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第5章 19

“你说什么,  那个叫英莲的丫头给宝玉讲了外面的什么茶花轻茶花重的故事，引得他这样了？”老太太听完宝玉身边的丫鬟回话，气的直拍桌子,  “去把那丫头叫过来,  我要亲自问话！”

        甄英莲一早就被甄老太太院里的嬷嬷叫了来，她觉得奇怪,  那嬷嬷板着脸,  任由她怎么问都不告诉她甄老太太叫她去什么事儿。

        到了甄老太太院里,  老太太也不见她，下人把她请到隔间的坐着，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你们说老太太要见我，来了却把我关在这里，怎么，甄家要搞监禁不成？”

        甄英莲坐不住了，起来要出去，赶巧她走到门口，那个一开始去叫她的嬷嬷又来了，她手上捧着一摞书，冷笑着对甄英莲说：“英莲小姐，这就请吧。”

        原来,  甄英莲坐着枯等的这一个时辰，那个嬷嬷返回菡萏院去抄检了一番,  整个院子里所有的地方都翻出来,  包括这七八天来伺候甄英莲的他们甄家自己的丫鬟婆子，那也是一顿拷问。而嬷嬷手上那一摞书就是没了封面的《醒世恒言》那些。

        甄英莲到老太太院子里，就看在跪在地上,  低头哭的春桃，甄英莲上前看到她脸上还有一个巴掌，想要扶起她来，上面老太太就发话了“你也和她一起跪下吧。”老太太翻着嬷嬷拿着的那些书，越看越生气。

        “呵呵。”甄英莲对甄老太太行了一个屈膝礼，“老太太安，我想来太太认差认了，我不是府上的丫鬟。”甄英莲能感受到老太太的生气，但说出来的话，只当老太太认错了人。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甄老太太将书砸到地上，“我甄家这些天待你不薄，一应都当我们本家的小姐对待，我那吃斋念佛的儿媳昨儿还和我看你合眼缘，想要认你当干女儿。可你呢，小小年纪当个中山狼，拿这些害人的书给我那宝玉看，又讲些不三不四的故事，引得他魔障，现在在床上烧得不知五六。你做下这等事，我让你跪下还不成？”

        “宝玉发烧了就怪我，这是什么道理？何况，这些书也不是我的，它本来就在那个屋里。我来时下暴雨，只带了两身衣服，这满园子的人都知道，我与父亲是甄家甄钦差老爷又是写信又是派人请来的。”

        甄英莲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比前面大，腰杆更加挺直，就是给这满屋子的太太小姐们说的，是你请我们来不是我们上杆子攀过来的。

        甄宝玉的母亲石夫人因着宝玉发烧的事情，也对甄英莲没了好感，不过她倒是信她的话，她想到去年宝玉身边的小厮被老爷打发出去的事情，老太太不知道原因，她可知道，她现在心里有些打鼓。

        石夫人不做声，那边拿着佛珠转动的陈夫人却呵斥道：“听你伶牙俐齿地狡辩，我们园子里怎会有这种书？”

        “大太太、老太太不相信，不如下令整个园子里都抄检一遍，不就知道了。”甄英莲故意说道。她还真想看一通“抄检大观园”的好戏。她知道她的地方肯定被人翻乱了，自己的私人物品被动，她现在火气可大着呢。

        甄英莲这话一说，屋子里的各人的脸色都不一样，有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有强装镇定的，有权衡利弊的，交头接耳说着“抄检”这个词。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顶着屋内诡异的气氛，进来报告宝玉烧退了的消息，“老爷去看了宝少爷，还有英莲小姐的父亲，是他给开了副药，宝少爷吃下后退了烧的。”

        “你退下吧。”石夫人听到自己儿子好了，又看看坐上的老太太，“老太太，你看这……宝玉也好了，要不就算了吧。”

        “你是他的娘亲，你说算了，那就算了吧。”甄老太太顺着台阶下，她是不想抄检的，甄英莲“抄检”的话一说出来，就像是一盆冷水泼在她前面因为焦急乖孙没了方寸的心，这会儿冷静下里。

        甄老太太还是对甄英莲教育道：“那么多人都说你讲了不三不四的话本想来不是假的，我念你离家多年没教养你的，给你些正经的《女德》《女经》，你拿回去好好看吧。”

        “今天我算是见识到江南甄家的教养了，老夫人安康，我想我是该回到我自家的破落小门户去了，老夫人告辞，各位太太、小姐告辞。”甄英莲依次行完礼，转身就走。

        “你！”甄老太太指着甄英莲离开的背影，气的不行。旁边的儿媳孙媳给她顺着气，甄老太太是不会被甄英莲气病了的，她身体好着呢，“别再让我再见到她！”

        在甄家后院里“撕破脸”了，甄英莲也不守着她们家的规矩了，回去在那满屋杂乱的菡萏院里，收拾出她拿来的衣物，这甄家给的送的一概不拿，拎着小包袱直接到前院去找她爹爹了。

        甄士隐在甄英莲听到小丫鬟到甄老太太那里报告宝玉情况的时候，就回到前院自己住的地方，前院的小厮这会儿还不知道后院的风波，看到甄英莲来找自己的爹爹，没问就给引了路。甄英莲到了自己爹爹这里，将今天这一出一股脑的全和自己爹爹说了。

        甄士隐摸着胡子，没有像那些严肃的家长那样说甄英莲看“杂书”，只是说：“那些夫人眼光短浅却身处高位，向来不先从自家处找原因，我儿又有何错？既成今日这样，我们也和这家请辞吧。”

        “嗯，不过爹爹别忘了之前答应我的，和我一同拜访我的好友的事情。”甄英莲说道，她要是来一趟扬州不见林珠儿，让那妮子以后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埋汰她呢。

        “好，爹爹绝不食言。”

        甄士隐的东西也好收拾，收拾完之后，甄士隐拎着两个包袱，向甄应嘉请辞。

        身为一家之主，后院的事情刚刚也报到甄应嘉跟前了，即使他母亲护短让甄英莲受了委屈，他也不可能去为了一个外人说自己的母亲。

        甄应嘉只是了了地说了几句误会解除了就继续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的简单挽留，甄士隐又用家中有事请辞了两遍，甄应嘉也就应了。

        甄士隐辞了甄应嘉说要派马车送他们回去的“好意”，说是和扬州城的琼山观观主有约，要去那里学几日道，而甄英莲也会跟着在道观的厢房里住些日子。

        “女孩子到道观里休养生息，学些温润的道法自然的理也是极好的。”甄应嘉说道，这话明面上是好话，可实际上，还是对甄英莲顶撞自己母亲的不满。

        出了江南甄家的大门，甄英莲问爹爹是不是要去客栈住下，哪成想，她以为自己爹爹在甄应嘉面前说的是客套话，实际上并不是，他还真的和琼山观的道长约好了，现在只不过多带了甄英莲罢了。

        “那感情好，那我给珠儿写信，我们约着在道观见面也行。”甄英莲高兴的说，出了甄家的大门，感觉空气都清新多了。他们父女俩没有带笔墨纸砚，所以信是找街上摆摊给人写信的那里写的。

        大城市里摆摊写信那生意也是会做，一人写信，一人送信，若是扬州城里的，当天就能给你送到，要是送别的地界的，也第二天给你送到驿站去，不用自己去跑腿只需要把送信所需要的钱给他们就行。

        “有意思，这和快递有些像，果然是经济发展了服务业也会跟上去。”甄英莲在心里感慨道。

        因为林家和甄家是相反的位置，所以甄英莲多花了五文钱用了这个类似“同城快递”的服务。琼山观是扬州香火比较旺的道观，那位置也离扬州城不远，出了城门往南走五六里路也就能到，所以甄英莲和爹爹在路边的铺子里吃了碗云吞面，就步行往琼山观去了。

        甄英莲走了，那甄府后院里后来又是怎样发展的呢？

        这甄宝玉感冒来的快，去的也快，他中午吃了饭就要去找甄英莲，想要央求她将那个故事的结局该他一通。甄宝玉身边的丫鬟都拦着他，都是一个屋子里住了这么长时间的人，甄宝玉自然看出丫鬟们今日拦他和往日拦他的不同，嘭嘭地将桌子上的茶杯打碎了，“到底为什么不让我去找英莲姐姐，秋卉，你是她们里面跟我时间最长的，你来说。”

        秋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早上老太太下令抄检菡萏院，还有甄英莲离开甄府的事情说了。

        “是你们，你们两个昨天跟着我的，偷听了几句就往英莲姐姐身上泼脏水。”甄宝玉直接上脚踹昨天跟着他的两个丫鬟。

        秋卉揽着甄宝玉，“爷儿，您不知道您当时情况多厉害，老太太问了，我们哪有不说的理。”

        “我有让你们说吗？老太太问了你们就说，你们是老太太房里的丫鬟还是我房里的。”甄宝玉怒目瞪着揽着他的秋卉，“你是不是还要每日把我的起居注说给老太太听？”

        秋卉吓得不再敢揽着甄宝玉，她可不止简单的一等丫鬟，她已经和宝玉知了人事，甄宝玉这么一说，她吓得跪下来，“当然不会，我心里自然先是爷儿，再是其他。”

        看到秋卉跪下了，其他的丫鬟也都跪下，那两个被甄宝玉踹了的也不敢哭出声来了，甄宝玉看着跪了一地的丫鬟，最是怜香惜玉，整日姐姐妹妹地喊的人，这次也没有叫起，看了一圈之后，出门到老太太屋里去。

        老太太在塌上歇着，悠闲地吃着荔枝，看到她的乖孙进来，“宝玉来了，别行礼了，快来吃荔枝，这是今儿从岭南快马送来的，可新鲜了。”招手想要将刚扒好的荔枝送到乖孙嘴中去。

        甄宝玉跪在老太太的塌前，说：“祖母，宝玉有错，今日在孙儿病着时候发生的事情，是孙儿没有管好屋里的丫鬟，给老太太添麻烦了。抄检出来的那些书，是孙儿我从外面得了来，怕父亲知道藏在菡萏院里的，老太太不信，可以看里面的批注，那是孙儿的笔迹。”

        老太太让婆子又拿了那些书来，一页一页翻着里面的内容，找到批注的地方，每一本都有批注，这些摊开来放到一起，老太太一一瞧过去，她当然认得她乖孙的笔迹，“还真是你写的。”

        “就算这书是你的，那故事呢，那甄英莲说的不三不四的故事可是做不了假，不是她那故事，你怎么病的？”

        “那是从这些书里拼凑起来的，我发烧，我想是因为昨个儿晚上我贪凉，夜里开着窗户看书，睡觉也没关上吹着了吧。”宝玉说着借口，这其实也不完全是借口，他昨天确实因为甄英莲那个故事，好久都没睡着。

        “哦，那就是昨个儿守夜的丫鬟的错了。”老太太知道甄宝玉是在为了甄英莲，往自己这边揽责任，她的乖孙都这么说了，她也顺着来，但主子怎么有错呢，吹风受凉感冒也是丫鬟没做好，她吩咐身边的婆子道：“去宝玉屋里问昨个儿是谁守的夜，罚俸一个月。”

        甄宝玉没有给自己的丫鬟求情，老太太又让婆子把那些书都烧了，和宝玉说了很多劝他学习的话，要他“读好书，交良友。”原先最不耐烦听这个的甄宝玉今天也认真的听着。

        老太太说着说着又说到了甄英莲，“今日的事情，她虽没有十成的错，但目无尊长，为人处世却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她既然已经请辞，宝玉也不要再去管她了。我前儿得了信，你舅母和舅母家的两个妹妹要来我们家，她们你是知道的，你同她们玩。”

        “祖母，宝玉醒得的。”甄宝玉答应道。甄宝玉又是老太太的乖孙了，不过这之后，不用宝玉的母亲石夫人劝说，宝玉就自己搬到了前院去，在前院里只有一半的丫鬟。妈宝奶宝男甄宝玉，经此一事，也成长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按理说老太太是有诰命在身的，让平头老百姓的甄英莲跪下她还真能，不过因为老太太“气急了”也就没相处这一项来。内宅妇人的手很少有伸到外面的，甄英莲又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嘛，就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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