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禅院直哉做梦了。

        梦中,  他仍旧挺着大肚子，摇摇晃晃的挨个房间寻找一之濑都子。

        可是每个房间都找不到她，肚子很重,  他走的摇摇晃晃，一手扶着腰，半天都走不快。

        他出了一身的汗，急的眼眶蓄泪。

        在他一手用袖子擦脸,  一边继续锲而不舍的继续寻找一之濑都子的时候,  一之濑都子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怎么了？又哭了，这副表情。”

        她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漆黑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

        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与平静。

        看到她的脸,  禅院直哉高高悬起的心这才放下,  猛然感觉松了一口气,  渐渐安定下来。

        他这才感觉自己急出了一头的汗,  用袖子胡乱的擦脸,  “你到哪里去了……”

        他原本想要辩解自己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哭，可是话一出口,  就变成了质问,  害怕失去与惶惶不安的心情交织,  在找到一之濑都子之后又达到了顶峰,  变成了异样的委屈。

        她明明知道——

        还把他一个人丢下,  让他找不到她，明明答应过,  绝对不会丢下他的——

        他紧紧的抓着一之濑都子,  又摩挲着自己的肚子，委屈的直掉眼泪。

        孩子都要为她生了，她为什么总是这样。

        为什么总离开他的视线呢？

        被他拉住的一之濑都子半天没有声响,  过了好半天，禅院直哉才听到她缓缓的叹了口气。

        禅院直哉瞬间更加难受了。

        他的袖子抹过满头的细汗又抹眼泪，胡乱的擦着脸，用力的抱住一之濑都子，被她小心翼翼的避开，“小心你的肚子。”

        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禅院直哉咬紧牙齿，越发感觉不甘心。

        只是被她拒绝，就让他心头火烧，根本顾不上现状，也不愿意思考，仍旧不罢休，纠缠着她。

        后来，一之濑都子只好任由他纠缠。

        面前的场景一转，就变成了室内，摇晃又颤抖的窗幔，禅院直哉盯着看了半天，目光渐渐聚焦，这才发觉在颤抖的是自己。

        意识清晰过来的那一刻，他才反应过来，狼狈的用膝盖往前爬，又被抓住手臂拖回来。

        场景安静如默剧，他看不到一之濑都子的神情，又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急切的想要回过头。

        没有等到他转过脸，他又忍不住低呼一声，膝盖一下软到，狼狈的倒在枕头上。

        任他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脱，还根本看不到一之濑都子的脸，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也毫无安慰。

        禅院直哉呜呜咽咽的将脸埋在枕头里哭，竭尽全力蜷起身体，伸手狼狈的护住自己的肚子，抓着枕头的手不断用力，指尖发白，青筋突出，颤抖个不停。

        “都子，别……”

        他猛然睁开眼睛，满头大汗，胸膛剧烈起伏。

        半晌，他才平息呼吸，怔怔的盯着天花板，午夜的天花板，空气异常的安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以及胸口怦咚怦咚的心跳，他什么都听不到。

        刚才，那是……

        禅院直哉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已经焦急的摸着自己的肚子。

        平坦的。

        他的心一跳，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血液全都倒灌到大脑中，立刻就要掀开被子，脚刚伸出被窝的那一刻，才恍然想起，视线落到床边，紧贴着床沿放着的摇篮内，真宫正抓着包被的边缘，睡的沉沉的。

        对，他已经把这孩子生下来了。

        他的心脏这才回到胸口，惊魂未定的靠回床沿上。

        一转头，就对上一之濑都子的目光，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的清清楚楚，她正安静无声的注视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禅院直哉突然恼羞成怒，“都子，你看什么。”

        原先不是只要有一点动静，她就会立刻醒过来的吗！既然这样，那看到他做噩梦，她为什么不叫醒他！还害得他被吓成这样。

        一之濑都子微微侧了侧头。

        “你刚刚在说梦话。”她的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扬，“说了一些很有意思的话。”

        禅院直哉怔了怔，两秒后陡然反应过来。

        他的脸色立刻通红。

        红到连眼睛里都冒出隐约的水意，咬住下唇，恶狠狠又毫无攻击力的瞪视着她，像是张牙舞爪的家猫。

        一之濑都子面上不显，静静的盯着他。

        已经熟谙危险气氛，对气氛变化了如指掌的禅院直哉立刻侧过身，抹了一把在睡梦中哭湿的脸，掩饰般的去看女儿的脸。

        伸出的手还没有碰到真宫的脸，她就敏锐的皱了皱脸，大声哭起来。

        禅院直哉：“……”

        这孩子总是哭个不停，照顾她的老管家也曾经说过，从没见过这么爱哭的孩子，这点到底是像谁？

        他再顾不上刚才的任何情绪，急匆匆的把女儿抱起来，摇晃着手臂，半晌哄不好她，不禁埋怨，“都子，你就干看着——”

        根本就不帮他，孩子都是他来带，她倒好，没事干就惹他，现在连带着连女儿都醒了。

        一之濑都子沉默了片刻，伸出手，“那给我来哄哄吧。”

        “不行！”禅院直哉用力的瞪着她，根本不让她把话说完，就急匆匆的打断，“都子你根本就照顾不好小孩。”

        连孩子都带不好，算什么女人啊！

        禅院直哉一边微微晃动着手臂，一边轻轻的拍着女儿的背，姿态贤惠的过了头。

        一之濑都子的眉梢微动，靠在床头。

        她能怎么办呢？说让她带，禅院直哉又不愿意，放手让他照顾，他又埋怨。

        真难伺候。

        等到一阵慌乱过去，禅院直哉重新把女儿放进摇篮，他才松懈下来，放松的靠回床上，一之濑都子凝视着他，过了一会开口，“直哉，和你说一件事。”

        “嗯。”禅院直哉嘴上应着，视线仍旧黏在女儿的脸上。

        “我过几天要去英国一趟……”

        一之濑都子的话还没说完，禅院直哉立刻回过头。

        他紧紧的凝视着她，咬住下唇，没有说话，眼圈先红了。

        都快要举行婚礼了，她还要到哪里去？

        一之濑都子心中无奈叹气，放软了语气，“只是又一些必须要处理的事情，我很快就回来。”

        “不许去，我不要你去。”禅院直哉半晌才开口，眼圈红红的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地把她拉紧怀里，紧紧梏住她，“你哪里都不许去，只能呆在这里。”

        “别任性，直哉。”一之濑都子微微叹气，抚摸着他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的后背。

        “就是不许！”禅院直哉恶狠狠的，过了几秒又咬牙切齿的补上一句，“你以为我们禅院家是这么好进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我告诉你，都子，你进来了就别想能走了。”

        他的话说的蛮横，像是十分有把握可以将她囚禁在这里。

        一之濑都子半晌没有说话，也没有提上一次她也是这样被严加看管在禅院家，甚至，禅院直毘人布置的监管，比他高明多了，她想要离开，照样能够离开。

        只不过……

        她一下接一下的抚摸他微微颤抖的脊背，耐下心来安抚他，“一个星期，我处理完事情，立刻就回来，好不好？”

        尽管禅院家根本就禁锢不住她，她也已经无法离开了。

        禅院直哉已经用别样的方法桎梏住她。

        禅院直哉半晌没有说话，只紧紧的搂住她，好一会后才闷闷的开口，“就一个星期。”

        他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你得尽快回来，不然就要耽误婚礼准备了。”

        一之濑都子微微抬起眼，无奈叹气，“我尽快，处理完就回来。”

        禅院直哉的吻落在她的头顶，“都子，别抛弃我。”

        他已经被一之濑都子变得完全混乱了，被弄成现在的样子，如果离开了一之濑都子，他已经无法再活下去了。

        感受到不断落在头顶的吻，一之濑都子顿了顿，稍稍抬起脸，他的吻立刻落在她的额头上，细碎不停歇的吻伴随着温热的呼吸，不断落在她的脸上，“别抛下我。”

        一之濑都子微微闭上眼，感受到眼皮上的湿润，他的吻一寸一寸的在她脸上挪过。

        她开始反思。

        是过去什么时候，她做的太过分了，才让禅院直哉惶惶不安到这个份上吗？

        还是她平时给人的印象太过于冷血，才让他觉得，都到了这个份上，她还会抛弃他？

        想起这些，未免回忆起没有遇见禅院直哉的过往，以及刚认识他的时候。

        那个时候，禅院直哉还是一个性格恶劣，心高气傲的大少爷，什么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被他改变了。

        一之濑都子些微怅然。

        禅院直哉抓住她的手腕，与她十指相扣，将她紧紧按入滚热的胸膛。

        她缓缓叹气，刚刚张开嘴，叹到一半的气就被禅院直哉给堵了回去。

        他滚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唇间，依恋又难舍难分的亲吻纠缠。

        一之濑都子想，她不可能再像前二十年那样无牵无挂，随意漂泊，四海为家了。

        就像是无根的蒲公英终于落地扎根。

        爱情这种过去从未拥有过，也未曾奢望过的存在，居然让她心甘情愿的被束缚其中，就此不再做自由的候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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