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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路明非醒来 (为舵主:刻录悖论加更)


  女孩决定离开。

  她独自乘坐深夜的列车去往陌生的城市。

  在候车厅,脚边竖着行礼,她平静的看手机,一遍一遍的亮屏。

  离开的消息谁也没有说。

  但他会知道吧。

  女孩想。

  应该会知道的。

  那个男孩总是一次次的给她惊喜。

  从来没有令人失望过。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列车要到站了。

  她最后看了眼手机。

  愣住了。

  新的消息。

  是男孩的号码。

  不用备注,就算在梦里也能背的出。

  他说的是。

  “小雅,我去把噩梦结束。”

  “好眠。”

  她盯着信息看了许久。

  没有懂男孩的意思。

  只是心里有些不安。

  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

  女孩浑浑噩噩的像是梦游。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车。

  当轰隆隆的声音启动时,方才惊醒。

  她惊慌失措的看向窗外。

  那是飞快后退的站台。

  再过不久就该换成荒野的风景。

  这列车正义无反顾的离开她生活的小镇,向陌生且未知的远方狂奔。

  有这么一个刹那她疯狂的想要下车。

  回去。

  男孩还会在小镇里等她。

  但轰隆隆的列车不会因她一人而停留。

  就像这时间一往无前,从不回头。

  女孩在这座海滨的城市找了个网管的工作。

  她在天黑时上班。

  天亮了回到漆黑的房间沉眠。

  但她很难睡着。

  一天天的做噩梦。

  女孩开始抽烟,吃镇定类的药。

  她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淡漠。

  过往被深深的埋藏。

  从离开那座小镇开始,她就再未与曾经的朋友同学有过联系。

  自然,她也不会知道。

  也正是在她离开的那一天。

  小镇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警察查了许久,始终没有凶手的下落。

  三个月后的某个晚上。

  女孩在吧台里抽烟。

  门帘哗啦啦的响。

  女孩头也不抬。

  “一小时两块五,通宵十五,包厢满了,拿身份……”

  她愣住了。

  那个趴在吧台上,浑身透着酒气,一头油腻长发的男人。

  是你么?

  女孩的眼神剧烈波动。

  无法置信,还有痛苦。

  转瞬所有的情绪都结成厚厚的冰。

  她挥舞着鸡毛掸子。

  “滚!”

  “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喝什么酒!”

  “给老娘滚!”

  他狼狈的用手去挡。

  女孩眼中闪过一瞬的不忍。

  那分明是能在帆布鞋上画大海和木屋的手啊。

  现在却用来喝酒。

  可任凭女孩怎么打,他只是痴痴的笑着,念叨着小雅小雅。

  死活不走。

  女孩就冷冷的说。

  “她死了。”

  男人慌忙抬头,从刘海下射出一双将死猛兽般的目光。

  见了女孩的脸后,那目光又柔和下来。

  “小雅没死。”

  他笑着。

  “没死。”

  日子一天天听的过去。

  他成了网吧的常客。

  这里的人管男人叫长毛。

  “这酒鬼头发真长啊。”

  “脏死了。”

  每次听到有人这样的议论。

  女孩就冷着脸冲过去跟他们吵架。

  什么理由也不需要。

  借口也不用想。

  往死里骂就好了。

  谁都知道这女网管性格泼辣古怪。

  渐渐地,也没人讨论了。

  长毛似乎没有身份证。

  他上网都是开的临时卡,要贵一块钱。

  按理是这样的,但女孩都给他开两块五。

  长毛也没说什么,只是开了机,在椅子里蜷成一团,盯着挂机的QQ发呆。

  有人就好奇啊。

  见过来网吧打游戏的,看柯南的,写小说的。

  这跑网吧来开机了就登着QQ什么也不做可真头一回见。

  他就悄悄的观察长毛。

  奇怪的发现,长毛一直盯着的,居然是QQ的签名。

  要有最遥远的,类似这样开头的句子。

  一看就是文艺小清新喜欢的风格。

  可总觉得和长毛这样的形象一点也不搭。

  这样过去了一年,还是两年。

  长毛开始收集起了塑料瓶。

  别人喝剩的瓶子,他磨磨蹭蹭过去,左顾右盼,趁没人注意就偷偷拿走。

  可一旦碰上了女孩,让她见了这一幕,那可就麻烦了。

  女孩保准要用鸡毛掸子揍他。

  “捡垃圾,捡垃圾,我叫你捡垃圾!”

  “脏不脏啊你就捡!”

  长毛狼狈的躲。

  一声不吭。

  两人就这样一天又一天。

  只是有时候,偶尔的。

  吧台里的女孩玩累了游戏,摘下耳机。

  也会下意识地往大厅投去目光。

  在找到那个长头发的瘦弱男人后,便收回来。

  整理柜台的动作也轻快上几分。

  嘴上不说,面上不显。

  但是啊,有他在,哪怕两个人不说话,哪怕两个人都和过去的样子有了天壤之别,彼此也多少会感到些许的安心吧。

  他们的关系很奇怪。

  或许就像那首歌唱的那样。

  最熟悉的陌生人。

  女孩也曾偷偷的,偷偷的想过。

  如果有一天,长毛洗个澡,剪短了发,斯斯文文的,像当年一样来到自己面前,说一句。

  “小雅,我们走。”

  她大概也会奋不顾身的扑进他的怀里。

  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哭啊哭啊就在他怀里睡着。

  听着男人温柔的对她说。

  “没事了,没事了。”

  “一切都过去了。”

  “有我呢。”

  她真的好想再听一声。

  “小雅。”

  不是那个长头发的醉鬼胡乱的梦话。

  而是那个诗人一样的少年,或者青年,安安静静的叫她。

  可惜没有如果。

  甚至有那么一个晚上。

  女孩看着他狼狈的样子。

  忽然放下了鸡毛掸子。

  她哀伤的要去握住男人的手。

  “你看看我。”

  她颤抖的说。

  “你看看我。”

  长毛凝固一样的不动了。

  但下一秒,在女孩触碰到他的手之前。

  长毛触电似的躲开。

  “脏,我的手,脏!”

  说着,他就用牙齿去咬自己的手。

  女孩脸上的哀伤不见了。

  她静静的看着这老鼠一样的男人。

  只觉得悲哀。

  她听到长毛喃喃的说。

  “我是坏人。”

  “是罪犯。”

  “我该死,该死的。”

  女孩点燃了烟,抽完,在手臂上摁灭。

  不想管他了。

  随便吧。

  随便好了。

  直到那一天。

  女孩发现,长毛已经很久没来网吧了。

  落魄的画家又来找自己。

  女孩记得最后一次见到长毛时对方说的话。

  那时,长毛让她小心画家。

  所以这几天她一直没搭理这人。

  画家走了。

  那个叫路明非的男孩又来了。

  邀请自己吃饭。

  想着长毛的事,女孩心里正烦。

  态度有些不好,回头想想,真是不应该。

  路明非是个好孩子。

  也是要出国的。

  说起来,如果不是自己,现在男孩大概还在国外吧。

  估计自己也早去国外找他了。

  两个人会在异国他乡秋天的枫树下散布。

  聊着最新听的CD和看的书。

  停!

  女孩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

  都是些无异议的事。

  是她连梦也不敢梦的美好。

  她应付过了路明非。

  在天亮之前回了家。

  本想睡一觉。

  却因许久不见的长毛翻来覆去,怎样也无法入眠。

  她蜷缩在角落,抱住膝盖。

  一遍遍的回忆与长毛最后相处的点滴。

  寻找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正在这时。

  门响了。

  她惊醒。

  一动不动。

  会是谁?

  她不敢去开。

  门还在响。

  她光脚下床,无声无息的走到门口。

  高声问了是谁。

  门外的人答了。

  是画家的声音。

  女孩提起了心。

  她回忆起了长毛的叮嘱。

  小心那个家伙!

  长毛所指的,正是画家。

  女孩握着水果刀,抵住门。

  她打定了主意,无论画家说什么,绝对不开。

  直到,门外的男人说。

  “你推荐的那个人,我记得是叫,长毛吧。”

  “你有他消息!”

  “嗯,他这两天都在我那工作。”

  画家带着莫名的笑意。

  “是个相当称职的美术助手呢。”

  “真的么!”

  能从女孩的声音里听出明显的惊喜。

  画家笑的更开心了。

  “当然是真的。”

  “不信的话。”

  他说。

  “你跟我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女孩就要开门。

  握上把手的瞬间骤然停住。

  长毛的叮嘱一次又一次于她耳畔响起。

  小心他!小心他!小心他!

  女孩紧紧抿着嘴,犹豫不决。

  直到画家问了句。

  “怎么,不想看看他拿画笔的样子么?”

  女孩眼前顿时就跳出了那双手绘的帆布鞋。

  还有画室里男孩对着石膏像写生的侧脸。

  她义无反顾的开门。

  “我们走!”

  “好啊。”

  画家温和的笑着。

  “我带你去见他。”

  之后就是噩梦。

  剧烈的疼痛。

  冰冷,鲜血不停的流。

  “他……他呢?”

  在生命的尽头,女孩想起了那个男孩。

  画家笑着说了些话。

  具体的女孩已听不大清了。

  她只记得了一点。

  “死了啊。”

  “他死了啊……”

  女孩又听到画家再说。

  原来,是为我而死的么?

  她想。

  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

  和男孩的过往一幕幕的闪回。

  从阳光明媚的青春。

  到永暗无光的如今。

  为什么我们的未来,和说好的不一样?

  女孩想。

  为什么?

  她最后想起了路明非。

  也看到了路明非朝着自己走来。

  那双黄金的眼眸有无上的威严。

  她只当是临死的幻觉。

  “你……你来了啊。”

  “嗯,我来了。”

  女孩扯了扯嘴角。

  可惜,他来不了。

  真遗憾啊。

  真遗憾。

  …………

  路明非是在洁白的病房中醒来。

  睁开眼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扑面而来。

  有好多的人影围着自己。

  还有些乱糟糟的声音。

  “老师!老师醒了!”

  “明非你还好么?”

  “医生,快点,快去叫医生啊!”

  “师弟。”

  这一声出口,路明非放大的瞳孔,终于聚焦。

  他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苍白的嘴唇蠕动两下。

  楚子航侧耳俯身。

  他听到这个少年微弱的声音唤着。

  “师傅啊……”

  “小师妹!”

  没了下文。

  楚子航直起身。

  王超圆圆陈平安。

  苏晓樯柳淼淼和后援团团长。

  全都惊慌的去看路明非重新闭上的眼。

  “师弟他。”

  楚子航面无表情。

  陈平安握紧了拳。

  圆圆几乎要哭了。

  王超不忍的闭上眼。

  “睡着了。”

  众人:……

  楚子航看了他们一眼。

  这些自称是路明非学生的家伙真奇怪。

  “我去找医生。”

  路明非所在的医院,是这座城最好的一所。

  但给他治疗的医生,甚至护士,却是连夜从芝加哥飞来的团队。

  他们一落地就接管了一切路明非的治疗事宜。

  有关少年的所有身体数据,别说一张纸,一个标点符号都被严格保密。

  最开始,治疗团队检查发现,以少年的身体情况,多器官衰竭,心肺功能失常,说是下一秒就立刻断气也不意外。

  这是远超了现代医学范畴的垂危。

  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团队的负责人已经开始准备向上申请解剖许可。

  但一个晚上过去。

  少年非但没有死。

  他的身体还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飞快痊愈。

  团队负责人啧啧称奇的同时。

  加快了解剖申请的速度。

  甚至若非有那个吓人的年轻人抱着把刀跟门神一样坐在病房门口。

  他们早已开始研究了。

  负责人敢确定,路明非,这位S级的少年,是真正的放眼混血种历史也难得的珍贵样本。

  不是随便什么人在全身器官衰竭后还能活下来的。

  混血种也不行。

  挺过了最危险的一晚,后面发生的事更是堪称奇迹。

  少年的身体以小时为单位飞快好转。

  块到都让他们以为是检查仪器出了问题。

  换了好几台,都是得出相同结果。

  方才惊叹的承认这一现实。

  负责人甚至猜测,就算没有治疗,随便把这少年扔在个安全的地方,他都能自己好转。

  “不愧是S级!”

  最终,他只能将少年那恐怖的生命力归结于S级的特殊之上。

  杀死千面后的第三天。

  路明非第一次醒来。

  尽管他立刻沉沉睡去,但能醒来这一点已经令病房外的人们安了心。

  说来他们本来都是在病房外等待。

  也是楚子航第一个发现路明非眼皮颤动。

  他直接冲了进去。

  其余人也跟着涌来。

  好在这里是特殊病房,且整层楼都被包下。

  否则她们这种行为,不知道将引起多大的骚动。

  匆匆赶来的医生,做了几个检查后,念叨着“奇迹”“变态”“难以想象”之类的词,顺便应付了楚子航等人,就说路明非已经没事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虚弱。

  换句话说,他饿了。

  知道详情的人都是一头雾水。

  几天前还命悬一线。

  这才多久,就……只是饿了?

  两天后。

  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路明非靠着床,望着窗外的阳光发呆。

  “哥哥,吃苹果么?”

  路鸣泽坐在床边,拿着刀削皮。

  “哦,好啊,谢谢。”

  路明非说。

  小魔鬼的手很稳,苹果皮连成宽厚均匀薄可透光的一线,像是精美的工艺品。

  “有心事么?”

  他问路明非。

  “嗯。”

  路明非低头,凝望怀里的碎片。

  那是青铜面具的残骸。

  “阎罗他……”

  小魔鬼观察着少年的面色。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

  “阎罗,也是哥哥你的力量吧。”

  “这么说也没错。”

  “但不够准确。”

  路明非解释。

  他啊,阎罗。”

  “也有自己的意志。”

  “所以了。”

  路明非沉默的看着碎片。

  “是不想看到悲剧,才这么拼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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