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叫魂

我爸骑着电动车载着我还没驶到民族桥上，我们看到大桥上聚满了人，有看热闹的人，有警察，同时我们俩还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对中年男女哭泣的声音。

        我爸把电动摩托车停在桥头处，就和我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桥中央。在大桥中央右侧停着两辆车，一辆是白色宝马530轿车，一辆是红色大众牌子的出租车。在宝马车旁，一个中年女子跪在地上望着江面是嚎啕大哭，一个中年男子身子依靠在那辆宝马530轿车上也是嚎啕大哭，两个人哭得是伤心欲绝。

        此时我们周围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不少人的手机上还有女孩跳江的完整视频，这段视频是源自一辆车的行车记录仪。我爸和我也看了一遍视频，视频中清楚的拍摄到宝马轿车急速的行驶到大桥中央右侧护栏处，随后一个女孩推开车门，绕过前车头，纵身一跃就跳入到了江中，跟在这辆宝马轿车后面的出租车司机看到女孩跳江，他将车子停在宝马车后面，急匆匆的下了车，脱掉上衣也跟着跳了下去，视频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我听说，谁要是捞到这出租车司机赏五万，捞到开宝马的女孩就赏十万，有这回事吗？”我爸问向周围看热闹的人。

        “确实有这事，是女孩的父亲亲口说的。”站在我们身边的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叔指着嚎啕大哭的中年男子对我们回道。

        我爸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很兴奋，但是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为了确定这件事，我父亲向那个嚎啕大哭的中年男子身边走去。

        “你......。”我爸想要对中年男子问声“你好”，他觉得这个时候问“你好”又不太好，人家死了女儿，怎么可能好。所以我爸刚说了一个“你”字，就把那“好”字憋回到了肚子里，没有说出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何奎东，是这江上的渔民，也是个捞尸人，常年在这一片水域捕鱼捞尸，这一片的水域我很熟。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说起过，捞出出租车司机给五万，捞出你的女儿给十万？”我爸向中年男子询问过去。

        这中年男子看起来约有四十七八岁，留着时髦的飞机头，两边剃光，中间的头发有点长还往后背。他身高在一米七八，身材较胖，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下身穿着一条灰色的休闲裤，脚上穿着一双橘黄色的皮鞋，他脖子上挂着小拇指粗的项链，左手腕上戴着金手链，右手腕戴着一块浪琴手表，明面一看就是个暴发户。跪在地上的中年女子穿着一条长款的碎花连衣裙，她披散着头发挡住了整张脸，我根本看不清她的长相，不过她的身上也是穿金戴银。

        中年男子听了我父亲的问话，他难过得根本说不出来话，而是憋着嘴流着眼泪对我父亲点点头，承认有这码子事。

        我爸见中年男子承认，在那一瞬间我爸的脸上露出一副喜悦而又兴奋的表情，仿佛这十五万块钱已经是他的囊中物。

        我爸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站在桥边眯着眼睛望着涌动的江水，此时他在心里面计算着女孩昨天晚上从这里跳下去后，涌动的水流会把她的尸体冲到什么地方。

        我爸十三岁就辍学跟我爷爷在这片水域捕鱼，他对这片水域是了若指掌。

        “你要是想早点找到你的女儿，我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忙。”我爸观察完江水涌动的流向后，他转过身对死者的父亲说了一句。

        中年男子擦了一把眼泪“需要我帮什么忙？”

        “这样，咱们俩互相留个电话，到时候我会在电话里告诉你怎么做！”

        中年男子对我爸点点头，就和我爸相互留了手机号码。我爸没有在这里多待，而是拽着我的胳膊穿过人群迈着大步向桥头处走去。

        “赚到十五万，我在市里给你首付买套房子，留给你将来娶媳妇用！”我爸骑着电动摩托车载着我向下游驶去的时候，对我承诺了一句。

        我根本就没把我爸这话放在心上，因为他承诺过我的事，从来就没有做到过。我们市这两年的房价上涨得很快，平均一平的价格在一万五左右，一套六十平的房子全款九十万，首付三分之一就是三十万，这十五万根本就不够，而且我说的这个房价还是郊区房子的价格，市区房子的价格都两三万一平。

        我家的木船长五米，宽一米半，船尾有一台柴油发动机螺旋桨，我爸将发动机启动开，就开着船向下游驶去。

        “找到一具尸体了，找到一具尸体了！”蓝天救援队的人，在下游对面的岸边草丛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并大声地呼喊。

        我爸听到蓝天救援队人的呼喊声，他开着船就向发现尸体的方向驶去。

        驶入到对面岸边，我们看到一具男性尸体背朝上，面朝下漂浮在水上，他身上的衣服被水中生出来的树杈挂住，没有向下游漂浮。从他的衣着能判断出，他就是跳进江里救女孩的出租车司机。

        “唉，这五万块钱，不是咱们的了！”我爸望着尸体在我面前惋惜的嘟囔了一嘴。

        蓝天救援队的人听到我爸说的这番话，他们很鄙夷地看了我爸一眼。蓝天救援队的志愿者过来捞人是义务帮忙，不收取任何财物，我父亲在这一片水域捞人就是为了赚钱，所以他们很瞧不起我们父子俩。

        “大哥，发死人财是要遭报应的！”蓝天救援队一个青年男子拉着个脸子对我父亲斥责了一句。

        “谢谢你的提醒，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爸没好气的对青年男子反驳了一句，就开着车向下游驶去。

        “这十万块钱，咱们爷俩一定要拿下！”我爸在我面前焦急的念叨了一句。

        此时我的脑海里重复回放着蓝天救援队青年男子说的那番话“发死人财是要遭报应的”，我爸对我说了什么，我根本就没听清，而且我的心莫名其妙的加速跳动，我有种很强烈的预感，接下来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我爸向下游驶出两里地，便将船停在江中心的位置，我爸站在船中央向四周水面仔细的打量着。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你小子别愣着了，赶紧帮忙找尸体，要是再被蓝天救援队的那群狼崽子找到尸体，咱们爷俩就要空手而归了！”我爸见我蹲坐在船上发着呆，他没好气的督促了我一句。

        “唉！”听了我爸的话，我叹了一口粗气站起身子，也向四周打量了起来。

        在打量着周围江面的时候，我的心情变得有些纠结。我希望我爸能够尽快的找到那个女孩的尸体，但又不希望女孩的尸体出现。

        “尸体应该还在江水下面，没有浮上来！”我父亲眯着眼睛望着江面念叨了一句，就掏出手机给女孩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

        早些年我爷爷活着的时候对我和父亲讲过一件特别诡异的事，人跳江自杀属于横死，横死之人身上的怨气会很重，有一部分带有极重的怨气尸体不容易浮上来，而是一直沉在江底。只有至亲的人跪在岸边，对着死者的姓名进行呼喊，死者的尸体才会慢慢地从江底漂浮到江面上，现在我爸给死者的父亲打电话，就是让死者的父亲这样做，我们称之为“叫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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