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冲进众人的鼻腔，掺合着复杂的发霉味，像是很长时间没住过人了。

        秦晚扶微微蹙起了眉。

        这是一个拥有空中楼阁的豪华房型。

        玄关进去就是一间巨大的客厅，再往里是一个巨大的多媒体厅，粗略看了一下，这套房似乎有三四个卧室，但好像都被分别改造成了书房、酒吧和衣帽间。

        落地窗外面的阳台处是一座小型花园，花圃里此时正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

        要是地上没有那么多用过的瓶瓶罐罐以及四处散乱的被子、衣服、书籍等等，倒还真是能配得上“豪华型套房”这五个字。

        对比起来，秦晚扶觉得她的那套复式套房简直干净整洁得四处都能闪光。

        犹豫了很久，秦晚扶终于接过裴言给的鞋套，打算在这“豪华型套房”里闯一闯。

        可才刚迈出第一步，她便不知踩了什么东西失去重心脚底一滑，失重的感觉近在咫尺，她本能地张开手往空气里一抓。

        好在身边的两位男士没让她失望，只几秒，她便感到有一股强有力的力量直接托起了她的腰。

        下一刻，裴言那张黝黑却秀气的脸再度近在咫尺。

        因为距离很近，她能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就和那天直播时一样。

        秦晚扶暗自一笑，冲他道，“谢谢。”

        裴言正打算回应，却被裴向阳打断：“这下面居然是张书封！”

        说话间，裴向阳已经顺手从地上捡了一根筷子，将导致秦晚扶摔倒的一件皮质布料挑开，布料下一滩有些发霉的红色将几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那滩红色被浇在了一张画着黑红色的纸张上，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裴向阳还是认出来了。

        这是安娜复仇三部曲第一部《荼靡》的书封。

        “这是番茄酱。”裴向阳指着摊在书封上的那一滩散发着难闻味道的红色道。

        一个将自己的书当成孩子的创作者，居然将书封丢在玄关前，上面还洒满了番茄酱。

        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裴向阳还在另一边的墙角下找到了那本书，书被摔破了一个角。

        这种程度的破一般需要很大的力气。

        裴向阳啧啧一声，“安娜女士有些怪啊。”

        秦晚扶已经在屋子里站稳，她微微一笑，“怎么说？”

        裴向阳仿佛得到了鼓励，接着说，“我看她不像是个不爱打扫卫生的人，而且好歹是自己辛辛苦苦写的书，怎么说丢就丢？”

        秦晚扶点点头，“还记得安娜有一瓶药吗？”

        “记得！”裴向阳抢先道，“当时她与师父在维多利亚酒店卫生间门口起了争执，那药还是师父帮她捡的。”

        裴言见缝插针，“搜证在案发现场也捡到了一个药瓶，不过是空的。”

        “可我捡起药瓶时，里面却有半瓶的量。”秦晚扶补充道，“那是治疗精神疾病的药。”

        这足以证明安娜患有某种精神疾病，也正因为这样，那天秦晚扶才没跟她计较。

        毕竟惹上一个精神疾病患者，无论结果如何，自己永远站在道德台阶的最低位置，又浪费时间又不划算。

        “找到了！”裴向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蹚过无数狼藉钻进了人家的卧室，从床头柜里发现了一本病历。

        这是一本临时病历，上面只记载了最近一次的问诊记录。

        这个医院还算有良心，记录全程是电脑打印版本，问诊结果后面只写了一行字：“疑似伴有躁郁情绪的精神衰落”。

        “疑似？”裴言看着这两个字陷入了沉思。

        另外两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两个字，“情绪”和“症”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情绪”是一种心情，而“症”却是一种病【注】。

        一般关于精神疾病方面的问诊结果都会很谨慎，要是在心理疾病范畴，只会推荐通过看心理医生来进行干预，只有严重的“症”才需要药物来进行控制。

        毕竟是药三分毒，可这“疑似”恰恰证明了她的疾病程度并没有达到要吃药的程度。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吃药？

        秦晚扶踏进了安娜的书房。引入眼帘的就是进门就能看到的一整面书墙，从古自今，志怪的、历史的、科学的、心理的，甚至十万个为什么，应有尽有。

        但她粗略看了一眼，那些书十分崭新，一看就是为了填充书房的装饰品，真正是她经常翻动的，是她书桌上的那几本书封上画着玛丽苏男女手绘的言情小说。

        她随手翻了翻，书页已经很旧了，但粗略看了一遍直白的章节名，她大概猜到书里描绘的是一个怎样的荡气回肠虐身虐心的玛丽苏故事。

        书桌上摆放着很多奇奇怪怪的摆件，连着书桌一侧柜子上还有一整排栩栩如生的小人。

        小人做的很可爱，但摆放得有些远，她刚想踮脚去够，脚踝处一股钻心的疼传来，害得她重心再次没稳住，整个身子往地上摔去。

        可能是因为搜索得太过投入，她一时忘了在玄关的时候差点扭伤，现在脚踝处还隐隐作痛。

        她暗自咬牙，等待着疼痛降临，谁想才几秒钟，她又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一股强有劲儿的力量捞了上去。

        一回生二回熟，秦晚扶现在已经很熟悉裴言捞人的力道和方向了，于是被他捞起来后，她也十分熟练地用她那双媚眼勾住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微微一笑，“多谢。”

        裴言吞了吞口水，有些条件反射地将她放开，几秒种后，他才冷着脸说：“这里不像是入室偷窃或者抢劫。”

        秦晚扶微微挑眉一秒正经，并点了点头以支持他的推测。

        屋子里看着虽然很乱，但看整体布局，还是有章法可寻的，而且据裴向阳所说，架子上摆着的那些小人，都是非常值钱的正版手办。

        要真是入室偷窃，对方也太不识货了些。

        所以，屋子里的一切乱象都是安娜自己造的。

        时间不早了，秦晚扶拍了拍手打算撤，卢薇薇的电话却打了过来，她看了一眼，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卢薇薇心虚的抱歉声，“晚扶，对不起，我把事搞砸了。”

        秦晚扶轻叹一声，“人跟丢了？”

        卢薇薇满是抱歉，“小王虽然是专业的狗仔，但林燕的经验也不少啊！她刚下长途车，都没进景区的门，小王就被警察叔叔抓去询问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汽笛声。

        “我现在在去嘉城的路上，小王证件丢了，那边的警察叔叔死活不放人，思来想去我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稳，顺便帮你盯着林燕！”

        “对了，等我回来跟你说个好消息！”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大约是因为电话那头太吵闹，卢薇薇说话的分贝比平时高了不知道多少个度，就算没开免提，安静的“豪华型套房”里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说到底跟踪人这种事也该专业的人做，所以面对屋子里那位“专业的人”的黑脸，秦晚扶竟感到了一丝丝秘密被捅破了的心虚。

        好在她自身的气场不弱，最终还是镇住了。

        她耸耸肩，想解释几句，裴言却黑着脸道，“我刚刚也接到了通知，嘉城同事抓了个妨碍公务的可疑人物，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这位小王。”

        秦晚扶噗嗤一笑，“那还真是巧。”

        安娜死亡才两天，身为安娜最亲密的合作伙伴之一的编辑，第三天就去了别的城市的景区爬山。

        情感上的逻辑说不通。

        裴向阳突然出声，“我觉得她这是畏罪潜逃！”

        不然很难解释她为什么会在安娜死后的第三天去隔壁城市的景区爬山，怎么都说不通。

        秦晚扶被他这天真的想法说笑了，哪里有人会畏罪逃往景区的？

        “师父，你也觉得我说的对吧？”

        他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框往里看，另一只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金卷发在他手里duangduang的，既浓密又很有弹性，有些天真又有些滑稽。

        秦晚扶无奈地摇了摇头，实在不忍心打断他此刻的兴奋想法，又转身在书房里逛了一圈。

        其实裴向阳也不是一无是处，在收拾屋子找东西方面，秦晚扶甚至他很有天赋。

        她才刚刚查完书房，外面的好几间房间他都搜过了，而且几乎是事无巨细，仿佛这屋子的主人就是他一般。

        裴言黑漆漆地走在她身旁，将手机塞进口袋，“教授，一会儿我要去一趟嘉城，你……”

        “恩，一起去吧。”秦晚扶将书放回原位，又朝那个在客厅里四处翻找的“小泰迪”看了一眼，“其实对一个人进行侧写不一定要在她家翻箱倒柜。”

        裴言讶异，“您有结果了？”

        秦晚扶微微点了点头，“恩，还需要确认一些事。”

        司机小刘正因为这省下来的三十块钱开心着，见着他们回来了，他那双眼睛笑得几乎弯的像两只新月。

        “去嘉城？”等裴向阳系好了安全带，小刘这才把好方向盘，“听说老严最近几天住院了，老大，咱们这是要去看他吗？”

        老严是裴言的师父，也是曾经重案组的组长，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也申请调到他的户籍所在地嘉城，准备养老。

        裴言和这个师父的感情很好，当初老严刚刚调过去，他三不五时地就会带一群兄弟开个几个小时的车去看他。

        裴言坐在后头，那双眼睛也是黑漆漆的，透过后视镜看着他，“嘉城那边可能要出事，咱们尽快吧。”

        一听要出事，小刘的新月眼一下认真了起来，脚下的油门也踩得特别稳，“好的老大！”

        南城到嘉城走高速也要一个半小时，裴向阳受不了一路的沉默，于是当车子才开出二十分钟，他便忍不住开始找话题。

        “师父，你是不是也觉得那编辑畏罪潜逃啊？”

        小刘也听说了白烟编辑去了嘉城一事，当即反驳道，“哪里是畏罪潜逃？我看像是畏罪自杀！”

        这话突然激起了裴向阳的辩论神经，他反驳道，“你怎么知道她是畏罪自杀？”

        小刘道，“嘉城山是什么地方？地势险峻人烟稀少，什么人会选择在那种地方畏罪潜逃？随便一走就是山崖山谷的，那人莫不是脑子有坑？”

        秦晚扶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她这么一笑，车内的氛围也突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将手扶在额头上，她其实并不是个爱打断别人的人，但眼下要是再这两人互怼下去，去嘉城的时间怕是要延长。

        既然被裴向阳喊做了“师父”，她认为她还是有必要在某些时候对他进行一些引导。

        于是她开口道，“小裴，你刚刚在安娜的屋子里可有别的什么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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