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欸？问问娜娜去不去试胆大会？”

        女孩子们交头接耳，将隐秘目光接二连三投向前排靠窗的少女。

        挺直的脊背。

        丝绸般柔顺半扎起的发。

        以及，背对着她们的。

        那张冷漠惊艳的脸。

        熏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那类“可爱”女孩。

        这也是她外号的由来。

        如同漫画《nana》中的女主角之一，大崎娜娜一般。

        熏身上的气质沉默冷艳。

        不完全同于大崎娜娜身上那股酷劲。

        熏的独特之处，在于她本身冷漠的温柔。

        温柔只是温柔，但却若要在前面添上冷漠两字，其意味就会发生巨大改变。

        愈是这样疏离，愈发让人想要亲近了解熏本身。

        一直以来都只是平淡度日的熏，若是遇到什么了不起的人或物。那张假面上的温柔会不会破裂？

        他们格外期待着，能够打破熏假面存在的事物，究竟会是什么。

        “但感觉熏一定会拒绝我们啦！”女孩嘟起嘴，“而且好像听说，熏是一个人生活，放学还要赶去打工呢。”

        另一个女孩摆摆手：“怎么可能呢？”

        她笃定道：“熏这种优秀存在，肯定是大家族的千金啦。”

        怎么可能呢？

        戴好口罩的长谷川熏与同事顺利交接工作，便利店打工没什么难度，只是夜晚的时间格外难熬。

        “熏还是个孩子吧？这么拼命下去会耽误学习的吧？”

        又来了，无意义的关心。

        长谷川熏回答道：“没关系。”

        又要重新换工作了。

        母亲这个时候应当还没下班，她只需要赶在晚九点前回去就好。

        再重新找一份可以九点前回去的兼职。

        熏麻木的循环扫码结账地动作，再次感到无端厌烦。

        或许是错觉，熏感到店面被一只纯白透明的章鱼缠绕包裹，那种海水独有的咸湿气味充斥鼻尖。

        玻璃门响起“欢迎光临”的甜美电子音，门开了，但没有人进来。

        身旁摸鱼的同事一瞬间松懈下来坐回去：“感应器不会出问题了吧？”

        熏无法回答他。

        这下她清清楚楚看到几条凸起的触手沿着地板缝隙移动进来，它们在灯光下缓缓蠕动，于地面留下湿黏水泽。

        触手即将蔓延到他们脚边，同事却好像还是没有发现一般懒散摸鱼。

        好奇怪。

        熏抬起脚，踩在离她最近的那只触手上，意料之外不是幻觉。触手还在蠕动，硬要形容触感，像是那种胶质硬性的史莱姆。

        踩上后的瞬间，触手开始剧烈抽搐，同时如同退朝般急速散去。

        章鱼不见了。

        后颈却忽然有些刺痛，熏伸手触碰，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一个普通人看不见的，浅色章鱼印记。

        “熏，需要我送你回家吗？”同事笑着起身，“我今天开了车来的。”

        不是在炫耀。

        但熏无法理解来自他人之间的善意。

        地铁发车后，熏才从背包里翻找出有线耳机，音乐响起的瞬间，地铁迅速驶动。

        频繁划过视线内的玻璃窗映射出戴着眼罩在外等车的白发男子？

        是cosplay吧，熏不在意的想。

        她握住门把手推开家门。

        “我回来了。”

        “奈奈？你刚刚出去了吗？”是年轻女孩的声音。

        熏抬眸，本该是客厅的房间玄幻般变成住宿学校一样的四人寝。

        三个女孩坐在各自桌边，一脸“怎么了”的表情望向她。

        奈奈，是谁？

        “抱歉。”熏关上门。

        视线内是向外无尽蔓延的纯白走廊，走廊上零零散散站着几个女孩。

        灯光昏暗，她们的身影被无限拉长。

        宿舍内的某个女孩拉开门一脸担忧：“奈奈，没事吧？”

        “从试胆回来之后，你就不太对劲。那座大桥，不会真的有什么…”女孩面露惊恐。

        “没有。”熏踏进那个宿舍，在门边镜子里看到完全陌生的一张脸，“我只是有点累了。”

        女孩松了口气。

        熏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冷静。

        去试胆大会的不是她，住在这里的也不是她。她没有朋友，名字也并不叫做奈奈。

        可为什么……

        卫生间内，熏近距离凑到镜子上观察自己。

        她会进入到别人的身体里。

        本以为睡一觉就会恢复正常，但熏醒来后仍是那副陌生身体。

        更加意外的是，她并不只是简单霸占了他人身体。

        她现在所在的时空，是十年前。

        雨村熏。

        这具身体的名字。

        更为巧合的是，熏本身的姓氏沿用于母亲一方。

        而雨村，是她从未谋面的父亲姓氏。

        熏并不觉得这是巧合。

        偶然的偶然即为必然。

        她想要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雨村熏同她一样正是上高一的年纪。

        十年前的教材到现在多有改编，但总体教学内容大致一样。

        熏倒不觉得学习困难。

        只是，相比起她平常的独来独往，雨村则是个“人缘好”的女孩。

        在这里仅呆了一天，熏就发现雨村她，似乎不擅长拒绝别人。

        “呐，奈奈！今天约好了要和男友去吃芭菲，可不可以拜托你帮我值日哦！”

        一次两次还好，熏背上书包：“抱歉，我也有事。”

        诧异的，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女孩皱起脸，不乐意的压低了声线：“我以为熏和我是好朋友呢。”

        女孩并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友情已经变质，对熏来说，这更像一种以亲密关系为媒介的霸凌。

        熏轻轻瞥了眼她，径直走出教室外。

        是错觉吗？

        奈奈的性格，变化好大。

        雨村家离学校三四个地铁站的距离。

        熏关掉手机地图，抬头审视面前开在偏僻角落的点心铺，糯米清甜的香气飘飘荡荡，是一种能轻易勾起食欲的甜香。

        她掀开老旧布帘。

        女人与男人之间的距离不算亲密，但他们偶尔不经意间对上眼神的轻笑，默契也好爱情也好。

        雨村夫人发现傻傻站在门口的熏：“小熏回来了呀？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块大福？栗子口味的哦。”

        熏喜欢栗子。

        不，问题不是这个。

        真正见到雨村夫妇后，熏心底泄露丝丝遗憾。

        长谷川女士不会是雨村夫人这样朴素，心甘情愿呆在小县城里专心钻研技艺的女士。

        她从头到脚，以及浑身气质都在透露两个字，“精致。”

        而且据长谷川女士所说，她那未曾谋面的父亲是为了更好的发展机会当即狠下心抛弃她们母女的人渣。

        虽然还没和雨村先生讲过话，但熏勉强能够感受到来自父亲内敛的爱。

        圆滚滚的大福被放在白色烫金食碟里推到面前，熏头次感到难堪，该呆在这样温馨场合的不应该是她长谷川熏，而是雨村熏。

        用了低劣手段盗取她人人生的小偷，熏不想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那个……”熏不知如何开口，别扭到脸庞微微泛红，“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我，不是雨村。”

        雨村夫妇眼神里透出对熏的关心。

        这孩子是不是学习学傻了？熏依稀察觉到他们这样想。

        哪怕自己是受害者也好，但占了利的是她本人，熏无法同情自己。

        “随便两位怎么骂我都好。”

        “我叫长谷川熏，来自十年后。莫名其妙在一天晚上就变成了雨村，我……”

        会厌恶吗？侵占她人身体的幽灵，熏紧紧咬住下唇。

        额头贴上温热手背。

        雨村夫人担忧望来：“熏？没关系嘛？虽然我和爸爸都不介意你改用母姓。”

        母姓？

        熏白了脸。

        “欸？这边竟然还有一家隐藏的点心店。”年轻dk弯下腰大步跨过门槛，“杰，给老子买啦！”

        他停在门边，六眼所看到的，是完全紧缩将自己包裹成小小一团的纯白灵魂。

        六眼可以看到他人不可视之物。但灵魂，如此纯粹的灵魂，五条悟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好奇而丝毫不加收敛的审视着。

        落在五条悟身后的夏油杰人未到声音先到：“不要。”

        “明明悟带了钱出来的吧。”

        他第一时间发现好友平静外表下的异样，顺着六眼的目光，夏油杰注意到偏光角落里的女孩。

        女孩沐浴在阳光下，勉强称得上可爱的容貌，对上目光的瞬间，就算是夏油，也不由承认，她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眸。

        干净清澈，又如同死寂之海。

        带着小圆墨镜的白发少年。

        微微笑着，却怎么看怎么奇怪的刘海少年。

        后者那种正常的打量目光尚且还能够接受。

        可是……

        熏蹙眉直视少年墨镜后的眼瞳，那种仿佛被打上标记的恶劣惊奇，是怎么回事。

        心脏在剧烈抽搐着，和那个弱小女孩对上目光的瞬间，五条耳旁清楚回荡“咚”“咚”不断的心跳声。

        从未有过的情绪体验。

        店主热情招待：“两位想要些什么吗？”

        五条失礼的大步向前，他粗鲁地牵起女孩手腕，将墨镜后闪烁光芒的视线极近凑近女孩。

        “喂，我说你啊，对我做了什么？”

        难以承受手腕上不知节制的力度，熏觉得眼前人极其白痴。

        她只是好端端坐着，被人上来就倒打一耙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熏怀疑这是一种新型诈骗手段。

        挑事的少年唱红脸，身后那个看起来还算是个正常人的一定是白脸。

        浮上水雾的眸，五条忍不住加大握住女孩手腕的力度，心脏却猛然跳动地更加剧烈，像是窒息前的狂欢。

        然后他看到被影子所完全禁锢的女孩微微睁大眸，高高扬起的左手落在他的脸侧。

        被荒诞一幕震惊到的夏油杰瞳孔放大，他忍住笑顺便改变姿势，以便好友暴起时能轻松上前制住他。

        五条还没有白痴到忘记眼前女孩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竭力克制住自己，他松开女孩细瘦的手腕快步跨出门外。

        “熏？”惊呆住的雨村夫人终于反应过来，她捧起熏的手腕，“痛不痛？你认识刚刚那个男孩吗？”

        熏摇摇头，脑海却闪现少年墨镜后隐约一抹苍蓝。

        身为父母，自然更清楚女儿的没关系是在安慰他们。

        可正是身为父母，他们更有责任。

        “这里不欢迎你们。”雨村先生冷冷开口，对着室内唯一冤种夏油杰。

        白痴挚友惹的祸，每次都要他来处理，夏油杰笑容后暗含不耐，干脆痛痛快快打一顿解气。

        “啊，抱歉抱歉。我的同伴，”夏油杰伸出细长的指点了点额角，“他这里有点问题。”

        熏不觉得需要为了自己放弃生意，“你要买什么？”

        明明还在生气吧？无所谓吗？注意到少女手腕红肿，夏油杰露出笑容：“嘛，就要一盒栗子大福好了。”

        与外表不符的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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