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反目(一)

　　这日，卿蕊带着紫菱来储秀宫衍庆阁看望茹婳。卿蕊带了贺礼来恭祝茹婳诞下永嘉公主晋升嫔位，“如姐姐安，恭贺姐姐喜得公主，晋升嫔位。妹妹来得有些迟了，被一些事情缠着实在是挪不开身，还请姐姐莫怪。”卿蕊朝茹婳福了一礼，表现地显得十分不好意思。

　　“怎么会？妹妹快过来坐，这些时日我一直在照顾着永嘉，太医说永嘉身子孱弱，须得精心照料着才是，未来得及顾得上妹妹，妹妹可干万不要与我置气啊。”茹婳笑着拉着卿蕊上前在罗汉榻上坐下。

　　卿蕊道：“姐姐不怪妹妹迟来妹妹便很开心了，怎么会与姐姐置气呢？”两人相互嘘寒问暖了一通，正聊得高兴，就看到永嘉乳母焦急忙慌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支支吾吾地道：“娘娘，娘娘不好了，八公主……八公主她……”

　　听到八公主这几个字，茹婳连忙起身忙问道：“永嘉她怎么了？”

　　“奴婢方才刚要准备给公主喂奶，就发现八公主她…已然没了气息。”乳母带着哭腔回道。

　　“你说什么？本宫不信这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的茹婳差点站不住脚跟，还好佩心连忙扶住了茹婳。

　　茹婳来不及思考火急火燎地冲向寝殿。她冲向永嘉的摇篮床，九个月大的小永嘉正一动不动地躺在摇篮里，面色微微有些发绀。因为小永嘉从生下来便身子孱弱，所以即便已经九个月了，但看着如同五个月一般大。茹婳不敢置信抱起小永嘉，任凭怎么呼唤也唤不醒来，茹婳将手指伸向小永嘉的鼻尖探了探。

　　茹婳瞬间愣在原地，整个人都呆愣住了。眼泪却夺眶而出，而宫人也已经前去请太医还有颙琰和蕴颜过来了。很快太医赶了过来，为小永嘉进行救治，蕴颜听到消息后亦连忙来到了衍庆阁安慰茹婳，而颙琰放下奏折也匆匆赶来。

　　片刻，张皊出来跪地颤颤巍巍地道：“回禀皇上，微臣用尽毕生所学八公主还是没有救回来，微臣赶来时，八公主已然是没了气息。不过微臣瞧着八公主面色有些发绀，似是窒息而死。”

　　“怎么会这样？永嘉还那般小呢……”蕴颜难过地落泪，老天爷啊，您怎么忍心就这样带走她的？


　　闻言茹婳像疯了一般冲进去将永嘉紧紧抱在怀中，她泪流满面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永嘉的名字，可永嘉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嘉庆十年十一月皇八女夭折。

　　“大胆！你的意思是应当是有人害死了朕的八公主么？”颙琰面色沉重，问道。

　　“微臣不敢妄言。”张皊将头埋得死死的，颤声道。

　　听到这话的茹婳，跪地哽咽着道，泣不成声：“皇上，皇上，一定是有人害了臣妾的永嘉，还请皇上能够彻查。”

　　“魏宏盛，给朕查，竟敢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下手暗害朕的八公主，真是好大的胆子。”

　　魏宏盛应了一声，便带人去搜查了。这时，卿蕊在地上发现了一枚吊坠，她拿起吊坠，故作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

　　茹婳抱着永嘉连忙上前夺过卿蕊手中的吊坠查看，她望着手中的吊坠，不可置信地摇摇头问道：“这…这不是堂姐您的吊坠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堂姐您害死了臣妾的孩子么？”

　　闻言，蕴颜吃了一惊，她上前拿过吊坠瞧了瞧，这的确是她的吊坠，蕴颜连忙跪地向颙琰解释道：“皇上，这的确是臣妾的吊坠，可是这枚吊坠几日前丢失了，此事侍奉臣妾的宫人都知道，臣妾还和宫人们找了一圈，未能找到。臣妾并不知这枚吊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皇上，臣妾没有害如嫔的孩子，臣妾如何能舍得害死永嘉呢？还望皇上明鉴。如果臣妾真的要害永嘉，为什么非要等到这个时候呢？现在动手，最大的嫌疑人无疑不就是臣妾吗？臣妾这样做，对臣妾又有何好处呢？”

　　“朕知道你不会，皇后你起来吧，朕相信你不会害永嘉。”说罢颙琰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将蕴颜扶了起来。


　　“谢皇上信任臣妾。”蕴颜的眼眶早已红润，她亦是心疼永嘉的，她怎么会如此狠心害死永嘉呢？她和茹婳都希望永嘉可以健康快乐的长大。

　　“茹婳……”蕴颜想上前和茹婳解释，可茹婳却似疯魔了一般，根本不相信这些，她一把推开蕴颜，死死抱住怀中的孩子连连往后退，哭着大喊着：“别过来！！是你害了我的永嘉！一定是你害了我的永嘉！皇后，你好狠的心啊！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你若是恨我就朝着我来啊？为什么要对永嘉动手？我要杀了你为我的永嘉报仇！”说罢，从桌上拿起一把小刀就要冲向蕴颜。

　　颙琰连忙起身上前将蕴颜护在身后，夺过茹婳手中的刀，沉声道：“如嫔，你失态了。来人，带如嫔下去好好歇息。”

　　几个小太监进来径直走向茹婳，茹婳一时受不了失去永嘉的打击，变得愈发疯魔，她情绪异常激动，一壁护着怀中的永嘉往后退一壁哭道：“你们别过来！！”

　　小太监们蜂拥而上，很快控制住茹婳，一个小宫女艰难地从茹婳怀中抱走小永嘉，茹婳拼命挣脱着小太监们的束缚，口中喊着：“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放开我！！”

　　由于茹婳情绪过激很快晕厥倒地不起，小太监们赶忙将茹婳抬到寝殿的睡榻上退下。颙琰又吩咐了张皊去给茹婳诊治，乱得一团糟的衍庆阁终于短暂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蕴颜一时间有些委屈，她默默地颔首垂眸落泪，一言不发，她不知道，茹婳为何就这般不信自己？难道在茹婳眼中，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么？

　　颙琰扶着蕴颜的肩膀，语气柔和，“颜儿，如嫔只是一时受不了打击才会如此，你莫要与她计较。你先回自己寝殿吧，你放心，朕一定给你和如嫔一个交代。”

　　“是。那皇上就在这里陪着茹婳吧，臣妾告退。”蕴颜行了一礼，带着采薇离开了衍庆阁。

　　回到自己寝殿后，蕴颜失落地坐在罗汉榻上，采薇心疼地看着蕴颜，开口道：“主子，一定是有人故意嫁祸给您的，还好皇上是信任您的。”


　　蕴颜点点头，“你说的是，看来，咱们储秀宫中，出了内鬼。外人一定无法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储秀宫而后潜入衍庆阁的，更无法轻易拿走本宫的吊坠。想来除了储秀宫中的人，旁人是没有这个本事的。本宫一定要想个法子揪出这个内鬼，向众人证明本宫并没有加害永嘉。”

　　旦日清晨，玉兰按照蕴颜的吩咐在储秀宫中悄悄散播一则假消息。玉兰在院中小声地和几个洒扫宫人八卦着：“欸？你们听说了吗？其实咱们皇后娘娘是被人诬陷的，娘娘已经找到了有人谋害八公主的证据，那人不知道的是，他害死了八公主之后慌忙逃离在现场遗落了东西。娘娘已经把东西交由采薇姑姑保管了，等如嫔娘娘醒了之后，就会交由内务府让内务府一一进行排查，很快就能揪出那个幕后黑手，还咱们皇后娘娘和如嫔娘娘一个公道了。”

　　宫人纷纷七嘴八舌地议论道，采薇见时机成熟从殿内出来制止道：“都在闲聊什么？还不快做自己的事去！若是再让我逮到谁偷懒，我就告诉皇后娘娘去，让她把你们都赶出储秀宫去！”

　　宫人连忙散开，做自己的事去了。夜幕降临，蕴颜和采薇悄悄躲在采薇房中的暗处，守株待兔。今日白天几个宫人一起闲聊这个八卦时，有一个宫人的神色明显有些局促不安，蕴颜相信那人一定会趁着黑夜，趁着采薇不在房中时，悄悄潜入采薇房中来寻找所遗落下的东西。

　　蕴颜正思绪萦绕着，就听见房门被人蹑手蹑脚地打开了，轻轻关了门而后传来一阵细小的脚步声，动作很轻。那人拿出一个火折子吹了吹，伸手不见五指的房中亮起一丝微弱的光亮。

　　那人快速地开始在房中翻找，蕴颜和采薇继续按兵不动默默观察着，等那人放松警惕后，靠近书架正埋头翻找。就在这个时候，蕴颜和采薇一前一后从书架后走出，将那人围堵在了中间，那人想撒腿就跑，可眼下却是前有狼后有虎，想跑也跑不了了。

　　采薇迅速地点燃手中的宫灯，整个屋内顿时亮了起来。蕴颜这才看清来人的容貌，“翠心？看来本宫料想的不错，真的是你。”蕴颜不紧不慢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翠心本想抵赖不承认，可看蕴颜如此笃定的眼神，很明显皇后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想要抵赖便没那般容易了。于是她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熄灭手中的火折子收了起来，从容不迫地跪下，慢慢道：“娘娘故意设计引奴婢出来，是奴婢失算，奴婢认栽了。娘娘想知道些什么？您只管问便是。”

　　蕴颜拿出一方手帕，问道：“这是本宫在衍庆阁门口捡到的，起初本宫以为是哪个宫人遗落下的，可回来仔细一想，应当是害了永嘉的黑手慌忙逃离时落下的。这帕子是你的吧？你用这副帕子闷死了永嘉是不是？又偷走本宫的贴身吊坠嫁祸给本宫，为何要这么做？你是受何人指使？”

　　翠心心下一惊，没想到，皇后手中竟真的有指认她的证据，她还以为是皇后胡诌出来诓她的。她愣了愣，十分平静地如实答道：“娘娘猜的不错，是奴婢的，是奴婢下手闷死了八公主。不过，并无人指使奴婢这么做，奴婢就是为了报仇而已，奴婢恨您，恨如嫔，奴婢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您被皇上废后禁足，让如嫔娘娘和您反目成仇，让如嫔娘娘尝尝痛失爱子的滋味。”


　　此话一出，蕴颜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疑惑不解地问道：“你恨本宫，恨如嫔，为什么？本宫与如嫔似乎不曾得罪过你。”

　　翠心眼眶有些红润，冷笑着道：“您与如嫔娘娘当然不曾得罪过奴婢。敢问皇后娘娘您可还记得茗青么？”

　　蕴颜点点头，“当然记得。”

　　“奴婢与茗青是自幼长大的情分，情同姐妹，无话不谈，奴婢跟她一同入宫，互相约定好要一起待到二十五岁出宫一同生活。可茗青却被迫与奴婢天人永隔，惨遭你们毒害，不得善终！叫奴婢如何不恨？奴婢暗自发誓，一定要给她报仇，要让害了她的人得到惩罚！所以奴婢拼命地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终于成功被分在了您的储秀宫来侍奉您，接近您的身边，奴婢终于等到了可以为茗青报仇的机会！您知道等这一日奴婢等了多久么？奴婢可是整整等了四年！奴婢这般努力可为什么还是不能够如愿?！即便有证据证明您就是害死八公主的人，可您居然还是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真是可笑至极，没想到，皇上居然如此信任您，让您逃过一劫！您真是好手段。”

　　翠心哭红了双眼，哭得撕心裂肺，满脸愤恨地看着蕴颜，“皇后，你们高高在上，如何能体会到奴婢的心情？茗青死之时，是在景仁宫，那时您和如嫔娘娘都在对么？奴婢查到害死茗青的证据，全都指向您和如嫔娘娘，茗青死之前最后一面见的人是如嫔娘娘身边的佩心，奴婢早已查清楚了，是如嫔命人将茗青的父母控制起来威逼茗青替她办事，最后逼迫茗青做了她的替罪羔羊！有人告诉奴婢，是皇后您！居然不分青红皂白，没有证据就狠心下旨处死茗青！喂茗青喝下毒药使她暴毙而亡！让她背上了陷害吉嫔娘娘的罪名，可茗青她自始至终，却是无辜受害！皇后！你不配坐在此等高位，成为这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难道宫人的命在您眼中，就这么一文不值么？”翠心瘫坐在地上，声嘶竭力地怒斥、控诉着这些不公。

　　“是，你说得是，茗青之死的确有蹊跷，本宫当初亦觉得她是受人胁迫，做了他人的替罪羊。不过，是何人告诉你是本宫处死了茗青的呢？本宫也想为自己的清白辩驳一句，本宫并没有下旨处死茗青，是茗青自己吞了毒药自尽的，你着实是误会本宫了。欲加之罪，其无辞乎？本宫认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还有，你有何证据能够证明是如嫔让茗青做了她的替罪羊的呢？”蕴颜面色沉重，定是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翠心，颠倒是非黑白，撺掇翠心为茗青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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