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错缘

三旬一晃就过去，玉娆突破了，但没完全突破。

        她还差一枚血红魂环。

        她琢磨着，吸收魂环需要更久的时间——遑论是十万年以上级别的。

        她也没想到三旬后她还没突破封号斗罗，这远在她意料之外。即便是真龙，在面对由魂斗罗到封号斗罗的跳跃，也无法完全依靠天赋和血脉免俗，都是举步维艰的。

        不过也无所谓啦，这样也算半个封号斗罗，应付大爷爷和暴打雪夜都绰绰有余。

        她收拾好心情，神清气爽地去寻独孤博。

        过一会儿她又原路返回，是有点尴尬在身上的。她是完事了，独孤博没有。真龙山内不分黑夜白昼，她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

        唉……不管了，要么搞个魂环？浅练一下8。

        玉娆重新坐下，百无聊赖地继续修炼起来。

        独孤博那边反而进展顺利得超乎意料，玉娆那节小指的作用不可估量，堪称功不可没。

        这三旬内他蛇毒被压制得稳定，真龙山内龙气能有效克制蛇毒，效果拔群，再加上她那节小指……

        独孤博沉默地看向空空如也的掌心。

        没了。

        他望着密室暗色的棚顶陷入长久的静默。

        ……居然被他给……炼化了……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他还未到封号斗罗，年岁也轻，那蛇毒至多一年发作三次，远未到日后成就毒斗罗时每个月圆夜遭受苦痛的程度。而今炼化龙神神骨的一部分，可以说是让本就没那么严重的蛇毒遭受重击。

        他确信他今年都不会再犯病了。

        独孤博也神清气爽，预备出去寻玉娆。好家伙，他也没找着，彼此都不知道这是完美错过，稍加忖度，独孤博也想，要不，再练练？

        错过是世界上最悲哀美丽的词语，两个字之间横亘遥远的距离，隔阂分割的是爱与诅咒。

        可是年轻人们都没有意识到。

        往后余生，过错都将成错过。

        哲人说命运难以估量，智者说爱恨本是两面一体，佛曰不可说。可世上本没有先知能预见未来情境，重蹈覆辙一错再错，都是一条条前人踏出的路。

        年轻人不知这是错。

        玉娆快乐出关，然后被大长老揪着耳朵疯狂输出，无能狂怒。

        “？”

        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就很无辜。

        “你错过了太子殿下的选妃。”玉元震在旁面无表情地补充设定。

        玉娆：“！”

        她大喜：“还有这种好事？”

        大长老又面无表情地给了她一棒槌，咬牙切齿地阴笑着说，“子归，你很开心啊？”

        玉娆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没有哦，我没有的。”

        大长老真是懒得管她，他甚至骂累了。子归这孩子油盐不进。他叹了一口气，又面向瞳孔地震的独孤博，“独孤公子也是……子归乱来也就算了，唉。”

        独孤博只有沉默，他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晚辈……”

        大长老懒得说了，不过自己也明白，修炼这东西哪能真的估量好日月时间呢，偏偏子归这一回突破是封号斗罗的大关，即便是太子选妃这等大事也不能打断，否则轻则修为倒退，重则中伤根基，雪夜虽贵为太子，但也没有拿来和蓝电霸王龙前程相比的道理。

        “罢了。”他又叹一口气，摆了摆手道，“大选是过去了……但太子亲自给你寄了信，子归，你自己估量吧。”

        玉娆：“哈？”她奇道，“雪夜这小子是真不怕死啊，真想娶我？”

        “他是想要蓝电霸王龙。”玉元震发出一声嗤笑，那笑音很轻，同玉娆几近相似的英俊面庞上流露出细微笑意，但神情仍是冷的，“当今皇室，即便当不上九子夺嫡，太子的地位也并不稳固，雪夜太子要拉外援，最好的选择是联姻，同蓝电霸王龙联姻。”

        玉娆也笑了，但只是不轻不重都提了下唇角，眼睛里殊无笑意，冰冷寒泉未曾化开，那寒气入骨，几乎冻人神髓，“他胆子倒是大，不过，”又慢条斯理道，“可以啊，我去见他。”

        “在此之前。”大长老道，他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宗门要安排给元震相亲了哟。”

        玉娆：“？”

        “不是吧，哥，英年早婚？”她立马看向玉元震，眼神犀利。

        玉元震暂且没说话，只是抿唇，大长老要说话，他抬手示意噤声，涉及个人终身大事，这举动似乎逾矩忤逆以下犯上，又似乎没有，他轻声道：“子归，我到年纪了。”

        “给元震择的未婚妻也是皇室血脉，不过是分支，边陲领地的子爵千金，那一位小姐名为‘毕浣’。”大长老神情静静道，“轮辈分，是太子殿下血缘稀疏的表妹。你未出关，皇室想要蓝电霸王龙的血脉……与其让太子坐收渔翁之利，不如选一位势力单薄的皇室，反客为主。”

        这就有点包办权谋的意思了，可以，很博弈。

        她静静地想。她了解大长老，又或者说——了解上位者。大长老的意思基本就是长老会的意思，他们做出这个选择，必定有其判断基准。

        “那位小姐……我哥哥的未婚妻，”她笑了一下，轻柔地咬着字音，至少面上看不出任何失仪不妥，“她的武魂有什么特殊之处？”

        “禽类武魂，皇室天鹅武魂的变种，雪雁。”大长老道。

        玉娆：“？”

        这玩意是不是别名叫雪鹅来着？那不就是大鹅吗？有啥特殊的啊？

        片刻后她又想起来了，宗门给玉元震找联姻对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光看一年前她从落日森林回来闭关那时候，就塞了一堆人，跟选妃似的，跟太子大选比也不逊色。

        大宗门后嗣海选联姻对象也不少见，像昊天宗有一位女中豪杰，也就是唐煜的姐姐唐菀，几年前就干过选赘婿的事儿了。大家也就都见怪不怪，甚至觉得这先河开的好，下次哥们也学着选。

        扯远了，她要说的是，这些年玉元震的联姻对象选择标准只有一条——禽类武魂。

        是因为他们的母亲，武魂是火鹤。

        长老们聪明的脑袋瓜子开始咕噜噜转动：父系龙武魂，母系禽武魂，结果生出来玉娆这么个真龙天子，那是不是给玉元震配种的时候也应该选禽武魂？

        对此玉娆表示有病啊，包办婚姻就算了，配种是几个意思？

        至于唐菀……这个“菀”字就很灵性。这算啥啊？菀菀类卿，这个世界甄嬛传浓度过高了吧？

        如果说她是玉娆，玉元震身为长男就是甄嬛，那玉罗冕算啥啊？浣碧吗？甄玉隐啊？

        等等，浣碧！

        玉娆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她哥哥的未婚妻……毕浣，毕浣……倒过来不就是浣碧了吗！好家伙，这把真齐活了！

        她立刻警惕起来，浣碧，哈哈，这可不是啥好东西啊。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大长老说：“毕浣姑娘的小字是‘眉儿’，往后她迁过来，子归大可以叫她眉姐姐。”

        玉娆心里头那些弯弯绕绕瞬间冰融雪消。

        啊，眉姐姐。她安详地躺了回去。那没事了。

        这边她刚安定下来，又听见大长老抛出一个大炸弹，属实是重磅消息。那老人摸着下巴，抚须笑道：“不过太子那边也好应付，这些年消息没传出去，但也是时候大告天下了。”

        她瞬间生出一种不详预感，还没来得及捂耳朵，就惊恐地听见大长老面色愉悦道：“是这样的，子归你呢，有一位童养夫……啊不是，未婚夫哦。”

        大长老推了一把独孤博，让身形挺括的青年一个踉跄，因惯性站到她面前。

        她惊恐地看着这一切，青年微微抿着嘴唇，白玉般清俊的面庞上似有不忍，又似乎不是，那表情令她难懂，即便是龙神之眼也不能做到洞察人心。

        独孤博低着头，眼眉垂下，没有看她。

        这一刻他是难堪的吗？

        她不知道，只看到青年扑朔的睫羽，脆弱如蝴蝶翼，她下意识向前一步，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没有抬头。他没有否认，即便不说话也能说明很多。

        那一刻她也想到很多。最开始落日森林里惊鸿一眼，美色蒙心，说她精虫上脑也不算错，可说一眼万年也不能算对，她见一位美人，我见犹怜，却没想过命运阴差阳错，一面之缘，这就是将与她共度余生的人。

        天公不作美，命运牵来红线，它太强硬了。没人能说清这是好是坏，孽缘，错缘，走偏一步就是劫。

        可是独孤博呢？那独孤博呢？他会怎么想呢？

        这一生，平安喜乐，你我结亲，两姓姻缘，贺新郎娇娘，自此分不清对错，就莫衷一是了吗？

        命中注定，尘埃落定。这八个字是这么写的吗？

        走错一步就不算缘，走错一步就是劫，她以为在落日森林里交心作友，那是缘。其实不是，命轨未曾偏离，残忍剖析，缘也作劫，还是红颜劫。

        她听到独孤博终于开口，青年低沉嗓音为她讲述多年前一段往事，也是这缘劫之根。

        独孤家是世家，世代善毒，世代受毒所侵所扰。

        碧磷蛇是蛇武魂最强，但缺点也同样分明，那是致命弱点。

        蛇毒入体，只有封号斗罗能活命，且还是苟活，月圆之夜蛇毒发作，更是痛不欲生。

        独孤博的父亲明白自己究其一生也无法成为封号斗罗，蛇毒侵蚀着他的七窍百骸，他明白自己时日无多。

        因此他找到了蓝电霸王龙。独孤家和蓝电霸王龙宗曾有旧。

        他说让我的孩子活下去，救救我的孩子。需要有人抚养他，需要有人让他长大。

        长老们说你拿什么来换呢？

        他说：……

        答案显而易见。

        独孤博成为了蓝电霸王龙的童养夫。

        蓝电霸王龙也将成为世代呵护独孤家的羽翼。如果忽略当事人的心情，这简直一举两得，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高贵的公主，光芒万丈的小女孩儿，此世唯一的、绝无仅有的最强的天才。

        他就站在阴影里看着她，小小的独孤博想，他不会喜欢她。

        当然，她也不会喜欢他。

        所以她不会娶他的。没关系。他是自由的。

        玉娆：“……”

        她一时间说不出话，即便要说也只有一个字：“操……”

        这都是什么啊……疯了吗？全疯了吧？要不全杀了？不行不行不能这样想，她又不是龙神，聪明人解决问题的方法不是打打杀杀……

        他妈的，说到底童养夫是个啥啊？包办婚姻就算了，娃娃亲也行？咋不让她哥和独孤博结婚呢？？长老会都疯了？活腻歪了是吧？

        决定了。她想，还是把他们全杀了吧。反正都弱的要死——

        虽然这么想着，但她却听到自己说：“这样啊，那婚约作废不就好了。独孤公子觉得呢？”

        她又叫他独孤公子了。

        想了想，觉得不妥，又再问一遍：“现在的我不是玉元娆，也不是玉子归。我以玉娆、以朋友的身份问你，婚约解除，阿博，可以吗？”

        他猛然抬头，心尖一颤。

        ……他可以说不吗？

        其实和多年前一样，都没有选择权吧。

        想到这里他又想笑，原来真的是天公不作美啊，无论缘劫，人总是要错过的，小时候他想离她远一点，憎恨这个未婚夫身份，可如今心态大变，又反不能及。

        两极反转。

        他说：“不，没有必要。面对太子选妃，你也确实需要一个未婚夫。”

        他说这句话真的是为了大义吗？他又能有多凛然呢？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私心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原来从第一眼开始就注定了啊。

        他怅然地想。

        他真的像蛇一样，紧紧缠绕在她身上了。

        玉娆奇怪地看着他。

        还有这种好事？说实话和独孤博结婚她一点不亏，这男人看着多养眼啊，早说了她喜欢美人。而且还能膈应雪夜。还是那句话——还有这种好事？

        她自己是无所谓啦。这个世界这个环境，就算不结婚也会有源源不断的奇怪男青年被塞进来，到时候就真是三妻四妾侧室成群了。想攀蓝电霸王龙的有那么多人呢。

        草，怪不得大长老总说啥“子归的婚事不急不急”……原来他妈的在这等着她呢！

        而且，婚姻？哈哈，滑天下之大稽，她不是小女孩儿了，从上辈子开始她就明白，这玩意注定是权力的博弈。冷眼端看世间，婚姻对商人政客来说其实只是换取利益，再无其他，她都明白的。

        反正她也不会爱人，跟谁结婚都随便吧，契约婚姻最好了，各玩各的。

        不过想到独孤博，她就把这些心思都收回来了。

        跟独孤博结婚是不可能的。不是她不愿意，是怕耽误独孤博。他大好前程不应葬送于此，他会遇到更好的人，和那个人一起经历美好的事。

        反正，那个人不会是她。

        ……咦，奇怪，她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算了不管了。总之她想的是，小时候被塞了个未婚妻独孤博肯定也不好受，但碍于雪夜傻杯选妃一事，他们恐怕要貌合神离一阵子才能和离，大概也得个三五年吧。不过没关系，独孤博，她永远的美人好哥们！友情永不变质！

        她为自己竖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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