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迟来的叛逆

苏晨返回家中，看见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的苏母，一肚子怨愤终于忍无可忍，大声道：“妈妈，您今天太过分了！您不接受佟阳就算了，还故意把梅洛寒扯进来，也太不尊重我们了！”

        “谁同意你跟佟阳谈恋爱了？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把他带回家来，你尊重我了吗？”苏母厉声道：“还先告诉你爸爸，你不知道家里的事情从来都是我做主吗？！”

        “可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自己做主？！”苏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苏母把水果叉狠狠叉在一个苹果上，急声质问：“你就是太天真，太单纯，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你想想看，以后要在这个社会上立足，过得舒适安稳能靠那个佟阳吗？且不说他很可能要回北方去，哪怕他留在深城，就凭他一个无根无基的小镇青年，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难道出头就是非富即贵吗？”苏晨不忿道，声音因愠怒而微微颤抖。

        苏母从未见女儿这么激动，便拉她坐下，语气和缓道：“不是妈妈势利眼，你不知道这个社会有多残酷！楼下张阿姨的女儿小莉姐，那还是镇上的公务员呢，她的小孩都进不了市机关幼儿园！你要是嫁给梅洛寒，凭他家的背景，那就什么都不用愁了，在家舒舒服服相夫教子，多好啊。”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您怎么还觉得女人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我为什么一定要靠男人？我靠自己也能过得好！”苏晨嘴一嘟，抽回自己的手。

        苏母叹气道：“唉，你是能在外面闯的女强人吗？你这么文静，从小什么苦都没吃过，最好的出路不就是考个公务员，然后结婚生子吗？妈妈就是这样过了大半辈子，一直都很幸福啊。”

        苏晨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扬起脸说：“妈妈，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您不要生气。如果有一天，我和爸爸不在了，您靠什么活下去？”

        苏母一时愣住，登的站了起来，厉声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对不起，妈妈，我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什么都听您的了。我不会去考公务员，也不会一毕业就结婚生子，今后的人生道路我要自己走！请您不要再干涉我！”苏晨起身想回自己的房间去。

        苏母简直不敢相信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苏苏，你以前从不跟我顶嘴的，难道就为了那个佟阳吗？你真的要为一个刚刚认识两年的男孩子跟养育你二十年的妈妈做对吗？”

        “我不仅是为佟阳，更是为我自己！在这个家里，我听您的话，爸爸也让着您，并不代表您就是对的。我不发表意见，也不代表我没有主见！我就是不要像您一样，一辈子围着丈夫孩子转，变成一个浅薄狭隘的家庭妇女！”苏晨噼里啪啦地把对妈妈积蓄已久的不满情绪一股脑发泄了出来。

        苏母怔立在那里，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听话乖巧的女儿会如此疾声厉语噎得她哑口无言。

        “苏晨！你怎么能这样跟妈妈说话！”苏父从书房走出来喝道。

        苏晨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收场。

        “你看看你女儿变成什么样子了！啊？”苏母气急败坏，扬起一只手，指着苏晨，手指都在发抖。

        “好了，好了，都冷静一下！苏晨，跟我下楼去！”苏父朝门口偏了偏头。

        苏父生性冲和淡泊，年逾五旬只混了个小科长，且懒理家事，都交由苏母打理。

        他闲时无非读书看报，养花种草，幸得女儿自幼聪颖乖巧，读书生活几乎不用他操心。面对苏母的牢骚唠叨，他也充耳不闻，连哄带逗蒙混过关，一家人从未上演过大吵大闹的狗血剧情，不想快退休了，女儿倒突然叛逆起来，跟母亲产生这么大的矛盾。

        苏父背着手走在小区花园的石径上，思忖着怎样调和这母女俩的矛盾。苏晨见一向温和的爸爸如此严肃，自知事态严重，跟在他身后不敢做声。

        “苏苏，今天你妈妈做得的确不对，但你也不应该那样跟她说话啊。”苏父侧身，看着苏晨，语气柔和了许多。

        “爸爸，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了。”苏晨绞着手指。

        “唉，你可能怪爸爸对你妈妈太纵容了，但是你不知道她为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啊。”苏父叹了口气。

        “妈妈以前给我讲过的，她等您当兵读大学等了五年，29岁才结婚，还为了照顾您和家庭放弃了高考。”苏晨回忆道。

        “其实，在你之前，我们有过一个孩子。”苏父看着女儿脸上震惊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继续说：“当时你妈妈还在工厂，每天跟男职工一起搬砖运土，疲劳过度，不幸流产，医生说她可能无法再怀孕了。这在那个年代对一个女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我们本来都打算收养一个孩子了，这时，上天把你赐给了我们，你妈妈生你的时候已经35岁了，我们如获至宝，所以对你呵护备至。”

        “妈妈她，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愧疚在苏晨心底升腾。

        “这是你妈妈心底的伤痛啊！我们那个年代，一对夫妻没有小孩，要承受多少旁人的非议啊，当时我跟你妈妈几年都不敢回老家面对你爷爷奶奶。”苏父眉头紧锁。

        苏晨一直都不明白自己的父母为什么比别人的父母年纪大那么多。

        上幼儿园的时候，妈妈来接她，其他小朋友问她：“那是你外婆吗？”她当时还觉得有点儿丢人。

        “爸爸，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妈妈承受了那么多。”愧疚渐渐充斥了苏晨的心。

        “你妈妈没读过多少书，思想认识是有局限的，但你不应该因此而看不起她。你以为你读了点儿波伏娃，喊两句‘自己的路自己走’，就变成独立女性了？差得远呢！”苏父轻轻哼笑了一声，“你能这么无忧无虑地读书、谈恋爱，那是因为我跟你妈妈在为你遮风挡雨！你以前说起过的那个山区来的同学，他能像你这么轻松自在吗？”

        苏晨低下头，泪水顺着脸颊默默滚落。

        “好了，好了，我的小公主长大了，想独立自主了，这是好事啊！”苏父安慰道。

        “那您是支持我的啦？”苏晨抬起头抹了抹眼泪。

        “当然咯，你是该多出去锻炼锻炼，毕竟我们不能陪你一辈子啊。”苏父语重心长。

        “那您也不反对我跟佟阳在一起咯？”苏晨眼中闪着希望。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觉得佟阳这个小伙子挺踏实的。只要你喜欢，他又对你好就行了。”苏父笑道。

        “我就知道爸爸最好啦！”苏晨笑着挽起苏父的手臂。

        苏父：“但是，跟你妈妈那边，你得先认个错，你妈妈吃软不吃硬，你是知道的呀，以后可不能这么直眉瞪眼的啦。”

        苏晨：“嗯嗯，好啊，那您要帮我好好劝劝妈妈。”

        父女二人回到家里，苏晨乖乖认错，又撒了个娇，苏父从中调和，母女二人算是和好。

        为了有个清净的暑假，苏晨再没当苏母的面提过佟阳。

        骨子里的逆迟早要叛，青春里的火终究会燃！

        即便是在青春期，苏晨也只是偶尔闹闹小脾气，从没发生过摔门甩脸或者离家出走的叛逆事件。

        苏母以为女儿天性乖巧，颇为欣慰，谁知会发生今日的冲突，领教了女儿这一出迟来的叛逆，她意识到女儿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不可能再对她言听计从，所以也不敢逼得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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