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下岗倒计时7-值得

静静地遥望着满天星斗，虞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不用再努力地逼迫自己修炼，不用再想今天应该做完什么任务，这个月积分还差多少，也不用担心宗学的师父到底给自己甲、乙还是丙等级。不用担心自己的进度是比别人慢或是比别人快，更不用担心时间都被偷走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虞真受伤败归的消息，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宗门。正好，她以闭关养伤为借口，便不用再出现在大家视线中，可以专心做完最后的准备。

        虞真的小石屋看着虽简陋，但也是空灵境弟子才有的洞府，若是关闭石门，自有防护的结界，倒也不担心黄天霸之流会来找麻烦，只是她再出去办事的话，就要更加小心遮掩踪迹了。

        经此比试，虞真的灵力已经越来越不稳定了，能在和铁公子的对招中保全自己已是万幸。她估摸着自己的境界还会再跌一些，就算调理得当，实力也只相当于原来的三成。

        眼看着实力往下降，确实让人心里不怎么好受。就像提了一只破洞的水桶，明明最开始拥有一整桶水，却只能一直看着水面不断降低。不过现在的虞真已经比以前的自己更强大了，她已经能接受，眼下的匮乏是为了以后的丰盛。

        虞真盘腿坐在石床上，安心地闭目疗伤。今天遇到顾渊两人的事儿已被她抛到了角落，全然忘记了，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沉水宗内有人正在因她而心绪不平。

        沉水宗，擎浪峰。

        一间精致的闺房内，灯火燃得正旺。这间闺房不像虞真那小石屋那么寒酸，也不像她在虞家的房间那样窄小，光是用来会客的地方就顶虞家的三个正厅那么大。

        蓝琪正对镜整容。她用的是十余种灵果灵草加上珍珠和花露制成的面膏，珍稀非常。半人高的宝镜在她正前方，将人照得纤毫毕现，连镜中人的怒气也照得清清楚楚。

        侍女晴儿端了茶盏进屋，道：“大小姐，该进灵茶了。”

        “放着吧。”

        蓝琪只撇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平时最喜欢的灵雾茶也没能提起她的兴致。

        “对了，顾渊师兄可有来过？”她心烦意乱地说。

        晴儿摇摇头，答道：“回大小姐，顾公子未曾来过，也未有传信。”

        蓝琪想到白日里顾渊见到虞真时的样子，又想到她获胜时他明晃晃的敷衍，还有近来他的表现，气得“啪”一声把面膏盒子砸在了桌上。

        “那个姓虞的小贱人，胆敢勾引顾师兄！”

        仿佛还嫌不够解气，茶盏也被她摔在地上，顿时四五分裂。

        “大小姐别生气，省得气坏了身子，那姓虞的再怎么样，也是长明宗的弟子，顾公子就算不顾着咱们家老爷，也断不会与她在一起的。”

        “可我就是气不过！既然她惹我生气，就别想好过！”

        蓝琪知道这事不能捅出来让她爹知晓，否则顾渊也会受到牵连，两宗之间的弟子纠纠缠缠，到底是禁忌，只是她能放过顾渊，但虞真却别想好过。

        “大小姐，只要没了她，顾公子早晚会乖乖回到您身边的。”

        “你说的对！只要她没了，顾师兄一定会清醒过来的……”

        这晚，蓝琪房间里交谈的声音不断，深夜还把一位炼药的弟子请了来。

        而顾渊此时正神思恍惚，一个人喝酒直到天亮。

        第一缕曙光刺痛了他的眼睛，提醒他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该去做正事了，可他却有些磨磨蹭蹭，仍给自己续满了一杯。

        顾渊的床上摆着虞真留给他所有的东西。被虞真退回的玉佩、衣服和虞真送他的每一个物件，他都细细地抚过好多遍。漫长的夜里，这些陪伴着他，就像拥着虞真一样。

        他如今是身不由己。既为蓝长老效力就要肝脑涂地才能得势，何况已经爬到现在，断然不能就此放弃。蓝琪是蓝长老最疼爱的女儿，他不得不与其周旋，可他心里真正喜欢的是虞真，自从在秘境里第一次见虞真，她就成了他心上的白月光。

        酒意弥漫，痛苦的感觉却没被减轻，越是想醉想逃避，越是清醒。

        不管试了多少次，还是不能联系上虞真。顾渊想，她还不想理自己。

        他攥着传讯器，良久。他知道虞真听不见，但此刻他说了心底话：“真真，并非是我不想与你在一起，只是现在还不能。都是我不好，可我不想就这么失去你。你对我这么重要，没了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顾渊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他只是喜欢一个人，他错了吗？没了虞真，他还要继续苦苦支撑，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还要打起精神，去面对蓝长老和蓝琪。就算是蓝琪，最近也开始对他不满意起来。顾渊何尝不知道，他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天光大盛。

        长明宗像一台永不停息的机器，继续转动了起来，只是今日稍有些特殊，沉水宗竟然差弟子来给昨日大比败下阵的人专门送来了补药。

        昨日一共有五名弟子败给了沉水宗，每个人都有单独的一份药，而且还特地在药瓶上贴了名字。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侮辱！是宗门的奇耻大辱！

        那送药的弟子见着了长明宗的守山弟子，交了东西就走了，现在一大群长明宗弟子正围着这些药吵闹。

        “沉水宗简直欺人太甚！”一个弟子道。

        “不就是打赢了几次，大比可还没结束呢，竟然就这么猖狂。到底谁输谁赢，咱们走着瞧。”另一个弟子说。

        “只是这几个人也太不争气了些，才第一轮就败得这么惨，尤其是虞真，还是空灵境呢，连第一场都打不赢，我看啊她就是浪得虚名。”一个姓高的弟子插嘴道。他和黄天霸经常混在一起，有机会诋毁虞真可不会轻易放过。

        “是啊，谁说不是呢。”

        “可去年她不是还拿了头三十名吗？”一个弟子质疑道。

        姓高的弟子语气坚定地反驳：“那还不是去年她运气好，要不然今年怎么就这么逊？我看呀，她就是不行！”

        “对对对，就是不行，丢宗门的脸！”其他弟子纷纷附和。

        ……

        这些人越说话题越偏，连之前对虞真很恭敬的弟子现在都开始觉得她是个失败的人，令宗门蒙羞，不值得结交。

        后来这补药也没到虞真手上。姓高的那弟子鼓动着大家说要把药扔了，别叫沉水宗瞧不起，后来他自己又偷偷地给昧下了。既狠狠说了虞真的坏话，又得了药，直把他开心得不得了。他还不知道，给虞真的药可是被蓝琪下了猛料的，谁要是服下那药，不出十日便会殒命。

        乐碧云今日也在宗里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自从秘境中被虞真所救，她不再对身边围着的那些人假以辞色，不管他们如何解释如何巴结，她都忘不了身处危险时孤立无援的那种感觉。她现在只对虞真还算上心，听见弟子们议论虞真，心下便有几分不悦，又想着虞真受了伤，就想去送些药。

        乐碧云到绿曳林里的时候，虞真正在捣腾她的储物戒指，把瓶瓶罐罐都翻了出来，准备大干一场。经过昨夜的疗伤她已经好了一些，能做些事情了，只是不能太着急，后面还要再调理稳固。

        乐碧云在门外喊虞真：“虞师姐，是我，碧云。我来看看你。”

        虞真从一堆杂物里艰难地起身开门，道：“碧云师妹，你怎么来了？”

        “虞师姐，你不知道，现在外面传的可难听了，宗里那些弟子一个个都说你第一场就败了阵，是名不符实的花样子。”

        乐碧云气鼓鼓的，脸像个小仓鼠一样，接着说：“从前他们对你多恭敬啊，现在倒好像都变了个人似的。”

        虞真听了倒没在意，她安抚地摸摸小姑娘的头：“傻师妹，别人说我是花样子，我就是花样子了吗？别人说我失败，我就该难过吗？”

        “师姐……”乐碧云不解地歪头。

        “我怎么样，我自己自然清楚，无论外人说什么，我还是那个我，难道他们还能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而且，就算是很厉害的人，难免也会有失手的时候，不一定要为了一件事没做成，一场比试输了，就否定自己，觉得自己不好。要是靠外物来评价自己，岂不是人人都要尽善尽美才能活得好了？”

        “我懂了，师姐。自己打心里认可自己，就不会在乎别人怎么想，别人说的再多再难听，也不会崩溃了。”乐碧云终于不再气鼓鼓，脸上也带了笑，道：“师姐，我给你带了伤药。”

        虞真不想收，但乐碧云非要给，她也只好收下。

        “谢谢你，碧云师妹，难为你想着我。”

        乐碧云小脸微红着说：“没事儿的，虞师姐，你好好养伤，我帮你看着，绝不让那些有的没的人来烦你。”

        虞真看着乐碧云说完后跑开，觉得她有些可爱，且很是纯稚。平日再怎么被人追捧，到底私下还是个小姑娘，心思简单得都写在脸上。

        虞真抱着乐碧云给的药，又想，在秘境偶然救下的人如此关心自己，特意跑来，可从前以为要好的杭盈盈此时却没有一点儿动静，家里也没有人来找自己，真是让人唏嘘。

        笑笑不语，虞真回去继续她的“大业”了。

        为防路上不能驱动储物戒，虞真找了一只不用灵力即可随时取用物品的储物戒指。这戒指认主后便可用意念来控制，只是空间小了点儿，只有两间小石屋那么大。虞真打算用这个戒指来装灵石、水、食物和一些必备品。她已经找出了一些存水的小瓶子，杂乱地摆在地上。

        弟子们平时要么是喝普通的溪水，要么是喝灵泉水，溪水放久了会有不好的味道，而灵泉水因为流经灵脉，带有些微的灵气，放在水囊或水瓶中可以储存很久。上季她在兢业堂得的灵泉水格外金贵，能滋补修为，也是因为那是灵脉中心处的小泉眼出的水，灵气更精纯，平时是不允许弟子私自取用的。

        虞真以前存的水只剩一点了，她带上所有瓶子去了绿曳林的边缘，灵泉有一个小小的支流会经过这里。

        现在，虞真化身成了勤劳的装水工，一瓶一瓶地灌水。装满水的瓶子肚大瓶圆，塞好塞子后被放入储物戒。她在里面放了一些箱子和架子，把水瓶们摆得整整齐齐。

        从一个瓶子，到一排瓶子，到一面瓶子墙，虞真有满满的收获感。不知不觉，竟然装了一个时辰这么久。

        擦了擦脸上的汗，坐在地上吹着风休息一会儿。看着青青的草地、湛蓝的天空和偶尔飞来的小蝴蝶，她感到这一刻别有悠闲的美好。

        忽而，她有些愣住了。

        这几天，她似乎忘记了原来是怎么生活的。以往在旧轨道里时，她总是很勤奋很“上进”，每当有一点空闲时间，总是想干点什么，如果有半天一天的懈怠，就涌出强烈的愧疚感和罪恶感，甚至觉得无事可做就是浪费了人生。

        她从来不给自己放假，也从不会享受生活，甚至不会多看几眼那绿草和蓝天。

        但其实，她完全值得更好的生活，完全不必每天那么焦虑的啊！

        慢悠悠地装了三面墙的水，虞真满载而归，开始埋头研究吃食方子。

        前日那外门弟子给虞真的方子上共写了三种吃食，一种是祭典用的肉食，做的时候需要加入很多珍贵的灵酒，并且步骤复杂，另两种都是简单的腌制食物，分别是腌豆子和腌酸果。将豆子和酸果子表面抹上一层盐，然后放入瓷制的罐子中，再加入仙宗特有的晶晶草挤出的汁液，密封一个月，便可吃到略带酸味的腌食了。

        腌食制作方便，倒是可以做一些备着，只是全是酸味的，吃多了可能有点乏味。

        虞真不禁想，整个仙宗如此庞大，为何吃食总是那么几种口味？甚至连食物的品种也不多。尤其是看了人间的食物后再来对比，差异简直不要太明显。

        仙宗的弟子们喜欢的总是对身体、对灵力效用好的，至于食物口味、形态反而不在意。不能享受食物的各种滋味，可真是少了人生一大乐趣！虞真想到自己还有几块寒石，她觉得完全可以做些味道更好的吃食，到时候和寒石放在一起保存。

        暮色来临，虞真戴上幕篱，出发去找做吃食的原料。

        晶晶草随处可见，她刚出绿曳林就采了两筐，然后去到集市，买了一筐豆子、两筐酸果、一袋盐、一罐蜂蜜、一小篮晴天果。这些东西不带多少灵气，都是弟子们平时吃腻了益食丹换换口味吃的，也没经过任何处理，因此并不贵，总共只花了两块下品灵石。

        回到小石屋，虞真按照方子腌了豆和果，又将晴天果剥了壳用火烤过一遍，在上面涂满蜂蜜，再用火烤干，然后装进小罐子里密封。晴天果带着淡淡的咸味，再加上蜂蜜的甜味，混合出一种神奇的滋味，虞真尝了一下，顿时满足地眯起了眼。

        现在，虞真检视着她的储物戒，作为食物的富者，她拥有整整齐齐码放的三墙灵泉水、两大缸腌食、三十七颗益食丹和一罐蜂蜜烤晴天果。这么多东西，已经占了小半个石屋。

        在食物周围放上几块寒石，虞真满意地拍拍手，感觉自己就像这个储物戒空间一样，正被一点点填满，不断充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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