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146章他早就不在了

夜色深沉黑暗，凤卿寒带着冷燃城前行在漆黑的夜空，一股诡异的气氛萦绕于四周。

        由于逃走的时候匆忙，一时间顾不得男女之别凤卿寒只好将她抱起，现在他虽然将冷燃城放开，但冷燃城又不肯随他离去，只好紧紧拉住她的手腕以防意外逃脱。

        “你要带我去哪？”

        一路上冷燃城费力想要将凤卿寒推开，奈何凤卿寒将她握的太紧，根本没有一点松动的机会。

        凤卿寒淡声：“稍后你就知道了。”

        她试图将凤卿寒的手指扳开，可凤卿寒的力气实在太大，这一路上光线黑暗，甚至都没来得及仔细看对方一眼。

        飞着飞着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温度骤增，突如其来的暖意冲走了深夜里飞行的寒冷，冷燃城快速向下瞟了一眼，竟发现不远处的下面居然是座火山。

        怪不得温度如此炎热，想来必然与这火山口有关。见凤卿寒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看来他们的目标应该不是此处，只是偶然经过罢了。

        冷燃城快速收回目光，然而就在她的双眸划过凤卿寒的袖口时，却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虽然夜色昏暗，但借着微弱的月光还是清楚的看见，凤卿寒从不见污秽的白衣上居然第一次沾染了血迹，不只是一边袖口，他的两只袖口边缘均看得到从衣袖下透出来的血迹。

        可谁会在这个时候伤了凤卿寒？又有谁会刻意去伤这样一个恍若谪仙之人？

        还是说方才他本就是带着伤来救自己的？那么他究竟从哪里赶来，又是什么人在东城境内伤了他凤卿寒。

        他这伤口越看就越是觉得诡异，冷燃城的头脑快速思索着，最终那抹茫然化作警惕，她眯眼看向凤卿寒，蹙着眉快速问道：“你受伤了？”

        她的语气低沉沙哑，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感觉，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审问。

        然而凤卿寒并没有回答，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与你无关。”

        说罢凤卿寒不再言语，带着冷燃城继续向西飞行。

        然而冷燃城并没有就此罢休，面对凤卿寒的回避，她依旧维持着推搡的姿势，目光中再次闪过一丝狐疑：“谁有那个本事能伤到你？”

        凤卿寒可以拦住自己发疯，说明他的修为绝对不在话下，加之他又是东城的副主，更是没有几个人敢动他分毫。可眼前的情形他明明是受了伤的，他不肯承认究竟是在隐藏什么。

        面对冷燃城的深究，凤卿寒依旧没有回答，一张本就冷峻的脸变得更加阴沉：“不想掉下去就把嘴闭上。”

        此刻他们正要飞跃火山口，纵然与山口离得很远，却依旧感觉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热浪。

        他不肯说，不过冷燃城已经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因为就在她已经想通了什么，只是现在还差个证据。

        冷燃城的目光闪烁，突然低沉着语气幽幽道：“好，那你把我放开。”

        那一瞬间冷燃城仿佛陷入一片阴霾，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凤卿寒只是将她抓的更紧了些。

        怎知冷燃城再次反常的大吼一声：“放开！”

        仿佛被什么激怒，冷燃城突然疯狂的在凤卿寒身上推搡着，实在推不动就干脆乱抓了起来，无论如何都要从他的怀抱中挣开。

        她挣扎的激烈，凤卿寒又不好真的动手抓她，挣扎之余冷燃城竟一把扯开了凤卿寒的衣领，交领的衣襟向两边扯开，正巧不偏不倚的漏出半边胸口，清冷的月光淡淡的洒在身上，他的肌肤几近完美，白皙的胸膛上几乎没有一丝瑕疵，可偏偏一道特殊的疤痕硬生生毁掉了这一切。

        这道疤……竟是梅花状！

        冷燃城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虽然她的心底多少已经猜到了，可当真相暴露在眼前，竟还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

        手足无措间冷燃城竟扯着凤卿寒的两片衣襟楞在了那里，凤卿寒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面色不悦的将衣领从她手中扯出，冰冷的面色上第一次沾染了怒色：“胡闹什么？”

        整齐的衣领被捏的褶皱，冷燃城忽然不再吵闹安静了下来，凤卿寒迅速的整理好衣物，只当是自己的怒意让冷燃城闭了嘴，却没发现冷燃城眼底的异样。

        眼看就要从火山口跨过，岩浆炙热的热浪扑面而来，凤卿寒急着将衣物理好，正要加快速度离开这里，谁知怀中的冷燃城忽然毫无征兆的幽幽开口：“…或许，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话大有离别的决绝之意，凤卿寒闻言一愣，直到此刻才发觉冷燃城的异常，他刚想开口询问什么，可冷燃城根本不给他机会，已经冷静下来的冷燃城突然扳开凤卿寒的手腕，竟毫无征兆的一头冲着身下的岩浆跳了下去。

        “城儿！！”

        亲眼看见冷燃城在自己面前跳下岩浆，一向处变不惊的凤卿寒在此刻乱了分寸，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唤了句什么。

        幸好他们飞得很高，不至于马上落了进去。凤卿寒赶忙飞身追了下去，岩浆的热浪骇的人不可前行，终于用尽全力，在跌入火山口的前一刻将冷燃城拉了回来。

        来不及飞往别处，他们只好在火山附近寻了个安全的位置暂且落脚，压住心头的余悸，凤卿寒看着勃然大怒道：“我辛苦救你出来，你耍脾气也就罢了，那下面可是岩浆，你莫不是疯了不成？！”

        就算她不想跟自己离开，也犯不上用这种方式逼自己放手，若是方才自己没抓住她，只怕此刻冷燃城早就化成了滚滚岩浆中的灰烬，就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可怎知冷燃城的眸中划过一丝哀怨，很快就转变成了说不尽的怒色，凤卿寒以为是自己的火气有些大了，便也不再多言，上前一步正要拉着她继续赶路，不成想冷燃城当即抬手一把将他推开，情绪几近崩溃的大呵一声道：“不用你管，骗子！”

        冷燃城忽然一推，凤卿寒没防备险些被推了个踉跄，却一脸莫名蹙眉道：“我何时骗过你？”

        凤卿寒被呵斥的莫名其妙，冷燃城摇着头向后退了两步，自嘲一般的对质道：“还用再说清楚些吗？事到如今，我是该叫你凤卿寒，还是冷离尘？！”

        听到最后“冷离尘”三个字，凤卿寒只觉得一阵酥麻的感觉从头顶贯穿到了脚底，一种灭顶之感油然而生。

        他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却很快又被他掩饰在眼底，故作不知的蹙眉道：“你在说些什么？”

        见他如此反应，冷燃城再也无法冷静，几近崩溃的咆哮道：“那你告诉我，你胸口的疤痕该如何解释？！”

        早在竹屋的时候冷燃城就在怀疑，与世无争的国师凤卿寒，为何会突然出面救下世人喊打喊杀的自己，又为何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脾气秉性，威胁自己不用父母而用兄长，又为何她明明与凤卿寒并不熟识，却总觉得有一种熟悉之感。

        只是当时被关的太久，冷燃城只当是自己思念亲友的错觉，直到方才她发觉凤卿寒的手腕有伤。

        那伤口明明是刚留下的，以至于血液都还没有凝固，更巧的是逃离东城之前她亲眼看见冷离尘被划伤了手腕，可一转眼凤卿寒的手腕上就多了同样的伤痕，于是她故意挣扎撕扯扒开凤卿寒的领口，可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找到了梅花状的疤痕……

        那年裴熙闯宫，原本那一箭是射向冷燃城的，最后还是冷离尘为她挡了那一箭，但由于箭头的特殊构造，留下的伤口不易消去，且状似梅花，为表歉意，当日还是冷燃城亲手为兄长上的药，这样刻骨铭心的教训是不会记错的。

        可如今这道疤却出现在了凤卿寒的身上，不仅形状相同，就连疤痕的位置、留疤的时间都别无二致！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就算这一切都是巧合，但在生死关头迸发出来的情绪永远不会作假，当冷燃城跳下火山口的那一刻，那声毫不掩饰的“城儿”，他根本就是冷离尘本尊！

        原来…自己居然被他骗了这么久……

        冷燃城不停的摇着头，良久嗜笑一声疯狂道：“怪不得我总觉得你身上的气息如此熟悉，一样的体态、一样的作风、一样的疤痕，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们是两个人？！”

        事到如今一切再也无可隐瞒，凤卿尘垂眸沉思片刻，突然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厉声道：“没错，我就是冷离尘，这么多年是我一直在冒充他！”

        当凤卿寒亲口承认，冷燃城头脑再次一片空白，她愣愣的站了许久，仿佛在奋力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她愣了好一会，忽然疯了一样扑过去，死死抓住凤卿寒的胳膊：“所以所以你你把我哥哥弄到哪去了？！你说话，你说话啊！！”

        冷燃城的眼中逐渐充血，这一次不是受了魔性的催化，而是实打实的充血。

        凤卿寒的胳膊被她抓的越来越疼，不想再见她疯癫，脱口道：“真正的冷离尘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尤其是那句“死了”，更是犹如一记惊雷重重砸在心头。

        死了？死了？居然死了？

        冷燃城很想找出破绽证明凤卿寒是在骗自己，可真相就是如此，又该去哪里找破绽。

        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冷燃城恨的心中发痒，她忍住哽咽，侧头眯起血红的双眸看着凤卿寒，一字一句咬牙道：“是你害了他？”

        眯起的双眸中缓缓落下一滴怨恨的泪水，不知是恨凤卿寒的可恶，还是恨自己的愚蠢，竟然到今时今日才发现他的破绽。

        凤卿寒的脸上不改一如既往的冷漠，只是现在的他已然不复当初。

        “是你父皇的那些女人，冷离尘寄养在外那些人岂能容他，早在他八岁那年去冷宫探视你之后，就死在了回去的路上，溺水而亡，不留半点把柄。”

        他回答的干脆利落切中要害，简简单单的叙述着当年深宫中的阴谋。

        一群深宫妇人，害死了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一个失宠，纵然死了也无人过问的孩子。

        当初凤卿寒接到任务监视冷燃城，索性就想寻找一个合适的身份，他先寻了国师之位，后来发现国师离后宫太远，无法更近一步探听情况。

        于是他又到后宫去巡视，直到那日他悄悄去冷宫探视冷燃城，却意外在半路的荷花池边撞见一名宫妃指示身边的小太监，将这位三皇子从背后推进了荷花池，当他将人救上来时冷离尘已经气绝身亡，凤卿寒索性抓住这次机会，自己化身成冷离尘的模样潜伏在幽幽深宫。

        由于人的相貌是随着年龄不断变化的，“冷离尘”自然也是如此，凤卿寒变幻成了冷离尘，容貌的改变自然不可避免，于是他就照着冷燃城的模样打了草稿，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与冷燃城的样貌惊人相似的原因。

        这些年他以冷离尘的身份陪在冷燃城身边，一开始只是为了监视，公事公办，只要不露馅，他并不打算给冷燃城什么好脸色。可谁知那次他去冷宫探望，天真无邪的小冷燃城一脸乖巧的拉着他的袖口不停地唤着“哥哥”，也就是在那一刻，凤卿寒的心彻底被这个小姑娘融化了。

        这一化就是将近二十年，直到现在这个不可避免的时刻。

        冷燃城的双手无力的滑落，悲伤的连泪水都绝迹：“所以，这些年陪在我身边的一直是你？”

        这段光阴对凤卿寒来说或许只是个任务，可对冷燃城而言却是所有，在冷宫那段黑暗的日子里，冷离尘是她生命中的所有光芒，是连父母都比不上的希望，可现在居然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心如刀绞大抵如此了……

        她的语气渐渐变得讽刺直至凶狠，至此凤卿寒的脸上闪过一丝后知后觉的悲痛，仿佛现在才真正明白自己带给冷燃城的痛苦。

        凤卿寒的心里仿佛有什么被击碎，这么多年他一直分饰两角，戴上面具是冰冷的国师凤清寒，摘下面具就是那个宠妹狂魔冷离尘。

        凤卿寒警惕、冷离尘体贴，他在两种角色中转换的太久，有时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明知二者不可兼得却当断不断，自己是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

        他蹙眉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冷燃城摇摇欲坠的身体：“我只是怕你难过……”

        然而冷燃城却一把将他狠狠推开：“难道我现在就好过吗？！”

        她向后退了几步，按住早已空洞的心口，声嘶力竭的咆哮质问道：“你明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可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你居然一直在用你自己威胁我？你还说你怕我难过？？”

        在竹屋时若不是他几次三番以“冷离尘”为威胁，冷燃城又岂会瞻前顾后不敢妄动。

        凤卿寒有些慌乱，强压住心神：“我是骗了你，可我也是真心想拉你回来，以你当时的状态，若非如此你怎肯听我多说？”

        冷燃城悲痛欲绝，好不容易才提上一口气：“那好啊，我再问你，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她冷眼看着凤卿寒，眼中再不是从前的光彩，眉宇中竟比凤卿寒还要落寞。

        良久忽然痴笑起来：“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你都该知道在所有人中我最信任的就是你！我如此对你，难道不够换你留给我一个孩子？！”

        究竟是怕她难过还是为了监视，这不需要说的太清楚，如若只是为了监视，何必要害了她的孩子？

        怎料凤卿寒犹豫良久，竟然道：“你的孩子被凤若宸动了手脚，根本生不下来的，拖得越久就只会让你更痛苦！”

        这话听着虽然荒唐，但他所言非虚，当日华沙也是发现了这件事，为了不让冷燃城伤心，所以他选择自己做那个恶人，什么怀疑是别人的孩子，根本就是个幌子。

        冷燃城忽然有些想笑，悲愤交加之余终于夹出一滴泪水：“你们东城，管得还真是宽啊。”

        她轻轻拭去泪水，定定的看着凤卿寒：“可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怎么忍心让我承受这丧子之痛！！”

        冷燃城显然不肯接受这样的说辞，毕竟她的孩子是因为凤卿寒而没的，即便真的有什么异样，也轮不到别人私自处置。

        凤卿寒的眸中飞快的闪过令人看不懂的神色，最终转变成悔意，他上前一步握住冷燃城的双臂，本就纤瘦的冷燃城经历了这么多的打击，更是格外瘦弱，他的心头一阵心酸，竟突然紧张的转口道：“是哥哥不好，我们先离开这里，哥哥带你寻一处安稳之所，其他的事情等稳定下来再说好不好？”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后悔，才开始害怕失去。却不知冷燃城曾经那么在乎的种种，都被他无声无息的毁了。

        冷燃城用鼻音发出一声无力的冷哼，看着凤卿寒的眼眸冷声道：“哥哥”

        凤卿寒的眼中燃起光亮，急忙回应着：“我在。”

        可冷燃城却接了句：“你还配吗？”

        顷刻间，凤卿寒脸上的光亮如遭雷击般退了下去，这一句，便算是葬送了过往的所有。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知该向谁发火讨账，或许这一切皆是注定，凤卿寒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冷燃城淡淡的将他的手指扳开，一根根掰开的手指如同尖刀剜在二人心头。

        冷燃城眼中含泪似笑非笑的勾唇一笑：“我现在没了家、没了孩子、杀了妹妹、没了所爱之人，就连最后的亲人也没有了，你的演技为什么不再好一点？为什么要让我发现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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