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植物人

爱仁医院，vip病房内。

        二十多平方的房间，装修高雅温馨，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储物柜，若不是床头摆放着各种医疗器械，根本看不出这会是医院。

        床头的电子名片上显示着病人的信息：

        羽玄，22岁，pvc。

        半个多月前，他因交通事故造成了颅脑损伤和多处骨折，先后经历了两次手术，至今没有苏醒，已是稳定的植物人状态。

        各种仪器明灭闪烁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低头记录，旁边穿着护工服的高大男人，盯着床上的病人，眼底一道神采一晃而过。

        这是羽玄的主治医生冯帅，和新鲜上任的护工——左凡。

        趁着冯帅低头记录的空隙，左凡多看了床上的男人几眼。

        “真漂亮～”

        这是他对羽玄的第一印象。

        昨天，左凡来找发小冯帅吃饭，刚好撞见从市第一人民医院转到这里来的羽玄。

        一见倾心。

        也是因着这一点写作一见钟情，读作见色起意的小心思，左凡仗着发小优势对冯帅软磨硬泡，总算在他帮助下，接替了前一任护工。

        今天，是他的第一天上任。

        以前左凡做过几次护工，但照顾植物人病人，还是第一次。

        冯帅并没有注意到左凡花痴的眼神，记录完数据，特意提醒他。

        “很简单的，不用太担心。跟护理正常病人差不多。只是病人不会自主咀嚼，需要用鼻饲的方法喂流食。还有可能出现尿潴留或者失禁的情况，生活上你要多注意。

        另外，因为病人不能表达，无论是三餐、饮水、散步、作息这些事，都只能由你来决定。你就按自己的步骤来吧。最好定一个固定的作息计划，防止生物钟紊乱。

        不放心的话，我帮你要一下前任的作息表。你照着沿用，总不会有大错。

        还有，多关注他的体温变化，如果有异常，一定要尽快通知我，别擅自做主。”

        嘱咐完这些，冯帅又告诉左凡，对植物人来说，头一个月是最佳苏醒期，如果能醒来，康复的希望很大。如果超过六个月，就很难苏醒，即使醒来，也很难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

        左凡除了日常护理，还要通过按摩等被动运动的方式，帮助左玄保持身体的健康和肌肉弹性。

        还可以通过音乐、触摸、嗅觉、味觉刺激等，帮助他醒过来。

        尤其是，要多跟病人说话。

        交代完这些，还有其他病人的冯帅，匆匆忙忙走了。

        留下左凡一个人，看着那张苍白俊美的脸，开始自己的工作。

        不知怎的，冯帅还在时虽然正常，他一走，留下左凡单独面对这张哪个点都恰中自己的审美期待的脸，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也吃不住紧张。

        “那个，我叫左凡，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了。”

        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完，无所适从的他，从手机里找出一首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像羽玄这样高学历的人，应该会喜欢听吧。

        纯音乐缓缓流出，在病房里翻转回荡。

        左凡的心，也缓慢平静了下来。

        他跑去拧了把热毛巾，先给羽玄擦了下脸。

        鼻梁高挺，薄唇泛着不健康的淡粉色，紧闭的双眼，像两道弯弯的拱门。

        如果有一天，这两道门悄然打开，门内会是怎样一番天地！

        纤长睫毛，像两只疲惫的蝴蝶，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光洁的额头上，伤口刚长好，还留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左凡忍不住用手指触碰了下那道疤痕，心里某处角落不经意间被触动。

        像是被某只娇嫩又放肆的小手狠狠揪了一下。

        如果眼前人，像童话里的睡美人一样，永远这么躺着，他也很乐意一直照顾他。

        美貌，仿佛一诞生就伴随着魔性，能对人产生不可思议的蛊惑力。

        心旌荡漾地给羽玄擦完脸，左凡又抓住了他盖在薄毯下毫无知觉的手。

        触手滑软，竟没有一个茧子。

        有钱人家的孩子，果然不一样。

        左凡心中苦笑。

        一边不自觉地张开自己的手掌，和羽玄的贴在一起，暗自比较了一下。

        羽玄的手明显小了一圈，而且更白，手指更细。

        连手，都这么好看。

        左凡又轻握着感受了一下，才开始动作。

        从手心到手腕，从脚背到脚底，再到脚踝。

        裸露在外的肌肤，左凡全部擦了一遍。

        若不是初次接触这样的病人，又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他都恨不得把羽玄抱到淋浴下好好帮他洗洗。

        干着活，左凡也没忘记冯帅的说的，要多跟病人说话。

        结结巴巴地絮叨。

        “那个，我要是给你擦疼了，你说一声啊。”

        “哼一声也行，我就再轻点。”

        “你看还想让我帮你擦哪里？脸擦过了，还有……脖子？”

        “你等一下啊，我再去洗洗毛巾。”

        左凡跑开了一会儿，又带着拧干的热毛巾再次回来。

        拽下羽玄的衣领。

        热乎乎的毛巾在羽玄颈窝里一触即分。

        看着羽玄沉睡的脸，他就想多逗逗他。

        “热吗？”

        “我觉得有点烫手了，不过热毛巾挨在身上还是很舒服的。”

        “给你试试，感觉怎么样？”

        擦完前面，他又小心地抬起羽玄的头，帮他擦了后颈、耳后、还有下方的小片后背。

        “还要擦哪里？”

        “手和脚刚帮你擦过了。哎呦！我给忘了。不好意思啊，我该最后擦脚的。”

        “不过毛巾我好好洗过了，下次一定注意，按顺序来。”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醒过来跟我说句话呗。”

        “我这样自言自语，是不是很傻？”

        “算了。要喝水吗？医生说你半个多月没吃过东西，我先喂你一点水吧！”

        说话间，左凡找来一个一次性水杯，小心地用勺子舀了一勺水，喂到他嘴里，许久才看见他喉结动了动。

        左凡喜出望外，说：“乖，你会喝水啊！我还担心会呛到你呢！再来点吧！”

        然而，当他再喂第二口的时候，水顺着羽玄的嘴角全部流了出来。

        左凡赶忙拿纸去擦，心里很是难过，这才想到他根本不能自主吞咽，刚才兴许只是碰巧了。

        想到冯帅说的鼻饲，看来以后吃东西还是要用更科学的办法了。

        “还以为你会吞咽呢，没想到你是逗我玩呢！既然你不配合，一会儿你的饭来了，我只能学着给你插胃管了。”

        羽玄依然安静地靠在床头，没有任何反应。

        等左凡帮羽玄按摩的时候，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

        “我以后就要一直这么神神叨叨地跟你说话了，你到底能不能听见啊，听不到的话，我岂不是白说了，可如果能听到，该不会觉得我烦吧？算了，如果你有意见的话，就赶快醒过来告诉我，不然我就当你默认了。”

        好在左凡以前习武，对人体的穴位了如指掌，后来又因为工作需要，系统学习了按摩，通过按摩的方式防止病人肌肉萎缩，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

        做完这些，左凡给羽玄穿上一件薄外套，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他，来到住院部楼下的草坪前。

        六月的天气，本来已经很热了，可一场暴雨过后，风并没有停，暑气消散了许多。

        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泥土的气息，西方半边天空上的云朵被夕阳映成了由浅入深、晕染般的红色，医院楼下的草地和小花园里的树木被雨水刷洗过，颜色显得格外的靓丽。

        吹着习习晚风，仰望天空中不断移动的变幻云朵。

        左凡俯身贴到羽玄耳畔，柔声说：“晚霞很美，我形容不出来，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见羽玄没有反应，左凡轻笑了一下，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自我安慰说。

        “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看到的，如果你看不到，我替你看，多久都好！”

        看了会儿风景，他又推着羽玄散步。

        绕着小花园走了半圈，来到一个幽静的角落。

        一棵高大的松树下，四角分别放置有四条长石凳，左凡把羽玄推到一个石凳旁，坐下来握住羽玄的双手说：“这里很安静，没有人会来打扰，陪我说说话吧！

        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故事，我很好奇，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你是羽家人，向阳市赫赫有名的羽氏集团是你们家的产业。可为什么，没见你的家人呢？

        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吧？”

        等了片刻，依旧和之前一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左凡有些失望。

        但他也知道，这种事，着急也没用。

        摸了摸羽玄的脸颊，感觉有些凉，把盖在他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天要黑了，我们回去吧！”

        像羽玄这种情况，可不能着凉。

        虽然，他还是很想看看，那张漂亮的脸染上红霞后的样子。

        就这样，日复一日，左凡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工作。

        时间如梭，转眼间，夏尽秋至，秋去冬来，半年时间匆匆过去。

        左凡不分日夜，悉心照顾着羽玄生活中的一切。

        因为他的努力，羽玄的身体状况保持得很好。

        皮肤光洁，面色红润，如果不是一直这么静静地躺着，不明真相的人会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他依然没有苏醒。

        偶尔，眼睑会睁开，但眼球呈现的是无目的的活动。

        有时，眼睛还会无意识地注视。

        很多次，左凡都以为羽玄要醒了，然而，不久便发现，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希望，藏在潘多拉魔盒的暗格里。

        左凡相信，总有那么一天，羽玄会醒来的。

        向阳市赫赫有名羽氏集团是羽玄家里的。

        想要查出羽家的秘密，羽玄会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

        到时候，自己心底的秘密，也可以试着向羽玄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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