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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乘风踏浪(三十三)


“阿央你要记得——”季长营虽自知不如赫连止这个亲哥哥,但也一直将赫连央当作亲妹看待,总是难免心疼她的不易,“阿止与你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受歹人所害,就算将其千刀万剐也是应该。如今你已寻到了真正的仇人,虽然对方身份特殊、不能轻易处置,可你做的任何打算都没有错。若说有考虑不当的地方,那便是忘了我们全都站在你这边、站在阿止这边,甚至阿止,都会永远在背后撑住你。”

        似曾相识的话再次钻进赫连央的耳中。她回想之前自己潜入阆都的目的被发现时,季长营、季长护、觉心跟觉境,已经与她表明过了他们的心意——不要一个人硬撑,说出来,我们都会帮你。赫连央此时再来回想,只恍然觉得自己原来并无长进,真叫人荒唐失笑。

        季长营没有作声,直到见对面人神色由恍惚转为释然,他才放下心来:阿央看样子已经想通了。

        二人心有默契地没有再追究过往。沉默一阵后,季长营只继续沉声问:“你方才说,此事已经被朝君殿下知晓。那……他的意思是?”

        赫连央却给不出确切答复。

        “殿下他……只叫我等等。”

        “等等?”季长营蹙眉。这个“等等”里包含的意思可就多了,可以是明清樊想要一点时间好做权衡,也可以是他处在“朝君”这个立场上的、不得不做的拖延与安抚。季长营虽不深涉权力的泥沼,但也不代表全然不懂其中的蹊跷。可就算他能够理解明清樊的立场,也无法放任将阿止毒害至此的幕后真凶好好地存活于世间……

        一想到正是他们的突然出现、才叫赫连央痛失处置掉明玉繁的最好时机,季少君难免懊恼。他攥了攥拳头,做了决定:“阿央,你若想再布置一场暗杀,我定全力相助。总归谁都以为我在赤阜城不会久留,不如明日就入宫辞别,然后偷偷潜伏在月城中,找机会趁明玉繁出门的时机杀了她。”

        要知道季长营是何等正直地成长至今,能从他口中听见如此轻率的“杀了她”,可见明玉繁所作的一切、也是他所不能容忍的。赫连央心中感激,但还是摇了摇头。

        “经此一回,明玉繁怕是心中早知真相,再想将她骗出来怕是难了。”赫连央幽幽道,“哪怕后退一步,我愿将此事禀于陛下,可想要定明玉繁的罪,靠何人?凭何物?徐桢跟他的心腹都死在阆都的大牢了,溜进巍王府的柳项东也必然早就不在。明玉璧倒是亲眼所见明玉繁跟徐桢的往来书信,上面也说了谋害阿止的计划,可信在何处?还有谁看见了?证据皆无。”

        确实如此……季长营沉默。说到底,明玉繁只是用不干净的毒药拖垮妹妹的身体,还不是因为纵然知晓真相、明玉璧也构不成绝对的威胁。明玉璧在外人眼中是体弱多病的可怜女儿家,中间又失踪了一段时间,谁知这段时间是不是又病重了,病重了、脑子糊涂了、说了胡话,又有何不可?

        “更何况……哪怕世人皆信,陛下也愿为了阿止与宗室对抗,可宗主为了保全宗室的名声、也未必愿意将明玉繁交出来……”赫连央喃喃。即便她相信宗主并非是非不分之人,然而事关宗室声誉,她作为宗室之主又会做出怎样违背道义之事都有可能。

        “那你的意思是……听从朝君殿下的‘等等’?”季长营问。

        赫连央回想昨晚明清樊对自己做出承诺时的神情,以及他说的:你也莫要将我错过。她深吸一口气:“嗯,我决定‘等等’。”

        季长营默了默,最终还是尊重她的意愿。

        “伤害既是由你们兄妹承担,决定的权力自然也应握在你们兄妹手中。只是阿央你要记得,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你我的身份有何变化,我、长护,乃至远方的觉心与觉境,都永远是你可用的刀剑。”

        赫连央无法言说心中的感激,只能忍住鼻子的酸涩,笑着点了点头。

        说过这最为沉重的,二人又闲话了些别的琐事。不过当赫连央问起太后殿下白天将季长营留在宫中、所为何事时,季少君的眼神却少见地闪躲起来。

        “就、就是……”他吞吞吐吐,又挠了挠头,似乎难以开口,“就是说我跟玉竹小姐的……”

        赫连央听到明玉竹的名字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见季长营似乎不太好意思,以为他也对明玉竹心生好感、难掩羞涩,便说:“若你也对玉竹小姐有意,你们这婚事倒也不算勉强……”

        可似乎也不对。季长营嘴巴张张合合,似乎不知如何表达:“若说男女间的钟情……倒也并非如此。但玉竹小姐貌似也无异义,而我们二人的联姻显然对陛下、对拉拢宗室是有许多帮助的。”他又轻叹,“只是我本就拙于情爱,长到这个年纪也没接触过几个女儿家,只怕玉竹小姐嫁给我后要受委屈……”

        赫连央能够理解季长营这略微复杂的心境。他们这辈人,无论是在他人眼中、还是在自己心里,分量始终都不如父母祖辈。大多人认为自己听话便是天大的效力,除了上战场、联姻之外别无助益。可赫连央却觉得,他们并不只有这点作用。

        季长营确实在赤阜城久留不得,不过还是决定三日后再走。他待到很晚,赫连央也叫他在府上留宿,毕竟二人想要见上一面也不容易。然而夜都那般深了,朝君府上还是传了话来——

        “明日切勿出门。”

        明清樊在信笺上只写了这么一句话。赫连央眯起眼睛,默默揣摩。

        季长营瞧对面人眼神有异,最终还是忍不住问:“殿下有何交代?”

        不想,赫连央却只是摇摇头:“无他,不过是再叫我等等罢了。”

        她没有将信笺给季长营瞧看。她料想季长营看完之后定会对明清樊叫她别出门的原因猜来猜去,而她又没法解释自己为何真的要听明清樊的话——她没法解释她跟明清樊之间从猜疑到信任的这一路。

        毕竟,她也没能看清这一路。

        而朝君殿下之所以不叫赫连央第二天出门,只因心中自有盘算,还要确保将赫连央完全摘出去。

        第二日,宗主府原本准备的千两黄金、果真早早就被送到了朝君府上。覃江没有清点,显示出了朝君对宗主完全的信任跟尊重,并保证他们定会安然将玉璧小姐带回来。

        宗主府的人回去学话,明斐蔷听完之后十分安心;可一样的话传到巍王府上,明玉繁却有些坐不住。她原本已经□□分笃定的事实、经明清樊这么横插一脚,如今却开始怀疑玉璧是否真的叫人掳走了。就当是真的吧,那她更得派人紧紧盯着“赎人”的动向,争取在救回明玉璧的同时就能将人接回府。

        这个妹妹虽不能将她过往多年作为一锤定音,但终究还是要捂上嘴才安心。

        然而——明玉璧并没回来。

        出门前往林中赎人之前,明清辙还是被明清樊叫了去。或许是对方觉得总该有宗室的人在场才行,免得出了岔子又跟宗室说不清。请示过宗主之后,明清辙这才一道跟了去。

        匪徒有一定阵仗,看不清脸、但举止粗俗,像是原来这一带的流匪。交付赎金之前,明清樊自然要先看看人。为首的匪徒丝毫不慌,朝手下使了个眼色,他们的马车车帘便被撩开,一个女子的侧脸随之显现。

        明清辙自是最着急的,虽远远地并未看清究竟是不是他们要的人,但仍大喊一声“玉璧”,见那只露半张脸的女子似乎挣扎了下,“呜呜”地说不出话,想来是被堵上了嘴。明清辙便更焦急,大喝着叫绑匪赶紧放人。然而敢挣这搏命钱的主儿,到底也不会叫人吓唬两声便听了话,不紧不慢地要求:先把钱扔过来,他们便将马车留下走人。

        明清辙想着既然人就在车里,那么留下马车放走匪徒也未尝不可。但明清樊似乎还有犹豫,迟迟没有点头。他越犹豫,明清辙则越急,最后只得催促:“殿下,交赎金吧!”

        朝君殿下这才叫人把装着两千两黄金的箱子抬了过去。

        匪徒似乎十分满意,当真将马车留在原地,然后谨慎又快速地撤离。见状,明清樊与明清辙便赶忙上前查看马车里的明玉璧;可到了近前他们才发现:马车的一侧被开了一个侧门,里面早已空空。

        明清辙在心中大叫不好,担心这次又要落空。可还不等眼神追上去,就先听到前方震耳的埋伏声——

        “大胆狂徒!站住!”

        原来明清樊早就在四周准备好人手,借着茂密的树林作遮掩,在匪徒妄想撤离之时,断其后路、包抄围剿。于是很快,这群数目不算少的歹人死的死、伤的伤,仅剩的几个人被押到明清樊与明清辙面前——其中,就包括了那个“明玉璧”。

        原来明玉璧根本不在他们手上,方才那匆匆一瞥,也不过是这群匪徒找了个差不多人假扮的。可如此想来,他们确实见过明玉璧,至少假扮的这人的确穿着明玉璧失踪那日穿的衣裳、梳的也是相似的发髻。最关键的,一直挂在明玉璧身上的一块银锁、此时却正在他们手中。

        明清樊看上去身为震怒,逼问这群人到底将真正的明玉璧藏在了何处。大约是见他不像是会心慈手软的人,仅剩的十多个匪徒齐齐讨饶:

        “饶命啊!饶命啊!那玉璧小姐已经……她已经死了!”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尤其是明清辙,听见“明玉璧已死”,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他颤声问:“你、你们说什么!”

        “确是如此啊!”假扮明玉璧的那女子也大哭,“我们虽侥幸偶遇那富贵小姐,得知她是宗室贵人后便想借此敲诈一笔也不假……可那位小姐几天前就断气了!像是中毒后不治身亡的,跟我们无关啊!”

        接二连三的细节不断冲击着明清辙的脑仁儿,他几乎觉得天旋地转了。可慢慢又反应过来:中毒?明玉璧中的哪门子毒?为何会中毒?

        “还敢嘴硬!”

        明清樊的一声厉喝打断了明清辙的狐疑。只见他一副决然不信眼前这些人的样子,将手抬起,冷冷威胁这群人再不说实话便将他们一个个送走。可就算叫明清辙看着,眼前这些人也都不像有所隐瞒了,只是明清樊不知是泄愤还是真的笃信明玉璧还活着,挥挥手,便这样下令处决了几乎所有歹人。瞬时,眼前便鲜血飞溅——明清辙都觉得残忍,扭头不再看。

        最后,只剩下那假扮的女子。大概是看不到一点生机了,女子几乎哭到晕厥,最后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哆嗦着手伸进衣襟里,拿出一封早已褶皱的信笺。

        “这、这是在那位小姐包裹中发现的!好像是……是遗书!”女子吓得说话都打颤,“我们、我们看过了,上面说是……说她常年被自己的姐姐所害,是因为她知道了姐姐的秘密!她……姐姐想要陷害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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