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第5章 33

众人酒足饭饱之后,  在园子的矮脚假山上歇息着吃了些瓜果点心，刘姥姥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点心，一边自己吃着一边往甄英莲和板儿手里塞,  甄英莲席间吃了不少,  只吃了两块。

        板儿吃饭的时候去外面耍去了,  没吃多少,  这会儿才算是吃饱，他只顾着吃，旁边巧姐喜欢他手里的佛手,  也这么换了去了，吃完手里变成了柚子,  也没吵闹,  又跑去拿着这柚子踢着玩了。

        “姥姥,  点心干巴巴的占肚子,  仔细积了食。”甄英莲提醒道,  刘姥姥每样都吃了一个后，看着盒子里点心没再去拿，“这城里的东西什么都长得俊,  这精致的,  只一口，尝不个囫囵,  就没了。”刘姥姥感慨着,  史老太君笑着说等她回家的时候也给她备着这点心捎回去。

        歇息过后继续游园，这次来到的是妙玉住着的栊翠庵，因为众人吃了酒，就在园子的歇息，妙玉拿出去年的雨水冲泡的老君眉招待史老太君等人,  长辈们吃茶聊天，年轻的姑娘们凑在一起赏着栊翠庵小花园里的菊花，期间黛玉和宝钗被妙玉拉去单独聊天吃茶去了。

        这菊花开得好，众人吟起了陶渊明的菊花诗，甄英莲突然想到什么，笑起来，她身旁的林珠儿问她笑什么，她回答道：

        “就是突然想起，陶渊明除了菊花的诗，还有很多别的有名的诗句，那句‘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可他这么努力地种地，却还是‘草盛豆苗稀’，可见这种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有些天分和才能在里面的。”

        听着甄英莲这“种地天赋论”大家小姐们无不抿嘴嬉笑，贾宝玉却觉得这是诗人为了写诗故意这么说的。

        “种地多么简单，是个人都能种。”然后他问这人群中绝对的农民刘姥姥，“姥姥，如果说一个人，每天去地里除草干活，他地里还会草多豆子少吗？”

        这可是问到了刘姥姥擅长的领域，“怎么不会，先是这地，如果这原先是荒的话，要翻得深，把里面的石块都挑出来，第一茬豆子长出来还要翻到地里去给地当肥，这第二茬才能长得旺，再就是这豆苗之间要离得一扎宽的，豆苗太近，除草的时候伤者豆苗就不行了，再就是里面长了杂草呀，不光是要锄掉上面，还要除根，等豆子熟了呀，还要扎上草人在田里，防止鸟儿来吃……”

        刘姥姥说的越来越兴奋，更何况她吃了酒，就要把这些大家公子呀小姐呀当做是田间地头上的晚辈教导一番了，史老太君可不想自己最喜欢的孙子喜欢上种地。

        “好了好了，刘姥姥，他就是一问，又不是真要去种。”史老太君打住刘姥姥的话，对宝玉嘱咐到：“乡野之技，听听罢了，你还是要多读圣贤之书，圣贤书读得多了，什么不知道。”

        贾宝玉才听得兴致起来，又被念叨读书，一下子又怏怏的了，“回老太太，宝玉晓得。”

        史老太君发话了，众人便跳过这茬，不赏花了，改为喂鱼，贾宝玉心情不好了就想找黛玉说话，才发现黛玉不在这花园里，回想了一下妙玉走之前的小动作，知道这是她们背着他凑堆儿去了。

        贾宝玉到甄英莲面前喊上她，“走，我们去找黛玉妹妹，把你刚才说陶渊明的说给她听听。”

        甄英莲跟着贾宝玉到了栊翠庵里面待客的地方，正好看着三人每人一个不同的玉质的杯子喝着茶。妙玉没见过甄英莲，看她的穿着打扮，只当她是这府里新来的丫鬟，没理睬她。

        妙玉用自己的绿玉斗倒了茶来给宝玉喝，宝玉看着自己的茶杯，又看了两眼黛玉和宝钗的，道：“这可和‘世法平等’不一样呀，她们两个用古董，我就用这么小的俗物。还有我这还有一位呢，她用哪个？”

        妙玉这才“看见”甄英莲，这会儿正好伺候她的道婆子收了外面太太们吃茶的茶杯，冲洗好了问她放在哪里，妙玉看到那刘姥姥用过的成窑的杯子，一笑。

        “那就用这个吧，老太君用过的，想来她也不会嫌弃。”说着也不自己盛茶，让那道婆子给甄英莲盛了茶递给她。

        甄英莲心里呵呵着，她才不在乎谁用过的杯子，在园子里吃点心到现在她都没喝上一口水，这会儿口渴了，只端着杯子细细地喝着。

        黛玉看甄英莲真就接了杯子喝了，有些担心的看了她一眼，在别人的地盘上她也不好说什么，妙玉的性子对外人来说“刻薄”了些，幸好看甄英莲面上没有变化，不过黛玉手里的茶也喝不下去了，放在了桌子上。

        妙玉没发觉自己埋汰了别人，又拿出一个大杯子来，问宝玉要不要吃这一海，宝玉说吃，妙玉又说什么“一杯是品，二杯是解渴，三杯是饮牛饮骡”的话，反问贾宝玉喝那么“一海”成了什么。

        甄英莲摇摇头，对着妙玉的格局真的是看不上，不说贾宝玉进来不管是讽刺还是打趣的“世法平等”在她这里根本没有，就是喝杯茶那些瞎讲究，也没有为道之人的大气。

        在延安的时候，伟人们那也是用大桶泡茶来和田间地头的老百姓一起喝。当然，你不能奢望自命清高的人有这样的觉悟。

        甄英莲这摇头，让妙玉这会儿细致的看到了，“你不认可我这品茶的道理？”

        “没什么，只是这一杯两杯三杯和一海什么的，让我想起这汉朝的冠军侯霍去病，他打败匈奴后，将御赐的美酒倒在泉水中，与众将士共享美酒和天恩，那个地方自此被叫做‘酒泉’，那喝的何止是‘一海’。”

        甄英莲说完，对着拿着能装“一海”茶的杯子的贾宝玉说，“那冠军侯封狼居胥的时候，年仅十九吧，也不比宝兄弟大了多少呢。”

        世人皆爱英雄，特别是男子，哪怕是喜欢和闺中姐妹玩耍的贾宝玉，也是如此。“是了，卫大哥最是推崇冠军侯了。”

        宝玉被甄英莲说的典故说的激动，就这么畅饮了“一海”的茶水。这么喝来，宝玉觉得这茶不似以前喝的温润，竟多了一丝豪迈之气，他叹道：“畅快！”

        妙玉看着宝玉喝茶那样子，直接恼了，这不是糟蹋她的茶吗？妙玉上前收起宝玉手上的杯子。

        “我们在说品茶，你说那舞刀弄棒的臭男人做什么？平白的扫人雅兴。”妙玉皱眉道。

        甄英莲没再言语，心里越发对妙玉看不上，没有她口中舞刀弄棒的臭男人，哪有她现在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品茶。

        甄英莲没说什么，妙玉继续说：“我这泡茶的水，那御赐的酒不一定比得上，这水是五年前梅花上收集的雪水，我一直没舍得喝，也就两位妹妹来了我才拿出来，其他人也不过是借着别人的光，却在这大放厥词。”

        妙玉最后这话意有所指，语气上越发冲了。

        “五年前的水？回去不会拉肚子吧？”甄英莲看着自己空了的茶杯，有些担心的想着。

        甄英莲刚接过茶杯来的时候水温并不高，茶汤清浅，这是绿茶，自然不是沸水煮开的，那里面的细菌……甄英莲真的不敢深想。

        黛玉听着妙玉这话，知道是她孤高的性子上来了。黛玉欣赏妙玉的才华，她的性子也算是容得来，但是今天这样针对甄英莲，黛玉不悦了。

        她觉得她的英莲姐姐说的没错，两人不过是对“饮”的态度不同罢了，学识有纷争，却不该贬低人。黛玉不想再在这里坐着，甄英莲是她请来的客人，在贾家这样被人对待，她不是惹是非的人，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黛玉起身和妙玉说告辞，然后走到甄英莲身边。“英莲姐姐，我们走吧。你今儿来的早，这般时辰了也乏了吧，我们回我屋里歇息歇息吧。”

        “好的。”甄英莲和林黛玉结伴走在前面，离开了栊翠庵。

        宝钗看两人走了，犹豫了下，和妙玉说甄英莲是林黛玉请来的她在江南时候的玩伴，不是家里的姑娘。

        “不过你不要放在心上，那甄姑娘是一个俗人，和你不同，想来，林妹妹明白过来，也会理解你的。”薛宝钗这样安慰着，说完也走了。

        最后这屋里只剩下宝玉和妙玉，妙玉气恼道：“你也看我笑话不成？”

        “我哪敢，本来带她过来，是想着让她说些她知道的乡里阡陌趣事，看你们在品茶，也没得拿这些俗事烦扰你的耳朵。不说她是林妹妹以前的朋友，就是郡主县主来了，你不也同样对待？”宝玉说着。

        可是就妙玉用古董招待好友，用普通瓷器招待不相熟的人这态度，如果真有了达官贵人来访，她还能照宝玉说的“同等对待”吗？

        当然，这里没有“如果”，宝玉说的话，妙玉很受用。道婆子来收茶杯的时候，那个两个俗人用过的成窑的杯子，她直接叫人砸了去，宝玉又好说好话的要了来，说是给刘姥姥让她卖了度日，宝玉最懂家里女孩们的心思，他的话妙玉受用，也就随了宝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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