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木兰秋狝（六）

　　颙琰想到自从来了木兰围场之后这么长时间每日不是和王公贵族皇子们一起去围猎就是在营帐里处理政务批阅奏折，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蕴颜，陪陪蕴颜了，这不是正好今日奏折批阅完的早，便想着今日可以好好陪陪她了。

　　“皇上驾到--”只听营帐外小太监一声洪亮的声音传来。


　　蕴颜正在自己营帐里看书，听到“皇上驾到”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出去迎接，她蹲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颙琰笑着摆摆手示意身后的宫女太监退下，自己则是大步上前俯身扶起蕴颜，执着蕴颜的手，“皇后不必多礼，这些时日朕政务繁忙有些冷落你了，你可莫要恼了朕才是。”

　　“臣妾怎会恼了皇上？皇上如此勤政爱民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如何会恼您？”蕴颜笑着回道。

　　两人笑着一同进了营帐坐下，采薇端来茶点在桌上放下便退了出去。此刻营帐内只剩下颙琰与蕴颜两人，颙琰拿起糕点尝了尝，“采薇的手艺真是愈发精进了，就是朕身边的御厨做的糕点也比不上采薇做的。”

　　“琰郎若是喜欢吃，臣妾便叫采薇做了送来。”

　　“不必麻烦了，朕若是想吃，朕来你这里吃便是了，何必跑来跑去的这般麻烦？朕瞧着今日风光正好，不如你与朕一同策马去游览一番这大好河山，可好？”

　　“皇上如此盛情难却，臣妾自是乐意之至。”蕴颜明艳一笑，大方回道。

　　两人出了营帐，小太监也给两人牵来了各自的马匹，颙琰转头对魏宏盛扬扬脸道：“叫他们不必跟着朕了，朕与皇后要单独策马。”

　　魏宏盛大吃一惊，惊恐万分，劝道：“皇上，这……您与皇后娘娘身旁若是无人保护，万一出了意外，奴才们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朕与皇后只是去不远处逛逛罢了，不必多言。”颙琰冷冷地一口回绝。


　　皇上都这样说了，魏宏盛自然也不敢再多言，带刀侍卫们也不敢跟着去了。两人利落上马驾马而去，背后的茹婳透出落寞又羡慕的神情来，暗暗灰心，自嘲笑笑，“我果然是比不上堂姐的，佩心，你瞧，她好像什么都会，在哪里堂姐都能大放异彩，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一个。而我，除了有一技之长，在骑射这方面，却是蠢笨如猪，这样的我，如何能得皇上青睐？”

　　佩心宽慰道：“主子别灰心，您还年轻，有什么是您学不会的？皇后娘娘会的是多，不然怎么会是她做皇后呢？您说是不是？”

　　“是啊，你说得对，我还年轻，堂姐会的，我亦能学得。佩心，我从未接触过骑射，若是没个人教我，想来没那么容易学，我若是放下身段，去求堂姐教我骑射，你说，她会愿意教我么？”听到这话的茹婳立马燃起了斗志，满脸期待地问道。

　　“奴婢相信皇后娘娘一定会的。”佩心十分肯定地答道，按照她对皇后娘娘的了解，这样的要求，想来大概率是不会拒绝的。

　　“好，等堂姐回了行营，咱们就来拜见她。”听到肯定的回答，茹婳暂时松了一口气，不论她与她是否是敌对关系，可茹婳对蕴颜亦是真心佩服。

　　而另一边蕴颜与颙琰在草原上策马累了便让马儿慢下来，两人并肩而行在这片旷阔无垠的草原之上，游览草原风光，此刻日落西山，孤鹜齐飞，倾洒出大片浓墨重彩的无拘无束之感，如此光景想让人一辈子沉溺于其中。

　　“臣妾瞧着草原的夕阳比起京师的夕阳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此情此景，臣妾想起来有一句诗倒是十分应景，‘红树青山日欲斜，长郊草色绿无涯。’琰郎觉得如何？”蕴颜感叹道。

　　“这是欧阳修的诗？‘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射雕。’朕觉着王维的《出塞作》倒也应景。”颙琰赞叹地点点头，“朕也来过木兰围场不少次了，可与你这样单独出来悠闲自在地游览风景却是平生第一次，亦是朕身边的第一人。”

　　蕴颜低头一笑，温声道：“琰郎待臣妾之心，臣妾明白。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两人相视一笑，扬长而去。


　　待蕴颜回到行营时，已是夜幕降临时分。好久没有像这般畅快淋漓地策马奔驰了，等两人尽兴，才发觉都已过了用晚膳的时刻了，不禁摇头笑笑，才慢悠悠地回来。蕴颜刚准备坐下用晚膳，采薇过来禀报道：“主子，如贵人等您好久了，现在还在帐外候着呢，主子可要见一见？”

　　“快让她进来吧，你怎么也不让茹婳先行回去歇息，待本宫回来了再带她来见本宫？”

　　采薇委屈巴巴地解释道：“奴婢都已劝过如贵人好多回了，可是不论奴婢说什么，贵人就是不愿回去，非要在这里等候主子回来，奴婢着实冤枉。”

　　“好啦，是本宫不对，快去请如贵人进来吧，别让她久等了。”蕴颜轻声笑笑，采薇这丫头啊，从小就是这样，不论别人说她什么，她都全然不会在意，可若是冤枉她，她就会立刻委屈起来，十分可爱。

　　“是。”听到蕴颜会哄自己开心，采薇又满脸的笑意，嘴角都要裂到耳根去了。

　　少倾，采薇便领着茹婳和佩心进来了，茹婳恭敬地朝蕴颜行了一礼，“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蕴颜示意采薇扶茹婳起来，“起来吧，不必行此大礼，过来坐吧。”

　　“谢堂姐，只是茹婳觉得堂姐贵为皇后娘娘，茹婳身为嫔妃，自是要给堂姐行大礼的。”茹婳谢了恩上前在蕴颜对面坐下。

　　采薇与佩心退出了帐外，蕴颜用膳时不喜人侍奉，于是宫女们一般不会进殿侍奉，蕴颜看茹婳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便出言道：“用晚膳了么？若是没用，就跟本宫一起用一些吧。”

　　“是。”茹婳乖巧地应了一声，拿起筷子便跟着蕴颜一同用膳。说实话，她也确实还未用膳，想着蕴颜会很快回来的，没想到和皇上竟去了那么久才回来，其实这个时候她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待两人用过膳后，茹婳这才悻悻开口道：“堂姐，茹婳也想学习骑射，可是无人能教一教，不知，堂姐可否屈尊教教我呀？”

　　“你若是想学，本宫自然是可以教你的。明日未时你来校场找本宫，本宫亲自教你便是。”听到茹婳的请求蕴颜也是欣然同意了。

　　闻言茹婳大喜过望，“多谢堂姐，明日茹婳一定准时过来。那茹婳就先告退了，不叨扰堂姐了，请堂姐早些歇息吧。”说罢起身福了一礼退了出去。

　　翌日未时还未到，茹婳便提前来校场等候了。一旁的佩心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挠了挠脑袋，问道：“主子，皇后娘娘不是让咱们未时再来么？您怎么提前过来等了？这样会不会惹怒皇后娘娘啊？”

　　“当然不会了，按照双方约定的时刻辈分小的另一方应须提前到场，这是对辈分大的表示尊重，是礼数，自是不可马虎。我们在这里多等一些时辰又有何妨？又不会少一块肉，你啊你啊，还是多学着点儿吧。”茹婳耐心地和佩心解释道。

　　“多谢主子教导，奴婢记下了。”佩心连连点头。

　　未时蕴颜来到校场，看到茹婳已在等候了，她笑着上前道：“是不是等很久了？本宫可来迟了？”

　　茹婳朝蕴颜行了行礼，“茹婳也是刚到，堂姐素来可是最守时守分的，怎会有来迟一说？”

　　“好了，你若是准备好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茹婳点点头，佩心给茹婳拿来一把弓箭递给她。茹婳将自己手中的弓箭递到蕴颜面前，“还请堂姐先能给茹婳演示一番。”


　　蕴颜接过弓箭，采薇递上一支箭矢，蕴颜调整好方向拉弓射箭，“嗖”地一声，只见箭矢飞快穿过眼帘，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堂姐你好厉害！”茹婳十分震惊地拍手叫好。

　　“拉弓是有技巧的，可不能光靠蛮力。你过来，本宫教你。”蕴颜温柔一笑。

　　“是。”茹婳乖巧上前，将弓箭拿在手中。

　　蕴颜像玛尼巴达喇教意曦那般也是手把手教着茹婳，告诉她正确的握弓方法和拉弓技巧，就这样，过了好半天在蕴颜的耐心一番教导下茹婳终于成功将弓箭射了出去。

　　茹婳高兴地在原地拍手叫好，“堂姐，今日茹婳总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您的箭术如此精湛，可是皇上亲自教您的？”

　　“快别贫嘴了，你若是勤加练习，必不会比本宫差的。本宫的骑射都不是皇上教的，不必多心。”蕴颜摇摇头笑笑。

　　“原是堂姐自学的，还请堂姐放心，茹婳必不辱使命！”茹婳笑得十分灿烂。

　　“如此甚好，你在此地好好练习，本宫还有事要做，就不在这里陪着你了。”蕴颜点头，准备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是，嫔妾恭送皇后娘娘。”茹婳蹲身行礼道。


　　蕴颜回去后，茹婳便开始十分卖力地练习，箭射出去了一支又一支。直到练到快太阳落山了也未停歇，要不是佩心提醒她该用膳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已经练了这么久了。

　　佩心心疼道：“主子何必如此辛苦练习？若是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佩心，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渴望得到宠爱。有了皇上的宠爱，我就能爬得越来越高，就能让额娘不再被那几个妾室所轻视，如此额娘在天有灵也能够安息了。所以，我好羡慕堂姐啊，又好恨她，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生活过得那么精彩？生活里到处是光亮，上天为何如此不公？我不服！”茹婳低落地垂眸，眼中携满了泪水，眸子里全是不甘，不论如何她也一定要过上人上人的日子！即便让她付出怎样的代价她也在所不惜！

　　“奴婢明白，奴婢全然明白，主子，您一定会得偿所愿的。”佩心也眼含泪珠，她跟了主子那么久，主子的心意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呢？那几个年轻漂亮的妾室在老夫人生前是怎么欺辱她的？是怎么欺辱主子的，这些她都知道，老夫人出生不高，又生性胆小怯懦，从来不敢惹事生非，又怕会把事情闹大后老爷一怒之下休妻，于是妥协只能任人欺凌，老爷向来又是个宠妾灭妻的主，最后老夫人被逼无奈上吊自缢结束了自己痛苦的一生。主子那时候还那么小呢，却成了一个爹不疼娘不在的孩童，那段日子是该有多么的不好过啊。后来，就连那个不疼她的阿玛也不在了，从小就没有受到过一丝父爱的主子，再加上主子从小就双亲双亡，她内心的痛苦谁又能知？谁又能体会得到呢？

　　能靠的人，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了。能救自己的，世上也唯有自己罢了，主子这么辛苦地往上爬，谁也没有资格评价主子不好，旁人又凭什么能指指点点？主子的人生就该过得灿灿烂烂的，而在她的生活中亦不需要那么多观众。

　　旦日茹婳换了束装又来练习骑马，从马摔下来一次又一次，身上擦破了好几处地方，手掌上也都是擦痕，可她还是努力地爬起来，就为了能成功上马。佩心满脸心疼，拉着茹婳的手，带着哭腔道：“主子，您别骑马了，手掌都流血了，奴婢看着都疼。”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我就不相信自己会驯服不了一匹马。即便摔得满身伤痕，我也浑然不怕，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点子疼算不了什么。”茹婳眼神异常坚定，这点疼比起她从前受过的苦楚，简直轻如鸿毛。

　　“你这么有恒心，必然能学会。”一道浑厚的男声在背后传来。

　　茹婳转身一瞧，竟然是颙琰！她连忙蹲身行礼，“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颙琰走上前执过茹婳的手，脸上看不出是何神情，“都摔成这样了，也要去骑马么？”


　　茹婳轻轻点头，颔首答道：“嫔妾也想与皇上一同策马奔腾，嫔妾虽不会骑射，可嫔妾愿意去学。”

　　“不错，你倒是有几分不肯服输的风骨。罢了，朕今日闲来无事，不如朕便亲自教教你该如何御马。”颙琰看着茹婳这股拼命力争上游劲儿，突然心底对她产生了一丝欣赏。

　　茹婳喜出望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久久不能平息，行礼谢恩道：“多谢皇上垂爱，嫔妾一定不会辜负您所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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