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就是一记头槌

翌日，蝉鸣盛夏，天气照常晴朗，甚至越到中午就越闷热的人喘不过来气。东西校的大部分学生在这个时间都不在学校，要么混迹网吧要么聚在便利店，路人看了都要叹息的程度。反观南北校，一片清朗正气的画风，虽然教室里没几个学生听课，大部分都在埋头苦睡，毕竟他们的校舍条件已经够好了，何必要到外面自找不痛快。

        南北校的老师教课要轻松许多，他们只顾讲自己的，懒得管学生有没有听懂。他们知道学生就是来打个酱油，他们就为完成绩效。

        不过要认真说起来，南北校的唯一希望就是赫赫有名的钟少爷，他虽然立于学校混子之上，可却是有着一股内敛清冷的气质，与这所学校格格不入。他本身就是矛盾的，第一眼看似不爱与人打交道，一股子生人勿扰的疏离感。再深入了解，却优柔寡断，虽然有着能掌握全局的理性与冷静，但是很容易被人说服，一般他拿不定的主意只要别人稍加一点，便立马乖乖照做。

        最重要的是他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大概和他家是有名的茶艺世家有关，受到的教育本就与常人不同。在种种影响的造就下，他成为了南北校有史以来学习最好的老大。

        他平日在课堂上很少言语，似认真的听着讲课的内容，可今天他似乎难以静心，从早上进入教室后，双腿就抖个不停。

        只见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整个身子懒散的靠在后面的桌子，含头垂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就是心情最不好的时候，和他说什么都不会得到回应。

        作为钟幸的亲戚外加第一迷弟的游明轩百思不得其解，今天有发生什么让钟幸这么恼火的事情吗？不对，不是从今天开始的，而是昨天钟幸把江且赶出来后又回来拿江且的鞋子时，他就已经不对劲了。

        看来是且狗惹到他了，得去找他问个清楚！游明轩如此想着，一拍大腿“呼”声站起，却没想到那边的钟幸也跟着起来。

        他一言不发的从教室里出来，丝毫不顾及老师和同学惊讶的表情。这还是钟幸第一次翘课，而且还是这么明目张胆！

        游明轩、蔺景和庄峙三人互相对视，强忍住内心的狂喜跟了出去。至于其他人看见四个大将心事重重的离开，以为是要去哪里踢馆，顿时纷纷拍案而起，吓得老师根本来不及劝阻，一眨眼的功夫就全部消失不见了。

        钟幸在前面大步流星，他其实自己也没想通到底为什么会心烦意乱，甚至烦躁到只想揪着江且的领子狠狠揍他一顿，其他什么都不愿意干。

        他回想起和江且第一次见面，那时两人高一刚入学。江且则在入学当天就制霸东西校成了东西校历史上接班最快的第三十三任老大，然后第二天就带着人来南北校踢馆。而南北校的前老大已经毕业，后继无人，钟幸这个徒有虚名的第一任学生会长就半推半就的被其他人抬到前面迎接江且的挑战，竟然和江且打了个平手。

        应该说江且本就身负夺权重伤，顶不住钟幸软刀子般的攻击，先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对于从来没打过架的钟幸来说这种感觉很奇妙，所以当江且正式和他结下梁子，对他说出那句，“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忘记今天的耻辱！”后，钟幸的世界好像突然开阔起来。只要有江且这个疯狗在，他的存在就多了几分意义。

        可是说出这句话的人居然失忆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钟幸想着，可能自己就是为了这个幼稚的原因才气得一晚上没睡好。

        本来想在外面随便散散心，可他不知不觉竟然溜到了东西校的门口。钟幸看着东西校门外破破烂烂的门脸，总觉得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太丢脸。要是江且找到记忆知道自己竟然想着他还摸到了他的学校，不得嘲笑他一辈子？

        正打算打道回府，钟幸忽然听见东西校里传出一阵吼声，“南北校的人来踢馆了！”

        “不好。”钟幸低声道，刚回头想溜之大吉，结果看见自己身后竟冒出一群乌泱泱的人，顿时有些傻眼。

        他只见以庄峙三人为首的南北校的打手们纷纷到场，正站在自己身后一脸崇拜的看着他。钟幸还没想到他们是什么时候跟在后面的，就听游明轩眼含热泪道，“少爷，你果然也想打且狗是不是！我就知道不能轻饶他！”

        钟幸顿了顿，他想揍江且不假，但是就想想而已，也没真的要打啊。

        “那个且狗真心机，居然用失忆来恶心我们，这口恶气不得不出！兄弟们你们说对不对！”游明轩擅长将场面燃起来。

        “对！少爷您放心，我们不会让您脏了一只手！”后面的人群是十分配合的气氛组，瞬间将钟幸卡在喉咙中的解释憋了下去。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每次都是东西校先找茬，说不定和江且打一架他就能想起来以前的事呢？

        钟幸这人极其容易被说服，尤其是对方人数越多，他的思想就越摆烂。

        方才东西校里传话的小喽啰很快引来了大批人马，现场又上演着昨天那副风光。不过东西校的人数明显减少，因为有太多的人不在学校，他们收到通知正在往这边赶。

        明知道己方人手不足，守在江且身边的楚澄静瞬间坐不住了，他拉着黏在椅子上认真刷题的江且恨铁不成钢的道，“大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学习？家都要抄了！”

        “可是我打架的本领已经忘了，不知道怎么出手呀。”江且无奈的挠头，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担心战况，倒不如抄了才好，这样他就有理由逃避责任了。

        “可是你是老大啊！对面钟龟都来了，你不出场怎么行？”

        “那我把老大的职责让给你吧。”江且将手抽出，不予理睬。反正他力气大得很，并不觉得区区一个小糖人就能拉动自己。

        “靠！小爷真是看错你了！你果然狗！”楚澄静有些气急败坏，他大力踹倒江且身后的桌子，裹着怒气冲出教室。

        望着楚澄静远离的背景，江且心里多少感到有点对不住。但是经过这次他们一定可以看穿自己的本性，到时候无论绝交也好辱骂也好他都无所谓。至于实话就等到高考完再说，他现在真的没空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双方在户外僵持不下，因为江且没有到场这架就打不起来。可是外面这天实在难熬，两队人都已经有些站不住，但嘴上还在强撑着。燕降龙大汗淋漓的问楚澄静江且为什么还到场，楚澄静知道他不会下来，但是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省得让人笑话。

        吴相不用猜就知道江且的内心活动，他是被热昏了头，急得失去理智，忍不住怒斥楚澄静道，“都什么时候你还帮那傻狗圆？他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啊！”

        “他就不下来怎样？！又不是我的错！”楚澄静也终于控制不住与他对吵起来。

        钟幸看着东西校的人内讧，认为等下去不是办法。想到这里，他抬腿踏进东西校门，径直朝校舍的方向走去。

        他进的过于堂堂正正，两校的人都不禁愣在原地。南北校的其他人可不像钟幸那样敢自由穿梭在东西校，所以一时间有点军心大乱。罗叶最先反应过来想要阻止钟幸，却被吴相一把拦住，他的眼底出现了些希望，“这样正好让江且醒醒脑子。”

        钟幸进入校舍，熟练地上楼来到江且的班级。此时这里只有江且一个人在，钟幸立在门外看着分外安静的男生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江且一向不修篇幅，大大咧咧，从来没有规矩的坐在桌子前过。

        他沉默寡言的像换了一个人，心无旁骛的看着本子上的一道题，就连窗外刺眼的阳光打在他银白的发丝上也毫无自觉。

        钟幸缓缓靠近，见江且一手揪着头发一手转着笔，看上去心情极其不佳。

        他的视线越过江且的头顶看他本子上的题目，没有几秒便脱口说出答案，“选择a。”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江且惊恐的回头，对上了钟幸俊美的脸庞。不知道是不是钟幸的错觉，他总觉得在明亮光线近看到的江且别有一番风味。他一直认为江且五官缺少成熟的韵味，只要他一生气就更像是小孩子胡闹。但现在的他又像一朵内敛的莲花，一双平静的黑瞳中没有半分复杂的情绪，是那样不谙世事又灵动好看。钟幸逐渐忘记了先前的焦躁，甚至希望江且脸上阳光能多停留一会儿。

        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江且的身体最先反应的是一记头槌，他以前可太讨厌钟幸这个人，把他当成幻想敌打死过无数次，所以难免回想起那时的感觉。

        随着空间传出一声闷响，两人都吃痛的捂住额头趴在地上。尤其是钟幸更显狼狈，他墨色的发丝都凌乱的挡在额前。

        “不不好意思，你没事吧！”江且顾不得额头上旧伤的疼痛，赶紧扶旁边的钟幸起来。

        谁知道钟幸还有脾气，他看见江且担心的脸就知道他还没有想起来自己。趋于自尊和现在尴尬的境地，尽管他刚来没有五分钟，就已经无法待下去了。

        他一把推开江且，捂着疼痛处冲出教室，他本想嗔他一句，“你给我等着，今天这事我们没完！”，可看见江且迷茫的眼神，硬是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江且呆呆地坐回座位，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钟幸能进学校？他刚才不会是想偷袭吧？还好自己反应快。

        过了半晌，外面的喧杂声逐渐停止，江且才从疼痛中缓过来，后便重新抬笔看向习题本后面的答案，口中不自觉惊讶道，“真的是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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