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御马(一)

　　之后蕴颜没有再像之前那般光明正大的去寻找线索，而是将自己的目的隐藏了起来，表面上停止了搜查，在暗地里却悄悄去搜查，她始终坚信“功夫不负有心人”，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或许努力了也并会不会有什么结果，但不努力，一定不会有结果。人活在世一场，注定做不到圆满离场，但只求结果问心无愧就好。

　　颙琰也因为卿蕊小产失子，也会时常去春熙殿看她，不过待上一会儿便也走了，也经常会叫魏宏盛给她送去一些汤药补品，并吩咐太医院好生照料卿蕊。卿蕊如今小产，只能每日待在自己的寝宫调理身子，明明自己什么事也没有，却要每日装作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


　　不能出去便罢了，还要日日躺在睡榻上，用膳喝水，都是宫女在侧侍奉，甚至还要被宫女盯着喝完每日太医院送来那些又苦又难喝调理身子的各种药膳汤药。卿蕊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从侧面反应了什么？当然是--只要你撒了一个谎言，便要去用无数个谎言去圆。

　　这日，颙琰早早处理完政务，特意来储秀宫陪蕴颜用晚膳，用过膳后便留宿在了储秀宫。也不知是何许缘故，每每来到蕴颜宫里，总是能安心不少，胃口也能大开，还能跟着蕴颜一起用不少膳。大抵是看着蕴颜每次用膳都那么开心，吃的倍儿香，像一只小猫静静专心埋头品尝着膳食，如此一来，颙琰也能一时忘却所有，安心用膳。

　　每次在别人宫里，或者自己一个人在养心殿用膳时，一旁总是有一堆人跟他讲着规矩，告诉他该如何如何，听着那些烦人的话语颙琰更是无心用膳，吃上几口便作罢。

　　可在蕴颜这里，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凡而又家常，他跟她，就好似一对儿民间夫妻一般，说着体己话，劳累一日后围坐在桌前，吃着热乎的饭菜，这一切，看着就好似一场梦一样。

　　颙琰侧身盯着身旁闭上眸子安静休憩的蕴颜，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颜儿，如果有一日，朕不做这个皇帝了，你还会愿意与朕做一对平凡夫妻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么？那朕再换一个问法，假如朕不是皇帝，你，还会愿意嫁给朕么？”

　　听到颙琰这么问她，蕴颜不禁愣了愣神，随后也转过身子，不料正对上了颙琰的眸子，他十分温柔地看着她。蕴颜含笑着开口道：“琰郎怎么突然这般问臣妾？”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你先回答朕，好不好？”颙琰摇摇头，温声道，眼里还有些许的期待。

　　蕴颜垂眸认真地思忖一番，真诚答道：“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你只是你，我也只是我。那么，我是愿意的，你不是爱新觉罗颙琰，我也不是钮祜禄蕴颜，我遇到了你，我自然是愿意嫁与你，成为你的妻子。琰郎你知道的，臣妾，从来都不是嫌贫爱富之人。”

　　闻言，颙琰明显被蕴颜的这一番话给感动到了，他伸手将蕴颜紧紧搂在自己怀中，“颜儿，有你这句话，朕便是死，也是死而无憾了。你放心，此生，朕绝不负你，如有虚言，天打雷劈。”


　　蕴颜伸出食指抵在颙琰唇上摇摇头，“嘘，什么死不死的，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要记得学会避谶，臣妾信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颙琰揽过蕴颜的手，将她的头埋进自己结实的胸膛前，将她紧紧圈在怀中。两人贴得十分近，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气息环绕在两人周围。暧昧的氛围中，尽是甜蜜的气息。

　　“颜儿，从前总觉得人生太长而了无生趣，可如今因为你，朕却想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这样，朕便能一直与你携手到老，能再多为大清子民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自然，臣妾会一直与皇上一同携手并进，陪着皇上治理好大清，让大清所有子民都过上越来越好的生活。不再让子民们挨饿受冻，不再流离失所，天下没有战火，没有纷争，人人可以吃饱穿暖，安居乐业，如此臣妾便无所求了。”蕴颜内心异常触动，睫毛微微颤着，想要做到这些，她和颙琰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他们现下能做的也仅仅是九牛一毛，不过，她是永远不会放弃的，只要她还活着，剩一口气，她也会拼劲全力去做，直到死去。

　　“你放心，朕往后一定更加勤政爱民，不会让大清子民对朕失望，争取做好这个皇帝，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不愧大清祖宗，不愧大清子民。”颙琰郑重地承诺着，虽然他没有康熙爷和雍正爷的智慧与胆识，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他却有一颗奋斗勤奋的心。

　　良久，颙琰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颜儿，说起这些，朕倒是想起来意曦今年都已十八了，也是时候给她择个良婿，许她一处安身立命之地。朕不愿她下嫁蒙古，怕再留着她，也与荀姝一般逃不过与蒙古贵族联姻的命运，可眼下，朕确实找不到一个适合与意曦成婚之人，朕最心疼意曦，所以也不愿那般让她草草嫁人。颜儿，依你之见，朕该如何啊？”

　　这几个孩子之中蕴颜也最疼爱意曦，自从看着荀姝下嫁蒙古博尔济吉特郡王之后，更是心疼荀姝与意曦，她也不愿意曦也同她姐姐荀姝一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支配婚姻，让她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郎婿。

　　若是允许意曦可以择一个自己喜欢的夫婿与他成婚便好了，她出言宽慰颙琰道：“或许意曦的缘分还未到来，琰郎也莫要急于一时，意曦的姻缘，上天定有他的安排。意曦是嫡出的公主，臣妾觉得，琰郎不如先给她一个封号，宫里也就这么两个公主，琰郎可该多上心上心才是。”

　　颙琰赞同地点点头，“是啊，你倒是提醒朕了，颜儿，还是你心细，是时候册封她为固伦公主，给她个封号了。意曦这丫头，没有荀姝让朕省心，总是上窜下跳的，没个公主样，给她个封号，也好让她时刻多谨记谨记自己的身份是个公主。不如，朕便封她为‘庄静’固伦公主可好？意为‘娟好秀静，瑶环瑜珥，兰茁其芽。’静乃恬静娴雅，兰心蕙性，也是朕对意曦最大的祈愿。”

　　“好，寓意是好。不过，臣妾倒是觉得，意曦的性子很好，若是她也如荀姝那般懂事乖巧，臣妾便觉得那意曦便也不是意曦了，臣妾就喜欢意曦这丫头整日在臣妾身侧上蹿下跳的那个劲儿，这样才好呢。”蕴颜不以为然，笑着打趣道。


　　“是是是，朕总算是知晓意曦为何这般调皮了，原来都是皇后给惯的。”颙琰含笑着频频点头，反将一军。

　　蕴颜抬眸扭头看着颙琰傲娇反问道：“是又如何？皇上可要罚臣妾么？”

　　颙琰伸手轻柔地刮了刮蕴颜的鼻子，宠溺道：“不如何，朕亦不舍得罚你。好了，夜已深，该睡了，再不睡啊，天就该亮了。”

　　翌日，颙琰果然下朝之后便下旨封了意曦为庄静固伦公主。圣旨一下，意曦的地位也不禁上升了一个高度，众人又该改口称意曦一声“固伦公主”，因荀姝的封号也是“庄敬”，同音不同字，所以为了区分两人，大家便称意曦为“固伦公主”。

　　蕴颜带着意曦去养心殿给颙琰谢了恩，回去的路上，意曦也是玩心大发，蕴颜便也放任着由她去了。如今在宫里，蕴颜还能时时护着意曦，由着她的性子去，无忧无虑，什么都不必烦恼，开开心心，可日后若是嫁了人出宫去了，便无人会这样包容她了吧。

　　所以蕴颜便想着，只要能满足的愿望要求就一一满足，能待她好一些，再好一些，要让意曦没有遗憾才好。

　　“彩云，我今个儿听皇阿玛与皇额娘说，后日，咱们便要收拾收拾出宫去木兰围场秋狝。这好像是皇阿玛登基七年来第一次秋狝吧？可我长这么大连骑马都未曾骑过，去了木兰围场，也只能看着其余人骑马射猎，那多没意思啊。”意曦一脸兴冲冲地说道，说罢，又垂下头来撇嘴嗒焉自丧。

　　彩云看到意曦这副模样儿，不禁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假意试探道：“公主，您该不会是想去上驷院骑马吧？”

　　意曦不以为意大方地点点头，“有何不可？还是你了解我，皇阿玛秉承皇爷爷遗风，曾多次鼓励咱们满洲女子也可精通骑射，那时皇姑姑未出阁时不也常去上驷院练骑射么？那个时候我还小，可如今我长大了，自当遵从皇阿玛旨意喽！后日去了木兰围场，也好叫皇阿玛皇额娘对我刮目相看！”意曦傲娇地拍拍胸脯，兴致勃勃。

　　彩云苦恼地扶了扶额，还是有些担忧，“可是公主，奴婢总觉得骑马过于危险，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吧？若您骑马摔伤，奴婢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啊？”


　　“怕什么？我可是公主哎！倒时候上驷院兼管事务大臣会派侍卫保护我的，也会挑一匹温顺的马儿给我，你可别这般乌鸦嘴咒我！就不能盼我点儿好的么？”意曦混不在意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撇撇嘴转过身故意装作置气不再理会彩云。

　　“我的好公主啊，奴婢当真是怕了您了，是是是，奴婢乌鸦嘴，您一定会好好儿的！您要去，奴婢陪您同去，还不行嘛？”见状，彩云赶忙上前，拽着意曦的衣袖摇摇可怜巴巴儿地哄意曦道。

　　“这还差不多，走吧。”意曦立马喜笑颜开，同彩云往上驷院走去。

　　上驷院位处东华门内太和殿左翼门外，临近箭亭、御茶膳房、南三所等处所。这些地方都是皇帝及其子弟经常出入的要地，进左翼门是太和门，向前即是景运门，已进内廷，出三座门又是东华门，东华门是紫荆城的东大门。

　　这里离东西六宫有一段路程了，两人走到上驷院时，都觉得有点累得慌。两人明晃晃地走进门，上驷院兼管事务大臣仲成天此时正好在院中拿着册子清点马匹。见意曦登门拜访，赶忙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一旁计数的小太监，便迎上前来，恭敬地朝意曦行了一礼道：“微臣上驷院兼管事务大臣仲天成给庄静固伦公主请安，公主万福金安。公主怎么突然前来我们上驷院了？公主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恕罪。”

　　“请起仲大人，本公主只是闲来无事过来瞧瞧罢了，皇阿玛鼓励满洲女子皆可精于骑射，因此，本公主今日也想学习如何骑马。仲大人，您掌管上驷院大小事宜，您可否替本公主挑一匹驯好恭顺的良驹以便本公主练习骑马？”意曦简洁明了地道明来意，她相信，只要拿颙琰出来说事儿，仲天成必定不会拒绝。

　　仲天成是一个四十有几的中年男子，留着个人字髭，身着官服头戴官帽，瞧着干练老成，身强力壮，五官也还算是周正。看着也不像是贪官污吏，见风使舵之人，他稍作思虑便再次躬身作揖道：“公主乃金枝玉叶，微臣本该劝解公主莫要骑马以免伤了玉体。但微臣转念一想，正是因为公主乃金枝玉叶，才更应该学习骑射，以壮满洲女子之傲风。公主还请耐心稍加等待片刻，微臣这就去马厩给公主寻得一匹温顺的良驹来。微臣还会给公主准备一套骑马的女子束装，公主前去换上，也方便些。”

　　意曦开心地点点头一笑，“多谢仲大人，那就有劳仲大人。”

　　少倾，意曦也已换好束装，换了一双白色厚底靴子，仲天成牵着一匹十分温顺的白马过来，“公主，这匹白马，是马厩里最为温顺的一匹良驹，公主骑它准不会出错。待公主上马，微臣会派侍卫和太监在一旁保护公主。微臣亲自教您如何上马，总是要稳妥些的。”

　　意曦点点头，上前执过仲天成递过来的牵马绳，而后伸手摸了摸白马，“马儿马儿，你可要乖乖的，不要把我摔下来哦。”


　　“公主，您请踩着马鞍下方的脚蹬然后一手握于前鞍桥上的鞍角一手按在马背上借力翻身上马，您是第一次上马，所以用这样的方式，对于您来说便会简单一些。”仲天成一壁详细解说着一壁又上手给意曦示范着。

　　意曦似懂非懂，仲天成非常负责，帮助着意曦成功骑上了马背，意曦第一次骑上马背，没想到，骑在马背之上竟是这样快意恩仇的感觉，连觉着上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了不少，有点兴奋又有点儿心有于悸之感。

　　仲天成再一次语重心长地道：“公主，您现在一定要牢牢抓紧您手中的缰绳，如果马儿跑得快了，您就要握紧缰绳将马儿使劲往您怀中的方向拉。一定千万不能把缰绳松开，只有这样，您才不会被马儿甩下马来，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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