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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 十里红妆


  丫头双手背在身后,搅啊搅,一会看看这边的小姐,哭得好厉害,一会再看看那边的公子,哦现在应该叫冠军侯了。

  说起来可真是不得了啊,别看她刚才信誓旦旦的,相信冠军侯就是路公子,但里面有多少是出于安慰小姐,又有多少是发自内心,估计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路公子摘下面具那时候真的把丫头给吓了一跳,差点就想尖叫了,说好的三年就是三年,路公子留下的信不是骗人的话,他真的做到了,而且还是以冠军侯的身份回京。

  就连她这个小小的丫头都要幸福的晕过去啦,更何况是当事人小姐呢,其实她觉得吧,如果有个男子如路公子般会为了自己做到这种程度。

  不,一半……

  不,三成……两成!两成就好!

  如果能为了自己,做到如路公子般的两成,她死了也甘愿了。

  这么想着的丫头呆呆的在原地站了许久。

  梦可美了,都不愿意醒。

  等她回神,发掘路公子还站在门口,小姐也还在哭,愣了下,立刻窘迫起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站在这里有多不妥。

  丫头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一下一下挪着脚步,离开房间。

  顺便带上了门。

  站在门口,她长长松了口气,心中却有些怅然若失,哎,小姐到底还是长大了呀。

  不过,如果是路公子的话,肯定能给小姐她想要的幸福吧。

  想到路明非,丫头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狰狞面具的白衣身影,嘴角的笑也退下,她抿了抿嘴,总觉得路公子的变化好大,要不是他主动摘下面具,丫头都不敢认了。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之前的话,她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路公子的眼神会这么吓人。

  她又叹了口气。

  丫头望向门外的熙攘人群,一个华服的公公交集的踱步,在那嘀咕着完了完了,大颗大颗的汗往下掉。

  说来,冠军侯此行应当是要面圣的吧。

  丫头有些担忧的想着。

  皇帝老爷还在等着,他直接来见小姐,真的合适么?

  想归这么想,担心也有担心,不过丫头心里还是说不出的甜。

  这么说,在冠军侯眼里,小姐可比皇帝什么的重要多了。

  明黄宫殿内,小太监脚步匆匆,低头行来。

  司礼监的掌印迎上前,耳语两句,便挥手叫这小太监下了去。

  “陛下,冠军侯他……”

  听了禀告,皇帝一时无言。

  ·殿内空气严肃到让人想要逃离。

  大臣们个个盯着自己足尖,屏息凝神。

  “哦,外王女么?”

  想象中的暴风雷霆没有出现。

  皇帝竟是笑了。

  那笑里似乎藏着什么,却叫人不敢多瞧,只觉得彻骨的冰寒。

  “自古美人配英雄。”

  “也不失为一段家化。”

  “诸位爱卿,你们说呢?”

  大臣齐齐俯身。

  “陛下圣明。

  …………

  路明非立于殿下。

  司礼监掌印宣读完敕封诏令。

  他谢恩接旨。

  自此,大周立国以来最是年轻的军功侯爵,便是成了。

  且军功实在不低,武官序列,恰是在威武侯下。

  路明非和威武侯对视一眼。

  三年未见,这固执又强大的男人,一如既往。

  路明非抱拳拱手,威武侯还礼。

  “冠军侯,陛下问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掌印太监道。

  “念你有功于社稷,有功于大周,随意开口便是,陛下无所不允。”

  大臣们都是心中暗暗一惊,得陛下恩宠至此,当真少见。

  他们也在心中好奇,不知道这位军功新贵会提何种要求。

  却不曾想,冠军侯说的是。

  “请陛下赐婚。”

  大臣们身子跟着一颤。

  赐婚?

  这位冠军侯该不是战场厮杀伤到了脑子吧?

  这里是什么地方!大周朝议所在,何等庄严何等严肃,你却提什么赐婚!堂堂大丈夫,冠军侯,作甚小儿女态!

  紧接着他们心中便是升起息才之情。

  若是早个三十年,当时陛下年富力强,心胸开广,面对这般性情的冠军侯,或许也只是一笑了之,再允了其请求。

  但如今嘛,陛下为求长生连大臣都杀,性格乖戾非常,恐怕冠军侯的下场……

  他们暗暗摇头。

  果然,便是听得九层台上一声轻笑。

  这笑意莫名,只让人心中发冷。

  “赐婚么?”

  皇帝念了句。

  他闭着眼,大手一挥。

  “朕允了。”

  众大臣身子一抖。

  用尽了力气才不曾将头抬起,避免了军前失仪的窘境。

  但他们心中究竟掀起如何的惊涛骇浪,也只有自己知晓了。

  一双双隐晦的目光向路明非投来。

  这位冠军侯,还真个是,圣眷正隆啊。

  路明非才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他只知道皇帝已是应允了。

  这便足够。

  路明非行礼拜下。

  “谢陛下。”

  掌印太监微微皱眉,显然冠军侯这是不合礼制的,但陛下都没说什么,他也就继续沉默了。

  众人也只当是冠军侯一个军伍出身,不懂得多少道理规矩。

  皇帝却是道。

  “爱卿,你这面具,可否摘下,让朕看看啊。”

  大臣们虽是心中奇怪,但也只当是陛下好奇心起,没往深处多想。

  除了威武侯。

  他微微抬头。

  路明非站定许久,正当大臣们从不解到紧张,恨不得自己上去扒拉起这冠军侯时,他终于有了动作。

  他摘下面具。

  大臣们好奇的看去。

  只是当他们看清冠军侯面容之后,都是齐齐一愣。

  这张脸……这张脸!

  一双双目光在路明非和威武侯两者间来回逡巡。

  像,真是太像了。

  有资格立于大殿的就没有一个庸碌之人。

  他们才思是何等敏捷。

  一条条信息出现于脑海。

  冠军侯崭露头角是在三年前。

  威武侯嫡子消失也在三年前。

  本来还没几个人往这个方向思考,只是在见了路明非的面容后,两条信息自然而然就串联在了一块。

  于是结论也就顺理成章的得出。

  冠军侯,正是威武侯嫡子。

  如此一来,许多蹊跷也也可以迎刃而解。

  难怪说一个三年都是戴着面甲的人最后还能以军功封侯,这里面肯定有着威武侯的手笔,如今边疆大帅正是其当年部将,对自家嫡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不只是一句话的功夫。

  只是考虑到陛下的态度,这件事或许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说来,三年前威武侯府的风波,真的如传言般,是小侯爷任性妄为么?

  当时只当细谈趣闻,如今想来,或许另有深意,说到底他们怎么也没法把眼前这个冠军侯和传言里的纨绔联系到一起,就连最不待见军功侯爵的文臣也不得不承认,冠军侯着实是个人物,如果他这般的人物也是纨绔,那自家的混小子又算是什么?猪猡么?

  思绪纷呈间,大臣们也在等着陛下的反应。

  这一次怎么着也该是暴风雷霆了吧。

  然而,并非如此。

  “哦。”

  皇帝轻轻道了句,带着莫名的笑意。

  “不曾想我大周冠军侯,竟这般年轻。”

  “有意思,有意思。”

  他轻轻挥手。

  “赐百斤,给我们的冠军侯,路鸣泽。”

  殿内都是人精,他们听得出,陛下这句话里的意思。

  他说的是路鸣泽,而不是路明非。

  如果皇帝直接称呼后者,那么无论如何,路明非都是犯了欺君之罪,不管最后要不要在断头台走上一遭,这冠军侯的爵位是肯定得摘了。

  但皇帝说的是路鸣泽,那么就有趣了,不管他到底是不是路鸣泽,是不是威武侯嫡子,从今以后他就只能是路鸣泽。

  除非是想要和皇帝叫板。

  这也正是所谓的口含天线君王权威。

  而这件事里的意义,各种念头在大臣们心中盘旋,最终也都是压在了心底。

  朝议结束,众臣子行礼罢,走出大殿。

  他们三五成群,时不时往某个方向投去目光。

  在那边是形同陌路的威武侯和冠军侯。

  见状,他们不由得在心里犯嘀咕。

  这对父子还真有趣。

  又或者,他们以为我等没发现么?

  不管威武侯是怎般想,至少在路明非这里,他是从来没有过当别人是傻子的念头。

  还是那个道理,这里又不是茶馆说书人口中的故事,现实是现实,当日戴面具也只是权宜之计,一时兴起,路明非从来没想过凭此就可以一辈子叫人认不出来,那就是拿天下人当傻子了。

  但三年都未曾被人揭穿身份,如果不是有人打过招呼,路明非自己是怎么也不信。

  至于是谁,第一个出现在眼前的肯定就是威武侯,路明非一直也是这样想的,但如今看来,这里面还得加上一个皇帝。

  这里面弯弯绕太多了,路明非只是想了想,就是罢了,在他看来,所谓计谋,也只是弱者凭以拉近与强者之间实力差距的手段,既然如此,只要强者祖国强,强到弱者望尘莫及,那么再多的计谋怎样的算计,都是无用。

  而现如今,比起思考权利争斗的旋涡,去揣摩这些老狐狸们的谋划,路明非更想要做的是。

  他望向外王府的方向。

  绘梨衣。

  “听说了么,”冠军侯要成婚了!”

  “这是哪家的女子这般幸运?”

  “那儿!”

  “嗯……等等!”

  “莫非是……”

  近来这京城着实热闹。

  先是冠军侯回京,那一日意气风发少年郎跨马游街,不知多少闺中少女便是自此多了心上人,尽管冠军侯以青铜甲遮了面容,但这一位的风姿,实在给人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所以了,当冠军侯将要成婚、的消息传开时,不知多少闺中少女暗暗垂泪,这种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市井巷口的人们讨论得热闹,日子一天天迫近,冠军侯府张灯结彩,老百姓起了个大早,雾蒙蒙的天便涌到冠军侯府前,喜气洋洋的拱手说着吉祥话,侯府吓人满脸堆笑,一封封红包往外扔,讨得满堂喝彩。

  十里红妆,在这之上,是冠军侯打马而过。

  冠军侯府是皇帝赐下的府邸,甲山园林,雕楼画栋,,足显冠军侯圣眷之隆。

  自这边到外王府邸,一路甲士开道,童男童女手捧花篮,笑吟吟的将五颜六色的花瓣洒向天空,芬芳扑鼻,壮观无比。

  有女子扑在窗前,扯着锦帕,悄悄往外望着,小声的说。

  “若有一日,能有一个男子这般对我,死也心甘了。”

  高头大马行向外王府邸所在。

  丫头脚步匆匆跑进绘梨衣的闺房。

  “小姐!小姐!”

  她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绘梨衣挥手叫她慢点。

  丫头顾不上说话,端起桌上的茶盏,咕咚咚就往嘴里灌。

  喝得太急,漏了点,沾湿了绣荷花的衣领。

  等她放下茶盏,绘梨衣便帮着抚了抚丫头的背。

  “来了!来了!”

  丫头雀跃的道。

  “公子,不,侯爷!”

  “他来了!”

  绘梨衣下意识望向窗外,喧闹声,吆喝声,全都混在一起,这座京城仿佛是活动了过来。

  而这所有的热闹,都是为了她。

  绘梨衣面色微红,好似喝酒至了微醺。

  “哎呀呀,侯爷到那了!”

  “到那了!到那了!”

  丫头兴奋的跳着。

  而后她把头扭过来,对绘梨衣笑道。

  “小姐,你开心么?”

  “开不开心呀。”

  绘梨衣瞪了眼她,低下头去。

  丫头咯咯咯的笑着,她跑过来,站在绘梨衣身后,看着铜镜里的小姐,语气里不乏憧憬。

  “小姐,你今天可真漂亮。”

  “我以前听人说,女子在嫁人时最好看了。”

  “那时候我还不信。”

  “今天可算是见着了。”

  “真的,是真的。”

  丫头目光痴痴的。

  “小姐你可真是好看。”

  “你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了。”

  “也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侯爷的话,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说着,这丫头还加强语气似的,自顾自点头。

  “嗯,一定会对你好的。”

  唱喏的小厮叫着。

  新郎官到了。

  冠军侯大步流星踏入堂中。

  一眼便见得丫头牵着红盖头的女子,向他行来。

  路明非压抑住直接喊娘子的冲动,却怎么也压抑不住这嘴角的笑。

  “走。”

  路明非从接过红绸,在前引路。

  “随我回家。”

  这一日冠军侯府前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就连乞丐也吃了个肚皮溜圆,往后五年每每有人提起冠军侯,他们便会竖起大拇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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