬还是不可置否漠不关心呢？总之就是那样的意思。

        要是玉娆知道他在想什么，估计会响亮地嗤笑一声。他娘的，她就是下任龙神，狗龙神让她出生入死的，享剔骨洗血之痛，还让她差点没死在落日森林核心区里，尽管她确实变强了，但这分苦楚没齿难忘。

        玉娆不怕疼。但有时极端的痛苦会让人失去理智，小痛怡情，就好像用刀刃划破手腕能让人获得即时的清醒和冷静，她需要的是绝对的理性，而非不计后果丧失清明。她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台精准运作的机器，永远不需要停。

        卷王本质暴露无遗。

        “好啦，故事讲完了，进去吧。”

        她收回思绪，掌心隔着衣料按在他肩胛骨，轻轻地推他一下，是要他往前走的意思。掌下皮肉温热，背肌似乎一僵，就像是他愣了一下又很快回神，那青年微不可察地回头，与她同色却温度不同的眼眸中神情晦涩难懂。好奇怪，她不能明白他在想什么，这世间竟然还有她不能勘破的谜题。

        玉娆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谜语人。谜语人滚出哥谭！

        扯远了，斗罗大陆没有谜语人，可喜可贺。

        他回头望她，她就也迎他去看，身体前倾，鼻尖险些擦过他耳廓。她其实也不知道到底碰到没有，似有还无，像一场梦境又或者迷雾，转瞬即逝得叫人几乎看不清楚。

        可独孤博看清那场梦了。女孩儿温热的鼻息，她小巧的鼻尖只挨过一瞬，他在心里频频看她，又后知后觉，被不知道哪来的山林精怪敲了胸膛。

        那声音继续传来，咚，咚。

        幻听，他想。

        他顺从着玉娆走进真龙山，被她的磅礴魂力严丝合缝地包裹、保护着。

        他自己赶走了心里的那只妖精，可是妖精没有还给他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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